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衿的用意当然不是要吓唬这些普通的上班族，而是要告诉安防司，蓝鲸缔造相较于这些普通民营企业的与众不同。
谭铭之说蓝鲸是为了补贴军校生而运营的慈善机构，其实说对了一半。
但蓝鲸可不是什么纯粹的慈善家。
鲸有四胃，吞吐日月星河。
蓝鲸缔造志在军民两界，他们既要让产品能够面向普罗大众，但也同样想把需求更为高规格的银河军方划进目标客户的范围里。
都说行商有需才有供，莫兰衿敏锐地抓住了在读军校生囊中轻浅的需求，并且在两年内直接不动声色地渗透进了十大军校——
蓝鲸已经赢了。
只是，还没有人发现。
在星际这个动乱的时代里，银河军方无疑比普通民众掌握着更加高强的技术。
因此为了能整体提升民营企业的力量，让帝国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让军民共建提上议程，让军部技术能够带动人民发展。
这次安防司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招募企业合作伙伴，就已经印证了莫兰衿的想法。
企业将转向军民并行，势在必行。
而谁占领了先机，便会在日后大部队集体转型中掌握主导权！
台上，莫兰衿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配合蓝鲸此次提案的演示，以及——”
“幽冥造业熊工的友情出演。”
熊奇冷着脸，脸色低沉，看着有些焦躁。
谁特么会拿酸化雨做测试？？！
这整个银河系里有哪家星系空间站外面下腐蚀性暴雨的吗！？
但想到方才他身临其境的放声哀嚎，熊奇又觉得丢了面子不想再和那帮人啰嗦，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莫兰衿环视了一圈众人，清丽的音色掷地有声：
“这就是我们蓝鲸所提出的方案，将水鳌兽髓毒提纯净化后掺入液态化的云钛粒子，建成完全无法依靠外力突破的空间站护墙。”
水鳌兽髓毒可以在一瞬间内侵蚀万物，这座防护墙绝对无人能破。
“再辅以内部的空间转换系统，如果被系统智能识别为入侵分子——”
“便会被直接拖入虚拟空间，等待后续处置。”
而在她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时，却将目光投在了熊奇身上，眼里闪烁着戏虐。
半响，会议厅内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了，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液态粒子还有空间转换？？”
“他们…开玩笑的吧！？”
“蓝鲸缔造能有这实力？”
“幽冥造业也就算了，蓝鲸那个屁大点的小工坊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
等等，水鳌兽髓毒？
所以莫兰衿早就知道在机甲考核上会遇见水鳌兽吗？
这不可能啊？？
维尔也愣住了，呆呆望着莫兰衿的背影。
忽然间，维尔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旁边的佑迪，果然瞧见了他一脸欣喜的兴奋。
怪不得别人听到幽冥造业掌握了粒子液态技术时都那样不安，而佑迪当时却表现得那样激动。
原来，蓝鲸也已经掌握那项“跨时代的技术”了啊。
长桌中间，安防司的几人面面相觑，这场别开生面的招标会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司长，这民营企业里藏龙卧虎啊！！”
短短两场演说，竟然就将帝国制造业的发展狠狠往前推进了两大步！！
万淮点点了头，“是啊。”
太子还说什么要让帝国顶尖的技术带动民间发展，这下子，也不知道是要谁带动谁了……
还有这髓毒，不会是巧合吧？
虫族体内的毒素，拥有着比星兽还要诡谲的蛮横毒素，难以净化。
为了防止虫族尸体污染资源，帝国找到了能蚀尽万物的水鳌兽。以髓毒诛杀虫族便可顷刻间化为烟云，不留一丝痕迹。
但自沼泽星覆灭、虫洞封闭以来，水鳌兽虽然随着战乱几近消亡，却也因为本身就携带剧毒而被人们厌弃。
沼泽星覆灭，如今唯一能找到水鳌兽下落的地方怕是就只有万兽疆了——
谁让当初万兽疆场选址的那颗荒星，就是沼泽星呢！
但万兽疆场的重建才刚刚开始，之前一直对外宣称当年万兽疆出事后就被银河军队以强硬的姿态根除了。
能拿出水鳌髓毒，必定知晓万兽疆和空间站两件事的秘辛。
万兽疆场也就罢了，但万淮一时难以判断蓝鲸找来水鳌兽髓毒，是否真的知道了空间站重建的真相？
……异族入侵的真相。
与众人的震惊不同，熊奇的眼神中仿佛有爆裂的怒火在焚烧，“你说什么！？”
“熊工老了耳力果然不行了，晚辈说的是——空间转换系统呀~”
莫兰衿眼尾轻扬，嘴角噙起一抹轻狂的笑意，恨不得把挑衅两个字直接拓在脸上。
“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熊奇也不知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嘴里不停地喊着不相信，呐喊比刚刚被酸化雨腐蚀时还要声嘶力竭......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出身幽冥的熊奇却看得分明！
从光屏上展出的部分数据来看，蓝鲸这个空间转换系统的前身绝对就是一代幽冥脑团做出的虚实系统！！
但当时他们只做出了类似虚拟战场那样将生物体数据化载入的基本系统。
也就是说，
蓝鲸缔造成功地续写了最初的程序，并且重新升级了系统！
即将彻底实现科研家们打造虚拟次元空间的想法！！
