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觉起来之后,兴奋感也应该会平静下来吧。
尽管抱着这种期待钻进了毛毯,可是埃布和亚洛尔德的话语却成了让人睡不着觉的酒。
“至于接不接受,就等明天晚上再答复。”
这句话,就像醉酒时那样在头脑中一次又一次响起。
以自称勃兰家独生女的赫萝为抵押,换取崔尼银币两千枚。最好是能够套出两千五百枚银币,用耶些钱来采购皮草,乘船沿罗姆河南下,抢在所有人的前头甩卖出去。
集中在雷诺斯的皮草,据说就算减掉关税也能以原价的三倍卖出。
虽然总觉得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但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算了起来。
假设能换到两干枚银币,如果变成三倍的话,就会得到四千枚银币的利润。埃布和亚洛尔德合起来要求得到其中的八成利益。还说拉关系和情报费用,还有亚洛尔德作为担保抵押出来的旅馆建筑物也可以归由罗伦斯所有。
即使如此,建筑物本身最多也只相当于一千五百枚银币,八成利益是不是太离谱了呢?罗伦斯刚提出这个抗议,却马上就闭嘴了。
因为对方说,如果一切顺利,就会把亚洛尔德旅馆的经营权连同建筑物一起交给罗伦斯。
任何商人都会知道这里面所包含的价值。
旅馆这种东西,只要有建筑物就能开业,而且也能预期获得安定的收入。因此,现有的旅馆为了维护自身的既得权益,都强烈拒绝新竞争者的加入。如果外来考要用钱来买经营权的话,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买得到。
而且。如果在雷诺斯城里开旅馆的话,从这里到温泉之城纽希拉也没有多远,这就同时可以作为去寻找离那里很近的约伊兹的据点。
要是面对这种条件也能什么都不想而保持平静的话,那才是不正常。
但是,在埃布的说明中,却有一种事情安排得过于巧妙的感觉。虽然表面上看来是符合道理,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也许这是面对眼前的巨大利益而感到胆怯的体现吧。
或者说。是由于这个计划的重点在于罗伦斯的资金筹备,而这种筹备方法是暂时性地把赫萝抵押出去。
在港镇帕兹欧的时候,赫萝作为罗伦斯的替身被追兵抓住了。
那时候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采取由赫萝立案的这个当时最妥善的策略。
这次,罗伦斯又为了自己的买卖利益而把赫萝卖掉。
商人是遭受教会蔑视和责备的职业。其中的理由,罗伦斯感觉自己终于能理解了。
罗伦斯在深深的黑暗中,正在想着就算让赫萝以贵族的身份来行动也应该没有问题。
这难以入睡的夜晚将永远持续下去。
就在他想着这种事的时候——
“汝啊。”
罗伦斯在赫萝的一声呼唤下醒来。
“……呜……到早上……了吗?”
那种好像永远不会迎来天亮的感觉,原来是在做梦吗?罗伦斯睁开眼睛,发现光亮正从木窗射进屋来,也听到了仿佛宣示着镇上的人们已经开始活动般的喧嚣声。
在兴奋得浑身发热想这想那的期间,罗伦斯似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向站在床边的赫萝看了一眼,正要坐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在睡觉的期间出了一身汗。
罗伦斯想起自己出道之后第一次有人向他提出一桩利润丰厚的大买卖时的事情。那时候冒出的大汗就好像尿床一样厉害。当然,最后那只是一场骗局。
“汝昨晚到底去干了些什么?”
她的语气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不是在捉弄自己,这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吧。伸手向脖子一摸,发现已经沾满了粘乎乎的汗水。要是赫萝睡觉时冒出这么多汗的话,罗伦斯也应该会很担心吧。
“是一桩非常刺激的……大买卖啦。”
掀开毛毯之后,汗水接触到早晨的冷空气,变得象冰一样寒冷。
赫萝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然后把手帕扔了过来。罗伦斯满怀感激地接住,正要用来擦汗,却发现——
“这个……我可以看成是对我的关心吗?”
“当然要先弄上咱的气味了。”
不知道是不是尝试了什么新的整毛方法,赫萝交给他的手帕上竟然沾满了毛。
要是用这东西来擦汗的话就糟糕了。
“咱是在担心汝。”
“抱歉啦。”
在罗伦斯担心的时候她明明会开一些难以置信的恶劣玩笑,可是自己做同样事情的时候就好像忍不住了。
“这也是很容易想像到的事情,对方提出了一桩大买卖。”
“那只狐狸?”
