陆晚婉疑惑,听声音怎么是个年轻女孩?
她趿拉着鞋子,快步走过院子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微黑的肤色,一双和姜岩极其相似的丹凤眼亮晶晶的,此时错愕地看着陆晚婉,“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这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太……漂亮了些吧?她们家好像没有这么漂亮的亲戚。
刚刚洗过澡的样子,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小而挺直的鼻梁下,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泛着粉色,略带湿意的乌黑头发如同海藻散在她肩膀上,越发衬得她的小脸白皙。
姜虹羡慕的眼神从陆晚婉的脸滑到身上,光脸好看就罢了,身材也好!前凸后翘,身上即使穿着灰扑扑的长衫长裤也掩盖不住。
姜虹瞅瞅自己的平胸,又瞅瞅对方鼓鼓囊囊的胸口,难得生出嫉妒的情绪,这女孩到底吃啥好东西长大的,怎么长得那么大?
姜虹的眼神直白不加掩饰,陆晚婉小手警惕地捂住胸口,“我是……姜岩的妻子,你是谁?”
“!”姜虹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声音陡然拔高,丹凤眼瞪得溜圆,“不可能!我是他亲妹妹,我三哥娶媳妇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三哥?陆晚婉终于想起来,这是姜家的小女儿,在公社上初中,一两个月回来一趟。陆婉之前根本不关注大队里的人,更不会注意到经常不回家的姜虹。
看着震惊在原地不肯进门的姜虹,她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太阳这么晒,你进来喝口水咱们再说吧。”
姜虹看她径直走向三哥的婚房,也跟着她进了屋,伸着脑子瞅见了不少女性用品,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事实。
她很受伤,嘴撅得能挂个油瓶,“三哥结婚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啊?”她娘催了那么久,让人帮忙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三哥一个没同意,怎么突然结婚了?难道是她娘使了什么招,三哥被迫的?
姜虹好奇地望着正在梳头发的陆晚婉,连珠炮似的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哪个大队的?你和三哥结婚为什么这么着急?再着急屋里也要挂红啊,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哦,她还想起一件事来,“这几天不是麦收吗?我还回来晚了,你怎么在家啊,还锁着门?”姜虹直觉这事透着邪。
哪个问题陆晚婉都不好回答,她干巴巴笑了两声,只好挑了第一个问题回答,“我是陆婉,队里的知青。”
“我见过陆知青啊,陆知青不长你……陆知青你变化好大啊!”姜虹走近对着陆晚婉左看看又看看,半天才认出来。
这就更奇怪了!她三哥独来独往的,会认识陆知青?!
陆晚婉:“……”陆婉刚来到红旗大队后就成了队里女孩的公敌,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就像混进鸭子群的白天鹅,被刘德福的女儿欺负之后,陆婉害怕,于是剪了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后来性子越发古怪,不是低头不说话就是发疯,和现在比起来确实变化挺大的。
“我给你倒水。”陆晚婉还放了一点白糖,最好能堵住姜虹那张好奇宝宝似的嘴。
姜虹并没有放过她,喝着甜滋滋的糖水重新问了一遍,眼睛盯着她不放,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们结婚是个误会……”陆晚婉硬着头皮模糊地给她说了两句,做错事是要承担后果的,但是她不是陆婉,她实在做不到把这个罪名揽下来。
姜虹的嘴张得老大,眼前楚楚动人,娇花一样的陆知青,竟然是这样嫁给她三哥的。
她说呢,三哥那么冷情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结婚。
陆晚婉不等姜虹震惊完,拉起她的手策反她,“小虹,我现在真的很愧疚,我想尽量弥补,你可以帮我吗?”
陆晚婉说得情真意切,姜虹不好意思拒绝她,点点头同意了。
陆晚婉当即笑弯了眼,整张脸焕发着光彩,看起来更漂亮了。
……
“放这些应该够了吧,小虹?”陆晚婉向正在炒菜的姜虹问道。
陆晚婉切了一盘子西红柿,整齐地码成三圈,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她往盘子里放了一大勺白糖,觉得不够,又舀了一勺。
这已经是第五勺,保证每一片西红柿都蘸上了白糖。
姜虹看见上面白花花的白糖心疼坏了,“晚婉姐!你真不会过日子,怎么放了这么多!”
本来姜虹想叫她三嫂的,陆晚婉不愿意,叫陆知青又生分,陆晚婉就让她叫晚婉姐。
听见自己的名字,陆晚婉在这里总算有了一丝切实感。
陆晚婉无辜眨眼,她的日子里就没有做饭这一项,她还真不会。
姜虹让她眨地心软,不忍再说:“……你再去摘几个西红柿吧。”多一盘也能吃完,她送给大侄子去。
陆晚婉赶忙跑去地里又摘了三个西红柿,回来放在盆里洗去浮土,拿起刀慢慢切成片状。
看着整齐码在盘子里的西红柿,陆晚婉很有成就感。
临城那些富家子弟要是知道她竟然进厨房帮忙切菜,保准惊得下巴掉下来,讨论个没完。她可是临城首富家的千金,别说帮忙切菜了,她连厨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姜家人能吃到她切的西红柿,应该感到荣幸!
陆晚婉拾起一片放到嘴里,拌了糖的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
姜虹把一盘菜盛出来,抬起桌上的竹罩放了进去,随手拿起旁边的筷子伸进凉拌西红柿的盘子里搅拌起来,很漂亮的摆盘瞬间破坏了。
陆晚婉心疼坏了,这可是她忙了大半天的成果!“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摆好的!”