幽冥造业为了垄断市场，市面上所有虚拟系统的应用都是签订佣金协议书后，由幽冥自家的工程师一手承包的。
所以蓝鲸根本没有获取核心程序的途径，他们现在所展示的空间转换系统大概率是自主研发的！
熊奇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作坊竟然超越了一代的幽冥造业……
也无法想象曾经睥睨天下的幽冥造业，即将毁在他们这代人手里。
万淮盯着台上的那个建模师，目光深邃。
那些炎鹏兽倒是让他想起了在许多年前，安防司也曾经到访过未央星参与星球重建。
在他们刚抵达时，战乱后的环境差不多已经是遍地废墟，但他还是在许多残骸上发现了一种碧青色的标志。
那种蓝色标志上画着的图案大多都有些破损了，隐约像是一只在深海里遨游的鲸兽。
万淮第一次看清这个标志的时候，是在为中心城区建设围墙时，当地派来的那些协同工作的建模师身上看见的。
他们统一穿着的深蓝色工作服有点像银河军湛蓝的银河军装，所以万淮对此印象深刻。
后来因为太子注资，蓝鲸缔造的名声席卷星网，万淮才认真查了一遍这家小企业。
近几年来流转于十大军校，甚至还拉拢了太子做靠山，蕴含的力量简直深不可测。
万淮看着眉眼带笑的佑迪，眯了眯眼睛。
记忆里，当时那个建模师领队眉宇间的样子好像就和这人长得有几分神似。
沉思片刻，万淮才终于起身，道：“今天的竞标会就到此结束吧，安防司将在两个工作日后正式和蓝鲸进行对接。”
他朝着莫兰衿点了点头后，就带着几个员工先一步离开了。
“蓝鲸缔造的方案很出彩啊！”
“可不是吗，蓝鲸的诸位都年轻有为啊！”
“以后蓝鲸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才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恭维的话语不绝于耳，莫兰衿也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蓝鲸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前辈的提携。”
“客气了，蓝鲸这就客气了不是？放心，以后若蓝鲸缔造有什么需要，我等一定全力支持！”
“是啊是啊，以后蓝鲸有事直说便是，我们公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公司也是！”
“还有我们！”
……
这已经不是简单恭维的话术了，他们是在表忠心！
他们一群历史悠久的老派制造企业，竟然放下了满身骄傲，在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坊投诚，竭力地表明自己想要追随的忠心。
莫兰衿挑了挑眉，却丝毫没有动容，“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前辈们先回吧。”
幽冥造业的泠夜第一个就带着绝望的熊奇先离开了，众人见莫兰衿不打算表态，也收拾完东西就向蓝鲸告辞了。
唯独剩下了五叶槐的三人。
“呜呜呜呜呜！！——”
见竞标会告一段落，方才那个胆小的实习生终于放声大哭。
这场公开的竞标方式，让她全程心中辗转难安，既压抑又害怕。
叶欣悉心安慰，“好了，别哭了。那熊奇回了幽冥造业之后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呜呜呜，欣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莫兰衿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才没有的事呢，你已经比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你的方案虽不出彩，却也是无功无过。”
“你只是太谨慎了。”
其实不止五叶槐，当所有公司知道要和安防司合作时都难免地有些拘束。
方案做得都不敢太扎眼，失去了平时的水准。
莫兰衿用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迹，接着鼓励道：“制造这门行当啊，只有慢慢沉淀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你还要加油啊。”
“是！”
五叶槐那个女孩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里，又仿佛重新升起了明亮的光晕。
维尔戳了戳边上的佑迪，“衿爷以前在蓝鲸实习的时候也和她一样吗？”
“呵呵，你见过哪家公司老板有实习经历的吗？”
佑迪望着眼前这个刚满17岁的少女，笑意浮生。
十几年前的某一天里，这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跟着一个老管家来到了未央星。
小姑娘也不知从哪找到了他们这群惹事生非的好事分子后，就非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每次都像个小大人一样从旁出谋划策，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外貌精致的小女孩了。
即便后来星球上一次次爆发的战火染脏了女孩的脸庞，她依然是屹立在硝烟中最耀眼夺目的一抹绝色。
曾经，他们都只是些无家可归的战乱遗孤，抱团在一起相互取暖。
但自从莫兰衿来到了未央星的那一天起，他们便看见了新的希望。
他们的衿爷啊，就像一束光，照亮他们灰暗的人生。
而他们，向光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