虽然罗伦斯认为是狼,但是从真正的狼——赫萝看来,似乎只能算是狐狸。
“啊啊,正确来说,应该是埃布。就是那个女商人和这个旅馆的经营主亚洛尔德提出的。”
“唔……”
赫萝的这种仿佛在敷衍地说“哦,是吗”的态度,并不是因为对此事毫无关心。
她的尾巴稍微鼓了起来。
“现在只是听说了内容,还没有取证,当然也还没有答复。只是……”
抚摸了一下鼓起来的尾巴,赫萝眯起了眼睛反问道:
“只是?”
“利益——”
“比起我的欢心……?”
被打断了话头的罗伦斯闭上了刚张开的嘴巴,再想要张开,接着又闭上了。
赫萝一定是想说在巨大的利益前面肯定会有更大的危险吧。
曾经被暖炉烧伤过的狗绝对不会再次接近暖炉。
一次又一次被烧伤的,就只有想拿到暖炉中的栗子的人类。
烤栗子非常香甜。
因此,罗伦斯就向着熊熊烈火伸出手来。
“非常巨大。”
赫萝那偏红的琥珀色眼眸逐渐眯成了细线。她没有在拨弄尾巴,而是沙沙地搔起了耳根。即使如此,罗伦斯还是无法眼睁睁地放弃跟埃布之间的买卖。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向师傅反驳时的情景。
“利益是这座旅馆本身,或者更多。”
那到底意味着什么,赫萝也应该不会不知道。
罗伦斯带着这种期待,简洁地如此说道。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对于罗伦斯来说,这并不是很难熬的时闾。因为她那双偏红的琥珀色眼眸,正呈现出近似于满月的形状。
“那个……不是很接近汝的梦想吗?”
“……没错。”
罗伦斯以坚决的口吻答道。刚才为止赫萝的那种锋利如刀的气氛立即一扫而空,她一瞬间垂下了右耳。
“那么,汝为什么要烦恼?”
结果,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咱当然记得汝的梦想是拥有自己的店子,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咱插嘴的余地了。”
说完,她把尾巴拉到手边,开始整理起毛来了。
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面对赫萝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罗伦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发呆似的愣站在那里。
本来想着就算被赫萝不由分说地加以否定自己也会甘于接受,或者如果她说这种交易很危险的话,就会演变为一场讨论有关埃布所言是真是假的有意义谈话。
当然,这的确是丁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如果危险占的比例更大的话,他也想过要放弃。
钱的话以后再赚也可以。
但是,自己却不可能再遇上第二个赫萝。
“怎么了,汝耶张好像很想得到别人关心似的狗脸。”
反射性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也许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思吧。
“难道汝就这么喜欢被咱反对吗?”
赫萝的尾巴虽然是焦茶色,但那只是表面的毛色,里面的毛就像雪一样白。
她正在用那些毛来捏着毛团。
“我本来打算被你反驳,如果分析出情况不妙的话就老老实实打退堂鼓的。”
罗伦斯老实地回答道。赫萝一睑无奈地苦笑起来。
“那是因为汝对咱的聪明头脑和先见之明抱有期待吗?”
“也有这个原因。”
“其他呐?”
就算隐瞒起来也没有用,最后只会被她挖出来取笑而已。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太愿意直说出来。
“你不是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吗?”
赫萝发出了干涩的笑声,简短地骂了句“大笨驴”。
“那么,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明明那么讨厌我插手其中啊?”
“哼。”
那是因为尾巴的毛吸进了鼻孔,还是因为觉得罗伦斯的话不值一提呢?
虽然多半是后者,不过她也并没有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汝真的是……不,算了。反正咱很清楚汝是个大笨驴。别看咱这样,咱其实对汝说这说那也觉得有点不好受。”
小知是不是由于罗伦斯脸上露出了“怎么会”的表情,赫萝以仿佛真的要咬过来似的凶狠神态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咱说到底也只会为咱自己动口和动脑。比如说,咱觉得只要能跟汝悠闲度口就足够了。咱之所以像讲述世间真理一样给汝忠告,电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说真的,这样真的很难受。”
把手指捏成的纯白毛团一口气吹飞,赫萝才把那很不高兴的脸转向尾巴。
“汝只要将能获得的利益,和也许会遇到的风险进行衡量,如果觉得合适,那就出手好了。开店是汝的梦想吧?咱也不想妨碍汝。”
“别说什么妨碍——”
“而且,如果没有咱在的话,汝一开始就不会考虑拒绝,而是先接受下来,如果发现对方想要骗自己的话,就反过来算计对方捞取巨大利润。这种程度的气概和冲劲,汝也应该有呗?到底扔到什么地方了?”
