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房顶,柔软温暖的床铺,柳依依呆呆看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她爬起来,感到手臂正在被什么拉扯着,还没说话,先被柳母紧紧拥抱住了。
“依依......太好了,依依,妈妈好担心你......”柳母又惊又喜地抱着她,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到处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上次从梦境里出来她可是骨裂受伤了好几处,又是送急救又是在医院里养了几个月,但这次除了手心里有一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外,竟然没有什么伤痕,就连精神也比以前好很多。
“我没事,谢同......谢先生怎么样?”
谢同尘也在另外一边,为了方便观察,管家就干脆让两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两张床里呆着,反正都在梦里。但柳依依的父母和哥哥依然不放心地轮流在床前守候着。两人在梦境里呆了四天,今天正好就轮到柳依依的父母守着,柳父刚才有事得出门一趟,没想到这么片刻柳依依就醒了。
“没事。”谢同尘坐起来,一边冷淡地应答,一边抓住自己的胳膊,“咔哒”一声,十分轻巧地扳回去。
......那好像是脱臼伤。柳依依感觉有点汗颜,为他这么镇定无事的态度感到佩服。
“这次都感谢谢先生,如果不是您,我第一天就......”
谢同尘随意地嗯了一声,站起来穿上外套,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看向柳依依:“吃个晚饭?”
“......”柳依依想他人还怪实在的,自己也确实很饿,于是忙不迭点头。
两人安抚好柳母让她先去休息,给柳父打了一同电话报平安,电话那头到是很镇定,只说没事就好,明天再登门谢过。然后又给柳迟发了个短信,谢同尘等柳依依换好衣服,开车在门口等着她。
现在已经是深夜,天空中还飘着小雪,柳依依本以为他说的晚饭是在家里随便煮点东西,但没想到他还开车带柳依依去了稍远的商场吃饭。
车辆平稳行驶着,暖气运行,柳依依望着窗外,奇怪的是,她不想在这种安静氛围中思考任何梦境有关的话题——即使她满腹疑问。
两人在这种令人安心的沉默的默契中吃了共同的第一顿饭,商业街灯火通明,喧嚣声彻夜不歇。
谢同尘问她需不需要逛商场,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柳依依后知后觉,他可能担心自己刚从遮蔽压抑的梦境里出来,急需人间烟火气息。
柳依依不由得微笑起来,摇摇头。
街道对面有两个年轻姑娘支起摊子,在这个初雪夜里贩售热红酒,价格便宜,无限续杯,比起贩卖,更像是交个朋友。
谢同尘见她目光放在那,“喝点热的?”
“嗯。”
两人肩并肩地走过去,在红绿灯前等待,在等待绿灯到达的那五秒里,柳依依视线的余光无意中瞟到旁边路人分发的传单上。
那是一位沧桑但体面的老妇人,她的传单也并非什么商业传单,而是寻人启事,一位姑娘的正脸照片,地理队员,国家编制的硕士,年轻热情,素面朝天的脸上满是活力和生机。因一次考察任务离开,最后警方的结论是“失踪”,她的母亲正在寻找她。
柳依依如坠冰窟,汗毛根根倒起。
绿灯亮起,谢同尘发觉她没跟上来,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这完全是在上一个梦里养成的习惯,但一拉上她的手,谢同尘才发觉不对劲。
柳依依细微地发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传单飘到她的脚下,柳依依哑声说:“......我认得,她。”
熊皮人。
那张模糊粘腻,散发着怨恨的枯骨和空空眼眶。
风不知何时变大了,谢同尘弯腰捡起传单,他将那张被沾湿的纸揣进口袋里。
柳依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的,身上披着谢同尘的外套,他没有启动车辆,就这么直接停在路边。柳依依拉过外套,盖住自己的脑袋,几次努力地深呼吸后,她扯下外套,露出那张苍白混乱,强行维持镇定的小脸。
“......我也差点是她了。”她说。
在他们第一次拜访村民时奇怪的目光,熊皮人不懈的纠缠,只有她看懂的壁画......还有猎人最后那奇怪的目光。差一点,她也会出现在寻人启事里了。
“谢先生,你早就猜到了吗?”柳依依转过头问谢同尘。“猜到我被选中成它的下一任。”
谢同尘没有回答是或否,“你知道梦境的第二法则是什么吗?不要谈论它。”
“不要让梦影响了你的生活,你要将梦境和现实看做两条平行的线,当你在一边时,不要讨论,不要思考另外一边的问题。”
“没有拿到牌的话,梦境就会融入现实,我告诉过你这一条吧?那就是融入后的结果。”
“......”柳依依说:“我没想过它会是那么残忍的事情。”
这次谢同尘回答很快:“生活本就残忍。”
车内维持了一会儿寂静,然后柳依依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纸牌拿出来。
那张纸牌已经变成了完整的一张,丝毫看不出灼烧痕迹,就连掌心留下的伤痕也变得极浅,就仿佛只是在平常的睡眠中无意间蹭上伤到了自己一样。
牌的背面是深红木色的,背面刻着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但那文字却不是柳依依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不像是拉丁文或法文德文,看得越入神便越让人感到眩晕,就像是入梦的前兆感觉一样。
将牌翻转过来,牌的正面是一张图画。
暗色的背景里是一个披着斗篷的骷髅,一手执着巨大的弯形镰刀,一手却拿着一只......白色的玫瑰。
柳依依一晃眼,错觉般,卡牌画面动了一下,骷髅将镰刀背于身后,不再是那副蓄势待发的收割模样,反而将拿着玫瑰的那只手往前,它阖眼低头,将玫瑰置于胸前。
卡牌下面是一行字,“DEATH”。
柳依依犹豫的声音和谢同尘沉稳肯定的声线同时响起。
“......死神?”
“死神。”
他侧过身来,看着那张牌,念出了下面的字,“它是你生活的镜子,是悲悯的侩子手,是你最熟悉的必然终点。”
谢同尘说:“你运气很好,第一张就是死神。”
“意思是这是最难的一张?以后的梦境都会更简单吗?”
“不,但死神很难获得,即使是我也没见过几张。这一次梦境不算难,太过混乱的原因是因为有我在。”
“你?”柳依依终于扭头看他了。
谢同尘不自觉露出一个温和表情,“你们牌太少了,新手太多,就好比不同段位的玩家匹配,我拉高了你们的游戏难度......放心,有道具。我本来打算给你一起入梦的道具的,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想到你直接就把我拉进去了。”
“只要是,呃,就是可以入梦的人在一起,就会被拉入其中吗?”
谢同尘把着方向盘,慢慢开始启动车辆。“睡美人综合征,我们管入梦的人叫做“睡美人”。不是所有睡美人都会拉别人入梦的,你很特殊。”
柳依依又不自觉出神了,她在副驾驶上望着谢同尘的侧脸,路灯偶尔从那俊瘦清贵的脸颊上略过,无可否认,他实在是——很好看,不辜负“睡美人”这个称呼。
“不是所有的梦都能得到牌,但只要集齐牌就能结束梦境......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柳依依想,这个数据是怎么得出的?但很快她又意识到更加重要的事情:“可是牌只有一张。”
“对,即使梦境里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也只有一个人能拿走牌。”
“那岂不是......会有人永远也没办法集齐牌,没办法脱离噩梦?”
车辆行驶过一个转弯,谢同尘看了她一眼。
“不会是你。”他只是如此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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