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依依是在浅眠中自己慢慢醒来的。
雪白的晨光从缝隙里照进来,让柜子里有一点朦胧的光线。几乎是她醒来的下一秒,谢同尘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十分清明,应该不是睡着了,而只是浅浅眯着养神而已。
“怎么不叫醒我?”柳依依问。
谢同尘观察了一下外面,拉开柜门坐起来。“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答,“在梦境里,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夜晚大多是难以入睡的。
柳依依愣了一会儿,对她来说,她完全没想到谢同尘在被她牵连了的情况下,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会安慰她。他的态度平平,在这样凶恶的梦中也很冷静,仿佛这对他来说上算不上什么。
他确实很厉害。
柳依依不得不承认,当初介绍人虽然把谢同尘吹得天花乱坠,但到底没有实际见过,所以她心里也是存了几分怀疑的......但他真的很厉害。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睡乱的衣领和长发,从柜子里钻出来。
天色大亮,众人陆陆续续地从昨晚的藏身地出来。小屋的门还是打开的,能看见门上几个厚重可怖的掌印,那印子比一般人手掌大一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东西留下的痕迹,边缘有深深的爪印,小梨正站在门边,用手掌去丈量那印记。
风雪暂时停住了,但即使天气变好,也没有让这个梦境变得温和些许,反而因为连刮风和落雪的声音都消失,远处的村落中寂静得可怕。
“我们的npc不会真的死在昨天晚上了吧?”何辉烦躁地说着。
“npc死了会怎么样?”柳依依凑过去,小声地问谢同尘。
“不怎么样。”谢同尘说,“就是会死更多人。”
“......”柳依依环顾四周,觉得他们已经没那么多人可以死了。
然而这才第一天而已。
“这个屋子应该是类似于我们的“安全屋”一样的存在吧?”双胞胎中的弟弟,林语然说。“只要那个怪物出现,我们就回到在这里躲避危险——这个梦境也没那么难吧。”
众人没说话,显然各有想法。何辉敷衍般地点点头,“也许吧。”但柳依依却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真的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那个山腰上的营地,看起来也很安全。
可事实已经血淋淋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了。
在这种各怀鬼胎的气氛中,众人各自收整好,出门向着内里的村落探索。
昨晚太过匆忙,夜晚又太漆黑,以至于他们都没有认真地观察过这个村落,现在在白日的阳光下看,除了有些过分的寂静以外,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乡下农村差不多。
泥泞的土道凝结着霜雪,简陋茅屋甚至从外面就能看到房梁的支架,以及不远处幽深的森林。
几人随便找了一间房屋,林语默上前礼貌地敲门。
“有人吗请问?”
半晌也无人应答,林语默将脑袋贴到房门上,皱皱眉,“好像没人,没声音啊。”
“接着敲。”谢同尘说,“间隔有规律一点,每次敲三下。”
林语默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他的说法来敲,在三次“砰砰砰”的规律敲门声下,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小缝。开门的是一位神色紧张的中年人,他的脸上泛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皮肤紧皱,手臂枯干,只隔着门缝露出小半张脸。
这张突然出现的脸把林语默吓了一跳,他猛地一激灵,后退一步。
对方阴暗地打量众人。
林语默挠挠头,试图上去沟通:“你好,我们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你们找谁?”
“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吧,”林语默伸手比了比身高示意,“大概这么高,一个中年男性,昨天带我们上山的人,但是我们走散了。”
男人听到这话,眉头舒展起来,直起腰大开了门,他打量着几人,目光巡视一圈后落到柳依依身上。
那是一种有些晦暗,隐约闪烁着贪婪的目光,让人不适。
柳依依想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看起来有利可图——为了见谢同尘,身上的这身衣服是柳母千挑万选的款式和材质,一看就十分利落贵气。虽然大家现在都有点狼狈,但她显然也是人群中最肥硕,最好拿捏的那只肥羊。
柳依依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站在身边的谢同尘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指尖。
他微不可查地摇头。
小梨补充道:“是个络腮胡,穿一件灰棕色的皮夹克......提着一盏煤油灯,你认识这个人吗?”