听了赫萝的指摘,罗伦斯只感觉好像被突然唤醒了什么古老记忆似的。
的确,在港镇帕兹欧插手银币交易的时候,自己也有着这种程度的气概。由于非常渴望获得赚钱的契机,对于某种程度的风险,他则打算依靠“不相信任何人”的慎重思考来加以弥补。
只是,那实在很难想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明明连半年也不到,可是现在却觉得那样的自己只存在于远古的记忆中了。
赫萝的身体在毛毯上蜷成一团,脸朝着罗伦斯,把尾巴拉到下巴附近。
“没有什么比人类的雄性更喜欢守着自己的巢了。”
罗伦斯听了这句话,不禁“呜”地呻吟了一声。
听别人这么一说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心中萌生也的保守型城寨,正是曾经以为与己无缘的、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城寨。
“当然,咱不会说那样有什么不好,汝对咱……嗯,汝战战兢兢地对咱观颜察色的样子,也的确很可爱。”
最后开的玩笑,更如实地反映出赫萝的心情。
当然,这也许正是赫萝的策略。
“咱一直都对汝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那么汝偶尔也对咱提一下呗。然后,如果汝会忘记咱的话……”
罗伦斯正想马上回答“没那回事”,却察觉到赫萝的意图,于是把话吞了同去。
“那咱就从后面对汝紧咬不放好了,汝就放心转身去呗。”
赫萝笑着露出了利牙。
像赫萝这么守礼节的人,即使在非常注重人情的商人之中也恐怕没多少个。
而且,罗伦斯还认识许多这样的商人,他们虽然拥有家庭而变得更有耐性,但是却完全丧失了冲劲。
如果自己认为一辈子当个勤俭的旅行商人也没问题的话,那当然无所谓。
不过在自问“这样真的无所谓吗?”的时候,罗伦斯却还没有干脆到能毫不犹豫地点头认可的程度。
把赫萝送回故乡,然后继续旅行经商的话,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许会得到足够开店的资金。
只是,说到包含旅馆经营权的建筑物的话,那种梦想甚至渺茫得令人感到悲哀。旅馆和经营权,如果拥有这种可自由支配的财产的话,那么光是思考能做些什么事,就已经足够令人激动了。
能挑战的话就要试试看——这样的心情当然会有。
“但是,他们提出的计划,却有一个令我有所踌躇的问题。”
“噢?”
赫萝饶有兴趣地抬起了睑。
罗伦斯随手搔了搔头,把心一横说了出口:
“为了筹备交易所需的资金,必须要利用你。”
赫萝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这恐怕是催促他继续说下去的暗示吧。
“把你说成是贵族家的女儿,然后作为抵押交给商会。”
听了这句话,赫萝马上哼了哼鼻子。
“难道,那就是汝睡觉出汗的原因吗?”
“……你不生气吗?”
“对于汝觉得咱会生气这件事,咱当然会生气。”
曾几何时也听过这句话。
只是,罗伦斯却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难道汝不明白……?”
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连简单的问题也回答不上的商会小伙计一样。
“汝这个人真是……咱难道不是汝的搭档吗?如果对汝的买卖有帮助的话,咱当然很乐意献出自己了。”
这显然是骗人的,不过只要满足一定条件的话,就算是稍做有点强人所难的请求,赫萝也会点头苔应。她对罗伦斯已经信任到这种程度了。
明明如此,如果罗伦斯并没有察觉到这种信任的话,赫萝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而那一定的条件,就是作为搭档对赫萝抱有的“应该会答应自己这种稍微强人所难的请求”的信赖,以及对贤狼赫萝来说“不是遇到太大问题就不会陷入困境”的信赖。
最后,就是作为站在同等立场上的人而怀抱的尊敬之情。
只要不忘记这些东西,那么被拜托的赫萝一方,也绝对不会觉得罗伦斯在利用自己吧。
“无论如何也需要你的协助。”
“哼。咱虽然曾经当了一次汝的替身,不过那是对汝待咱亲切的谢礼。但是,这次却不是。”
并不是谢礼,也不是做人情。
那是什么呢?
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施恩。
罗伦斯至今为止建立起来的与他人之间的关系,都全部是可以通过加减法变回零的关系。给人家做了人情就让对方还回来,欠了人家的就还回去,甚至连朋友关系也变成了信用关系,这样子跟别人打交道。
而跟赫萝之间的关系,却是跟这一切完全不同的全新关系。
只是,在罗伦斯想到最合适的形容词之时,赫萝却露出“别把话说白了”似的表情。
“那么,汝还对什么事情感到在意?”