姜虹手上动作不停,终于找回来一些自信,晚婉姐漂亮是漂亮,可惜连饭也不会做,“晚婉姐,不拌开的话白糖不均匀,甜的地方齁死人。”虽然齁死人也好吃。
陆晚婉瞅着断成一截一截,中间的种子全掉下来的西红柿残骸抱怨,“你轻轻的还能拼回来,现在跟西红柿泥一样,一点也不好看。”吃起来肯定没有刚才的美味。
姜虹不懂陆晚婉必须色香味俱全的心思,浑不在意,“好吃就行了,好看有啥用。”
陆晚婉反驳,“好看的菜色就像艺术品一样,吃的时候赏心悦目,口感会更好。”
姜虹不理解,“晚婉姐你就把西红柿雕成花,它也是西红柿的味道,有啥区别啊,又没加别的东西。”怪不得晚婉姐想回城,他们城里人真讲究,吃个饭还要整成艺术品,乡下可不讲究这个,填饱肚子就好了。
陆晚婉满脸黑线,她感觉在对牛弹琴。
两人把饭做好,又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一直太阳西斜才结束。
“好热,好累啊。”陆晚婉热得全身都是汗,白皙的小脸上黑了好几块,她的澡白洗了。
姜虹看着大变样的家,对陆晚婉的印象又变了。
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大扫除一次,主要是打扫卫生,家里干净就行。
从她出生,家里一直灰扑扑的,陈设一直维持原样,该放哪里就放哪里。
陆晚婉一开始提出大扫除的时候,姜虹还挺诧异,不过年不过节的,打扫卫生干什么。
“我割麦子不行,只能帮着收拾收拾家里。爹是大队长,这两天麦收,家里人来人往的,有好的环境谈起事情来更舒服。”
陆晚婉面上这样说,其实想的是,因为这个最明显!她把家里弄得这么漂亮,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到,多有面子啊。
洗个衣服做个饭,二妞都会,她即使干了也讨不着好,而且她又不上工,只能从别的方面刷好感。
姜在理是大队长,现在麦收,很多人都来家里找他。别小看这时候的农村人,虽然粮食短缺,没有钱,照样会攀比,谁家多吃了两顿肉,家里有几大件,谁家拾掇的好,人堆里总是能比出来的。
她敢保证,姜家堂屋现在的样子绝对能让整个大队讨论上几天。
陆晚婉出入的房子没有千万以下的,能买得起这价位房子的人,自然不会吝啬室内装修,请的也都是有名的室内设计师。
陆晚婉耳濡目染,自然眼光高。
之前姜家的样子,在她眼里充其量就是把家具摆在屋子里,能用而已,乱的一塌糊涂。
姜虹站在门口环视一周,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家的堂屋!比她在县城的干部同学家里还漂亮!
简单大气,她感觉进来之后不自觉想要挺直腰背,好像变成了领导,很有派头。
以前放在窗户旁边的柜子被挪开放到对面,太阳光瞬间倾泻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平时她爹专用的宝贝太师椅摆在了右上角,旁边放了一个高椅子充作茶几,她爹以前左一袋又一袋的烟丝现在乖乖地躺在铁盒子里,和烟袋放在一起,瞬间清爽了不少。
高案和柜子并在一起,上面高高矮矮的放了水果罐头的空罐子,上面插了大哥二哥结婚时用的假花。墙上除了伟-人-画-像,其他泛黄的对联报纸全揭了下来,现在屋子里东西变少了,也变简洁了,看着就舒服。
缝纫机则被摆到了窗前,比以前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好多了,缝纫的时候也不怕看不清扎到手。
当时为啥没有把缝纫机摆到窗户底下?
姜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缝纫机当时在爹娘屋里,爹嫌两个嫂子老进屋不方便,就让娘搬到了堂屋里来。堂屋东西本来就多,缝纫机根本没地方放,只能放在角落里。
陆晚婉把东西分门别类摆放,翻找起来特别方便,不像以前找个东西要翻箱倒柜,乱的跟遭了贼一样!
姜虹兴奋道:“晚婉姐,你去看看我屋好不好?不用你动手,给我说说就行,我来弄!”虽然刚才陆晚婉大多时候也是只指挥,不动弹。
陆晚婉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弹,有气无力道:“行啊,不过明天再说吧,好累啊。”
“行!”姜虹社想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房间,“晚婉姐,我要有阳光,看着就想躺在床上,嗯……就是温馨一点的。”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我感觉堂屋好像专门是为我爹改的一样,虽然也好看,就是得端着,我坐久了不自在。”
陆晚婉撩起眼皮看了姜虹一眼,她说对了,她就是给姜在理改的。
堂屋也就是客厅,会客的地方自然不能像小姑娘的房间那么少女心,而且改成这样也最方便。
再说了,姜在理是一家之主,讨好他等于讨好全家人,陆晚婉当然要把姜在理放在第一位。
“咕~”这样想着,陆晚婉的肚子叫了起来,她饿了,“小虹,咱们洗个澡吃饭吧。”
“好。那我去倒水,咱们洗个澡!一会儿娘她们也该回来了。”
咸蛋黄似的太阳不舍地藏进了山头,还余留着一丝光亮照亮着天空。
“娘!咱家遭贼了!”二妞娘尖叫一声,把后来进来的刘翠花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