谁知道那男人听了小梨的这个形容,反而露出惊恐的表情,语气僵硬地答了一句:“不知道!”便飞快转身扣上了门。
谢同尘上前一步,强硬地拉住门框,谢同尘看起来并不是很壮硕的类型,但力气却那个一看就是长年体力劳动的男人都大,甚至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直直拉开了门,将整间屋子都暴露在众人眼中。
他微微一笑,“话不是这样说的吧,先生。我们远道而来,冰天雪地的也没个人影,如果您不认识,能不能带我们在这附近问一下呢?”
男人摇着头,没好气地说,“你们要找人,不关我的事......”
谢同尘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拉,但这个男人却好像遭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一样,每被拉出房门一点,表情都变得更加扭曲起来,最后甚至开始了尖叫,“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
谢同尘适时放松了力气。“那就告诉我,他在哪里?”
柳依依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了,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而此刻男人甚至已经被大半身体都拉了出来,他崩溃地喊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死了!她死了!”
谢同尘“唔”了一声,松手,礼貌地说:“然后呢?接着说。”
见男人还有想要关门的意思,他道:“你们这个村落的人昨天也不是毫无所觉吧?那头......熊,如果你的房门或者窗户缺了一角,我想它今天晚上一定可以钻进来。我们进去,或者今晚让那个东西进去,你选一个吧。”
男人惊恐得手都在颤抖,最后只能打开房门,将众人放进了屋子里。
这间屋子很小,陈设甚至比昨晚他们躲避的那件房屋还要简陋,一眼便能将整间屋子尽收眼底,炉子上架着一口空空如也的锅,膛下涂着黑漆,只剩下一点点炭火燃烧留下的火星,勉强让屋内比外面暖和了一些,不至于冻死人。
男人在房间内唯一的小凳子上坐下,“我不知道...你们是他带来的......和我没关系......”
柳依依打量着房间的四周,只觉得十分违和,墙壁上黄一块白一块的,就像是原本挂着什么东西,但是后来又取下来了一样......
小梨走到窗边,整个屋内都十分昏暗,她一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咦?”一声。
柳依依抬头望去,只看见附近邻居们的房间窗户里都匆忙闪过了人影,像是在偷偷观察他们一样。
这种感觉被人窥视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应该说这一整个村落的氛围都十分让人不适,安静,诡异,陈旧的落雪村庄。
何辉站在男人面前,问道:“他是谁?你们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谁死了?”
林语然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你看他像是能问出什么的样子吗?”
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极度的冷淡、漠然,甚至连语气都带着一点轻微嘲讽。
柳依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男人抱着头,“他已经死了...你们也会死......我也会死...”他说到自己会死这里,又忽而阴森森地呵呵笑起来,看起来有一种崩溃的癫狂。
谢同尘快速检查了一遍屋子,对着几人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东西。
男人显然已经无法沟通,只是喃喃自语地说着那几句翻来覆去的话,众人别无他法,只能挨个退了出来。
“这男人不会疯了吧?”小梨说着,走在柳依依前面。“谢微你会不会出手太重了?”
柳依依走在她身后,顺着她的声音转头,却看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掌心里抬起头,他弓着背,身体仿佛弯成一把扭曲的弓,目光在阴影中透着一股窃喜和凶恶,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像是在看待猎物一样的神色。
谢同尘跟在她身后,挡住了对方的目光。“看什么?”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回神。”
一转眼,仿佛错觉一般,那样的神色已经消失无踪了。
“哦...哦好!”柳依依快步出门。
“怎么看?”站在门外的何辉问大家。
“还是得找到那个npc吧。”小梨说,“万一那npc真死了......说实话我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唉。”何辉烦躁地叹口气,安慰般道:“还好,还好时间还算充裕。”
柳依依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但她对梦境实在还不算了解,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大家商量。
谢同尘最后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说:“你们觉得他们吃什么?”
众人一愣,小梨下意识地说:“那还能吃什么?就正常......”这句话说到一半,她也领会到了谢同尘的意思——这里是很明显的陡峭的山地,不可能有田地,即使有一些小型的自行开垦的土地,也不可能足够这一个村庄的人自给自足。
再环顾一下四周,周围林地遍布,野生种群应该也很丰富,这里的人应该以狩猎为生。
“可是现在是冬天,冬天猎人确实就是在家里休息的,这没有多大问题吧?”林语然说。
“没问题。”谢同尘冷冷地说:“如果熊也和你一样认为冬天自己应该在家里休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