“那当然是对‘这是不是个陷阱’的担心了。”
赫萝“呵呵”地笑了出来。
“如果对方有什么企图的话,汝就让对方出乎意料好了。对方的图谋越是远大——”
这是罗伦斯在刚认识赫萝的时候,看见向自己提出可疑买卖的新手商人,而向赫萝得意洋洋地说出来的话。
“对方的图谋越是远大,反过来的利益就越巨大。”
赫萝抚摸着尾巴,点了点头。
“咱是贤狼赫萝,要是咱的搭档是个平庸商人的话可不行。
说起来的确是有过这样的对话。罗伦斯笑了起来。
时间确实在流逝,人也同样确实在改变。
至于这到底是好是坏,自己并不知道。
但是,如果存在能分享这种变化的对象,那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那么汝啊。”
“啊啊。”
而且,罗伦斯的灵魂上似乎已经深深刻上了赫萝的名字。
赫萝所想的事情实在再明显不过。
罗伦斯笑着说道:
“是早饭对吧?”
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决周边的问题。
名为埃布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在做石像生意,其纳入地是否在教会,是不是真的跟那里闹翻了——光是调查这些事,也应该能看清楚大体上的情况吧。
赫萝说要读从黎格罗那里借来的书,打算留在旅馆里。
听到她建议自己随便在城里逛一圈,罗伦斯差点就要向她道谢了。
不过,这时候道谢也有点怪,于是他只说了一句“可别读书读到哭起来”。
伏在床上翻着书页的赫萝,仿佛在说“行啦行啦”似的以甩尾巴作为回答。而且耳朵也动了一下,也许这句话正好刺到她痛处了吧。
虽然昨天才谈完生意感觉有点别扭,但罗伦斯还是跟亚洛尔德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屋外。
早晨的冰冷空气,在城里的活跃气氛和温暖阳光衬托下也并不觉得怎么难受。
罗伦斯快步走了起来。
对在这个城里没有知己的罗伦斯来说,有用的情报源就只有“兽与鱼之尾巴亭”的女招待,正好现住应该是忙于从酒商和肉店采购材料的忙碌时期,于是他就决定先到城里的教会去看看。
毕竟这个城镇相当广阔,道路也非常复杂,罗伦斯还没有见过教会。但是对于这个城镇的教会,他却有一种站在强势立场上的印象。
毕竟来到雷诺斯附近这一带的话,异敦徒也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存在,已经可以算是理所当然的邻居了。
这样一来教会的权威必然会有所下降,但是正教徒们的士气却会上升。
由于他们一遇到什么困苦就会认为那是神的考验,这也许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亚洛尔德对南下巡礼所怀抱的渴望之情,在这个城镇里也许是很稀松平常的现象。
过激和过热的疯狂信徒,总是会存在于教会的力量相对较弱的地方。
如果不是怀着这种程度的觉悟去参加信仰的话,在异教之风的猛烈吹刮下,那样的火种就会轻易被吹灭。或者说,那就等于是向熊熊燃烧的烈火送风吧。
在这种情况下,埃布向这个城镇输入石像这一点,并没有可疑之处。甚至应该有这种需要吧。
但是,也并非没有令人在意的问题。
途中在面包铺买黑麦面包时顺便问了问路、然后亲眼目睹了教会的瞬间,罗伦斯产生了某种直觉——他尝试着将其转换为率直的话语。
“就像金库一样。”
与其说是教会,倒不如说是一座全石造的神殿。
就算结构很平常,邪种气氛也是截然不同的。
有好几人穿过对外开放的大门,到里面进行早晨的礼拜。
有钱的教会,光看人口就可以知道了。
人们认为没有历史感的教会就是最没有价值的教会,因此建筑物本身并不会轻易被改建,但是入口的楼梯却不一样。
如果是有钱的教会,就会对被来访者踏得凹陷下去的楼梯进行适当的修理。
所谓有钱人注重门面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那个教会的入口,虽然出入的人络绎不绝,但石阶却被修整得非常华丽气派。
一眼就能看出,雷诺斯的教会集中了大量的金钱。
那么,支出又如何呢?
罗伦斯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
那是跟教会隔开了二座建筑物的、一条通往区域深处的小路。虽然仅仅是稍微偏离了外侧大路,但是那里已经是一个跟喧嚣和阳光无缘的空间了。而居住在这个空间里的人们——
尽管罗伦斯走了进来,他们却还是连视线都没有抬起。
要让他们从沉眠中醒过来,就需要一句简短的咒语。
“愿神保佑你们。”
一说完这句话,那看样子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满脸胡子的男人突然清醒了过来。
“噢……哦?怎么,原来不是布施吗?”
那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罗伦斯一遍,似乎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教会的人,于是半带期待半带失望地如此说道。
罗伦斯把还有点温热的黑麦面包递了出来,露出了营业用的笑容。
“这不是布施,我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男人一见到面包,就马上变了脸色。罗伦斯具体是什么人,他似乎都觉得无关重要。
“行,你就尽管问吧。”
那男人笑着说道。他把面包吞进肚里的速度,就连看惯了赫萝的高速食相的罗伦斯也大吃一惊。
“是关于教会的事情啦。”
“你想问什么?是司教大人的情妇人数?还是最近出生的修女孩子的父亲?”
“虽然的确是令人倍感兴趣的内容,但并不是我要问的。只是想知道这边的教会平时会烤多少面包而已。”
当然,教会是不会烤面包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到底会给贫苦民众施舍多少东西。虽然由于施舍过度而拖垮了财政、最后被迫解散的教会和修道院也不是没有,但是一般来说都会根据财政收支来慎重决定施舍的分量。
而依靠这种布施来过活的乞丐们,自然就会很清楚教会的财政情况。
“嘿嘿。好久没有被问过这种问题了啊。”
“是这样的吗?”
“以前像你这样的商人都经常会来问。想知道这里的经济状况吧?最近想跟教会拉拢关系的人似乎很少。看来神也好像有点宣传不足嘛?”
在商谈中,有一种“看对方脚下”的说法。这与其说是找出对方弱点乘虚而入,倒不如说最关键的是要看清楚对方所处的状况。
在这一点上,每天都躺在地面上看着人们脚下的乞丐们,恐怕是对人们立足之处的变迁看得最清楚的一群人了。
有时候乞丐会被一扫而空,那其实也意味着城里掌管大权的人们对他们太了解自己的经济情况感到畏惧。
“我也兜兜转转去过好几个城镇,但这里的教会似乎是附近最厉害的。虽然给的面包和豆子在数量上并不太多,但却会豪爽地施舍给我们一些不错的东西。只是……”
“只是?”
罗伦斯这么一问,男人就闭上嘴巴搔了搔脑袋。
在乞丐之中也有顺序,为了更容易得到布施而屯据于教会入口附近的家伙,自然是非常熟悉门道的人了。
罗伦斯从怀里取出了两枚最便宜的铜币交给了他。
“嘿嘿嘿,只是,这里的司教除了给我们分配面包之外,还到处挥洒着更多的金钱呢。”
“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那当然了。因为他们经常带领着把我们像狗一样驱赶的护卫,坐着花大量金钱做成的马车经过这里嘛。而且只要关注流言的话就可以知道那是谁,至于教会里的晚餐有什么菜式,只要一看扔出来的垃圾就能知道。通过观察有多少个在城里作威作福的家伙参加晚宴,就能知道客人的层次级别。嘿嘿嘿,怎么样?”
就算光是为了显摆威风,他们也不会毫无目的地把城里的权势者招待到晚餐会上。而且听说他们在做买卖,也就是从埃布那里采购石像,然后经过甄选以高价卖出。所以这完全是一种有着政治性目的的投资行为。
那么他们到底打算得到什么呢?虽然这一点还不清楚,不过在五十人会议中掌握主导权的也许就是教会了。
说起来——罗伦斯看着乞丐们心想。
城镇陷入战争状态的时候,最先被杀死的就是乞丐……这种情况也终于能理解了。
毕竟这样子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们是密探吧。
“如果活用这种技能的话,不就可以自力更生了吗?”
罗伦斯不禁说了出口。可是男人却一边说“你真是不明白啊”一边摇了摇头。
“神也说过一无所有之人是最幸福的。你啊,如果捡到黑面包和两枚破铜币,会高兴得肚皮也鼓起来吗?”
男人用眼睛盯着罗伦斯。
“我就可以啊。”
聪明人并不总是会披着皮草外套。
比起在教会里每天祈诲的家伙,这些男人们恐怕更能体现出神的教诲吧。
“嗯,所以嘛,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不过就算费尽心思拉拢这里的教会,最后也只会落得被榨取的下场而已。据我们所知,长期跟这个教会交好的就只有一个人。而且到了最近还彼此声嘶力竭地对骂起来呢。”
罗伦斯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商人的形象。
“是做石像买卖的吗?”
“石像?啊啊,的确也有做那方面的生意。怎么啦,你认识吗?”
“不,没有……那么,其他还做什么生意呢?”
虽然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但是在货物之中顺便掺进别的东西也是经常有的事。
罗伦斯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一听那男人说的话,却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是觉得那个商人是个盐商啦。难道不是吗?”
在贸易中,如果说要举出三种货物特别重的商品的话,罗伦斯可以马上罗列出来。建材用的石板,染色用的明矾,保存用的盐。
可以说,这任何一种都是不适台兼营的代表性商品。
罗伦斯以追问的口吻质问道: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盐商人?”
“喂喂,可别这么凶嘛。难道是商业对手?要是照你的问题回答却招来怨恨的话,我可不干啊。”
看到男人退后一步露出了厌烦的神色,罗伦斯马上回过神来。
“失礼了。只是,那并不是商业对手。而是接下来打算一起做买卖的对象。”
“……也就是要查探对手的出身吗?算了,看你的样子也是个烂好人,也不会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谎吧。好,我就告诉你。”
听别人说自己是烂好人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会比商人更对该不该觉得高兴感到烦恼了。
如果对方就这样对自己放松警惕的话还好,否则的话就只能认为是瞧不起自己。
“嘿嘿嘿嘿。利用我们这种家伙的商人虽然有很多,但是很少会有不蔑视我们的。更不会有人对我说的话表示佩服,仅此而已啦。”
听他这么说,罗伦斯不禁为是不是该说“就算称赞我也不会再多给你什么”这句话而感到烦恼。
“不过,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在那个商人运往教会的货物中时不时会掉下一些盐粒。如果是腌肉或者腌鱼的话,光凭味道就能分辨出来了。虽然可以用来下酒,不过那些盐也不怎么好吃。所以我才觉得是盐商啦。”
越是靠近内陆,盐的价值就越接近于宝石。
埃布说石像是从面向西海的港镇运过来的。
如果是经过精制的盐,那么只要塞进石像的箱子里,也应该可以毫无困难地运过来吧 。
或者说是悄悄藏起来偷运过来。
如果长期跟教会进行交易的话,货物的检查也应该会很宽松吧。这的确非常有利。
“就是这么回事,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虽然也不是因为告诉了自己许多事才有这样的感想,不过他这种横躺在地上的样子,也似乎存在着某种气势。
不过,想知道的已经基本上了解到了。
“你教会了我享受人生的秘诀,这已经足够了。”
金块这种东西,看来真的会滚落在地上。
埃布所说的跟教会的交易,似乎是事实。
而且,也了解到主掌教会的司教怀着某种政治性目的到处撒钱 。
既然做这种事的话,冒着遭受非难的风险而臻力于赚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以廉价购入石像,在奉献祈祷之后以高价出售什么的,也许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吧。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会出现一个奇怪之处。
作为其稳定的资金供给源的石像交易,他们难道会只因为一次受挫而彻底放弃吗?到底是他们对埃布心存轻视,还是开拓了能独自采购石像的渠道呢?
虽然埃布也很干脆地决定了离开这个城镇,但是明年说不定还会重新展开交易,她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彻底放弃,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做法,实在有点不对劲。
而且,根据乞丐所言,埃布甚至以连外面都听得到的怒骂声跟教会的人发生争执。可是罗伦斯却觉得,她完全没有这样子跟对方撕破脸大吵大闹的必要。做生意的话,出现不良在库也是常有的事,对方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翻脸不认人,也没什么稀奇。
虽然那肯定会让人觉得气愤,如果一直信任对方的话,被背叛的心情也会更为强烈。但是埃布作为一名商人,应该不会不成熟到会认为大吵大闹能解决问题吧。
而且虽说是没落了,但是难道教会不知道埃布作为贵族的身份吗?
埃布说过,在这个城镇里,有一个商会知道自己是贵族。
在情报收集能力上连商会都甘拜下风的阴险教会,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邀请各地有权势的贵族参加晚餐会的司教,却如此轻易地跟身为贵族的埃布决裂,这一点也无法理解。
应该还有许多利用价值才对。
还是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呢?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埃布才会找上罗伦斯这种完全是偶然遇上的旅行商人,还向他提出了数千枚银币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巨额交易?
变得自暴自弃?或者是为了东山再起?不管怎么说,也总不可能是为了积蓄出行的路费吧。相比较起来,那金额也太大了。
怀疑她有什么金钱以外的目的,这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只是,就算埃布想要把罗伦斯套进陷阱里,能考虑的选择也不会很多。
要不就让罗伦斯出钱、然后自己带着商品逃跑;要不就在运送皮革的途中杀死罗伦斯;或者干脆把赫萝卖掉厉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都不怎么可能。
埃布提出的计划,除了证明赫萝是继承自家血脉的人之外,任何一项都具备着作为交易的正当性。只要在公证人面前宣言交易内容,然后由罗伦斯从雷诺斯把抄稿送到另一个城镇的商馆,那么对方就不能采取鲁莽的行动。一旦把逐一证明罗伦斯行动的文书交给第三者的话,这一类的计划都会难以付诸实行。
而且,埃布应该不会对自己心存轻视,以至于用这么单纯的手段来把自己套进陷阱——罗伦斯怀着期待如此想道。
果然是没有什么特别企图吗?
交易总是被夹在怀疑和信任的缝隙间。
虽然慎重是好,但要是一直调查下去的话,交易就无法进行了。
总是必须有作出决断的时候。
罗伦斯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向着“兽与鱼之尾巴亭”走去。
如果五十人会议已经得出结论的话,那么新的情报也许就会作为公开的秘密流传出来。
“哎呀,还来得真早呀。”
罗伦斯来到酒馆一看,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于是沿着旁边的道路绕到后面,发现那位姑娘正在清洗着用来装葡萄酒的桶子。
“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因为洗桶子的水太冷呢?”
“也对呢,也许因为这样,我的态度有点冷淡哦。”
邪位姑娘笑了笑,然后把擦桶子的麻布揉起来放在清扫道具中。
“兴冲冲地来到我身边的商人,你知道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吗?”
大家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拼命奔走。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打算横夺这个城镇的皮草产业,但是埃布似乎坚信着自己能从中获得利益。真的能做到吗?
在这一点上,罗伦斯也感到有点担心。
“只要把这看成是为了自己的美貌而来,不就好了吗?”
“呵呵。笑容是金,话语是银。你知道有多少不识情趣的人突然给我递出铜币吗?”
虽然觉得不会有很多,但应该也不会少吧。
“不过,我其实也是来问一些不识情趣的事情啦。”
“我很明白。先给商人们卖个人情的话,之后就会有好处吧。那么,你想问什么呢?”
她之所以把揉成团的麻布放下来,看来并非为了罗伦斯而中断清洗工作,而是为了倒掉桶里的水。她把那横放起来能轻易装下赫萝的桶子往外倾斜,倒掉了里面的水。
“是关于五十人会议的。”
如果这是邀约词句的话,实在是一句就算被踢上一脚也不过分的无聊话。
即使如此,姑娘还是耸了耸肩膀,作出了回答:
“听说已经得出结论了。听说最后还是决定要卖掉皮草,不过听说不能赊账。”
跟从埃布那里听来的完全一致。
正当罗伦斯思考着该如何评价这件事的时候,用脚把葡萄榨汁后的残渣清理到角落里的姑娘补充了一句:
“从昨晚也开始就有很多人来问呢。真是的,至少也该有一两个人给我带情信来才对嘛。”
噢~罗伦斯一边想一边高明地应答道:
“因为商人的情书就是证书啊。”
“的确,光是爱和被爱可不能填饱肚子呢。”
接着,姑娘又“嗯?”了一声,一边说“女人的话也不一定呢”一边豪爽地笑了起来。
罗伦斯也不禁面露苦笑,但是如果正面陪她说这种话题的话,就跟普通的醉酒汉没什么分别了。
“不过,如果在旁边看的话也会觉得肚子饱饱的呢,甚至想道谢说旬谢谢款待啊。”
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洗水后变得通红的手拍打着罗伦斯说道:
“客人你真狡猾!也对呢,下次我也这样说好了。”
罗伦斯笑了笑,脑海里却同时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姑娘这里确认情报的商人这么多,实在是有点奇怪。如果情报是顺着朋友关系泄露出来的话,他们也没必要故意找酒馆的姑娘来确认。
而且。酒馆姑娘有可能直接从谁的口中听说到最新的情报吗?
那些知识,基本上是把商人们向姑娘提问时无意中泄露的情报进行重新组织而成的吧。
“那么,来问的人们都是常见的老脸孔吗?”
“咦?脸孔?”
扭着麻布的手大概是因寒冷而感到疼痛吧。她皱着眉头吐了一口气,一缕白烟马上轻轻飘起。
“常来的人和不是常来的人,大概各占一半吧。只是……”
“只是?”
姑娘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最近外来的人很多都很粗心,能好好提问的人基本上就只有你了。”
“你又来了。”
罗伦斯以营业用笑容做出回应,姑娘也“呵”地松弛了表情。
“你就是这样子不会把内心的东西吐露出来嘛。外面的人们虽然耳朵灵光,但是嘴巴却不严密。有的人还会问我‘我听说采购皮草只能用现金,那是真的吗?’之类的问题呀?真是蠢到极点了。”
“那还真是没有资格当商人呢。”
罗伦斯虽然笑着应了一句,但心中却并不安稳。
如果全是那么愚蠢的商人,那么做买卖应该会更轻松才对。
而且,犯这种错误的全是外来商人的话,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住在城里的人虽然经常认为出入本城的人最聪明,但是那只不过是幻想,实际上谁都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对。
难道是为了通过到处宣扬会议的内容,让别人知道外地商人也对会议内容了如指掌,以此令雷诺斯城的商人们发生动摇吗?或者说,由于只有用现金才能买到,货币价值就会出现暂时性上涨,这都是那些汇兑商和借贷业者提前做的手脚吗?
不过,就算外地商人流传虚假情报也根本得不到利益,所以不管目的如何,埃布所说的会议结论也应该是真的吧。
如果城外的家伙都是追求各自利益的人们,那么也可以想像到他们会采用让他人陷入混乱的手段,但是这样的话,就应该会出现各种会议内容的说法才合道理。
而且,城里的中心人物及其周边都知道会议的真正结论,也应该不是为了对城镇进行搅乱活动吧。
埃布说情报是从教会内部的协助者听说到的。
先不说其中的真伪如何,作为思考的线索,应该就是这部分了吧。
“对了。”
“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有关这个城镇的教会——”
就在罗伦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那个,请不要说得那么大声。”
姑娘突然绷紧了表情,拉着罗伦斯的手臂,打开那微微敞开的后门,把他推了进去。
然后,她从门缝间窥视了一下外面,确认了外面没有任何人。
到底怎么了呢?还没等罗伦斯产生这个疑问,姑娘就立刻转过身来。
“既然你问到教会的事情,那就是知道了什么皮毛了吧?”
“啊,嗯,算是吧。”
“别的我就不说了,但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在宁静得不见人影的酒馆后门,看到招牌女招待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这种话,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恐怕不管内容如何,都会被摘掉商人的面具吧。但是,现在的罗伦斯却马上反问道:
“果然是有权力斗争吗?”
如果这位姑娘不具备赫萝那种程度的演技的话,这恐怕是意味着“完全说中”了。
“因为这里是专门做一些罕见食物的地方啊,大概是教会晚餐的定购处之一吧。”
罗伦斯应用了从乞丐那儿听来的话。而且,这里是教会能堂而皇之地定购肉类料理的少数店家之一。
姑娘搔了搔头,一脸不悦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那些复杂的事情。不过听说他们到处招待一些大人物。以前还邀请过远方国家的教会大人物,我们连续两天都被迫在这里做料理呢。”
远方国家的教会大人物。
如果这样发展成权力斗争的话,他们想要干的事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话题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也就是说,教会正在逐步巩固自己的根基吗?”
“对。而且,就跟在粘土固定成形之前不想被人触碰一个道理,他们非常在乎世间的评价。而且也对贫苦人们施舍了很多东西。明明这样,也不知道他们的钱从什么地方来,这就令人觉得越来越诡异了。所以,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的话,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对待。要是被教会盯上的话,迟早都会被弄得无法留在这个城镇里,这已经是坊间的共同见解了。”
“如果那是真的话,你把这种事告诉我也没问题吗?”
从姑娘的口中说出的话沉重得有点出乎意料,罗伦斯半带怯意地询问道。
“所以啦,我这样跟你说话,也是很特别的优待哦。”
正如罗伦斯戴着商人面具那样,姑娘也应该戴着酒馆女招待的面具。
虽然人们常说反面的反面就是正面,但是这到底是哪一面呢?
“能够把理由告诉我作为参考吗?”
“唔~如果斗胆说句的话……”
她忽然以淘气的表情笑了笑,把脸凑过来说道。
“那就是因为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啦。”
由于罗伦斯背后就是墙壁,他已经无法退后,只有竭力保持原有表情,笔直地注视着姑娘。
“赌上酒馆姑娘的尊严?”
“呵呵,也有这个原因啦。只要是对自己稍微有点自信的女人,都会有想出手的冲动哦。没有人这么跟你说吗?”
很可惜,自己只有被旅馆的女佣人无视的经验。
对于这一点,他可以很老实地摇头作答。
“既然这样,答案就只有一个。你身边的女人是最近遇到的。”
实在不可大意。这难道就是女人的敏锐直觉吗?
“因为你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虽然一个人游来荡去的期间可能没人理会你,但是如果知道身边有女人在的话,女人就会突然变得很在意了。只有单独一头羊的话,别人大概只会觉得连狩猎它也觉得麻烦,但是如果身旁有一头狼的话,那人家就会心想‘难道是那么美味的猎物?’,自然就想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