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兴许是昨日坐了半天的马车,加上儿子陪在身边,老太太昨晚睡得倒比离府的那天还好。

华蓉就住在她姨母的隔壁,天一亮,她就收拾齐整过来了。虽然此次并州之行没有达到她的目的,但收获也不差。老夫人不是个难伺候的人,虽然偶尔会有些小脾气,只要迎着她的脾性来,总不会叫身边伺候陪伴的人吃亏。

两个人同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迟,吃早膳的时辰都要过了,派丫鬟过去看了几次,都说爷还未起身。

周敬尧领着谢安和苏巧敏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和华蓉已经在用早膳了。一踏进门槛,总督大人那张如往常般面无表情的脸就吸引了屋里各位丫鬟主子的目光。

乌泱泱的一块紫黑点缀在他的嘴角上,甚是滑稽。

这样的爷她们可从未见过,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苏巧敏跟在周敬尧地后面,看看侧前方的主子,再悄悄看一眼她身边的谢安。

主子的表情看不见,谢安也跟往常一样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但那淤青?苏巧敏心中有些疑惑,那分明是叫人打的吧。谢安,打了主子吗?!

“尧儿,你这脸是怎么了”老夫人也看见了,将舀了半勺粥的调羹放回碗中,她担忧的看着进门的周敬尧问道。

苏巧敏上前拉开椅子,周敬尧直接坐到桌前,有丫鬟为他备上碗筷,任她们伺候着,周敬尧坐下后,只若无其实的说道:”昨晚睡觉不知怎么磕碰到的,并无大事,母亲不必担忧。“

这借口属实不太高明。然而周敬尧跟着前远安候练武是原先老夫人日日所见的,她知道她儿子可不是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再看看他旁边规矩着正在为自家爷布菜的谢安,老夫人只能略带疑惑和劝诫般道:”怎的这么不小心,这般年纪的人了,睡个觉还能把自己磕成这般模样。“

要不然呢?让旁人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打成这般的?尚且不论他这总督大人的脸面往哪里搁,就说谢安,他母亲若知道了,轻则杖责,重则发卖,要说这等欺主的奴婢,处死也不无可能。

他周敬尧看上的人,奖罚与否都不希望旁人插手,他的母亲也不可以。

任由老夫人唠叨着,总督大人用着早膳,一言不发,左右他扔了个理由出去。华蓉陪着老夫人,她惯是会搭话的,只顺口道:“表哥许是住不惯这客栈吧,姨母也宽宽心,就在这屋里,侍卫奴婢这么多,总不会叫人进屋打了去。”这话带了点放肆和亲昵的调侃,华蓉说完后不禁往周敬尧那处看了一眼,对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样子,她心里不禁暗喜。

大家都没觉得表小姐的话有什么问题。

只有布菜后站到一旁的谢安,身体不禁微微一僵,虽然她不怕,但被说中事实的感觉还是让她这个“罪魁祸首”微微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放在身前的手,她用袖子遮住了右手的手腕。

总督大人用着早膳,听了华蓉的话,他余光往旁边的谢安看过去,对方还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呵,她到不愧在寻天楼待了几年,这处变不惊的倒是好欺人的很。

早膳用完,大家便要收拾起身。丫鬟婆子们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主子们登上马车了。

坐上滚滚向前的马车,客栈逐渐远离了视线,昨夜的一番你来我往,也只有他们二人才清楚。

周敬尧在马车里忙了一早上的政务,闲下来时,又看了看马车里的苏巧敏和谢安。想起方才见到陆训时,对方一副惊诧的模样,心里还是气不顺。陆训他们定然不会疑惑,他这嘴角可不就是被人打的。

谢安昨夜分明就是找死来的!

又走了好一会儿的路,车队停下来用午膳了。谢安先去的后方,片刻以后,她回来,又到了苏巧敏。

马车里顿时只剩下周敬尧和她二人,主子们的饭食自会送进来。

“过来。”看着进了马车后,就安静的跪坐在车门附近的人,周敬尧冷硬着声音道。

马车里就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喊别人,谢安转头往车后的小塌上看去,直直的沉静的眼神,不带一丝闪躲,身下也丝毫未动。

怎么,他想干嘛?

呵,她以为他想干嘛。

“如今,是连奴婢也不想做了?”见人一动不动,总督大人再次道。

那倒不是,谢安在这大燕朝,如今还是个黑户,要说这远安候府,给人一场身份富贵也易,夺人一场命运也简单。只要这人不要做那等强迫之事,她还可以许许图之,要不然,即使逃了,东躲西藏,去山里做野人什么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心里带着一丝疑虑,谢安缓缓地朝周敬尧那边去了几步。坐在小塌上,看着来到身边的人,周敬尧突然的一伸手,抓起了谢安的右手手臂。

他坐在高处,谢安的衣袖下滑,露出了带着一圈淤青的手腕。果然,谢安昨晚挣扎的用力,他用的力气也不小,到底是伤到了的。

总督大人不能时时看见自己的伤,到不注意自己是个什么惨样。他们俩,谁又讨到个好了。

“你做什么!”抬头怒视着对方,谢安一阵惊怒,狗改不了吃屎吗!她低声怒斥道。

有些事就不能开头,她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周敬尧也没说什么,另一只手打开马车旁边的暗格,这里面长备着些伤药。罢了,他喜欢的,总是要纵容些的。

谢安看着他的动作,大概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有病吧。

“我自己来!”眼看着对方要亲手给她上药的样子,谢安急促抢声说道。这人强迫人的时候她不适应,这样她更不适应。

周敬尧感受着手下又要开始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将膏药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谢安拿过东西退到车门旁边,感受着对方灼人的视线,还是掀开衣袖按揉涂抹起来。

手腕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随着她缓慢的动作,冰凉转变为了灼热。周敬尧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谢安不懂,她真的不懂。人们都道,女人多变,男人也是多变的好吗。

周敬尧是个沉稳严肃的主子,平日里看下面的人一眼,都是要叫人赶紧疑心自己是否有何处没有做对。前段时日,他分明还是个自持身份的权贵,自视甚高的大人。昨夜又好似个地痞流氓。今天,到又端起他那矜贵的架势了。

苏巧敏回来的时候,二人一人手持书卷,一人静静伺候,倒是一番再融洽不过的主仆模样。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不到十日,周敬尧便送老夫人出了上阳郡。离别的时候,老太太握着他的手一阵不舍和担忧。华蓉表小姐陪在一旁,仿佛是被这母子分离的场景感动,奈何她憋得眼睛通红,人家也未在转身时看她一眼,只恨得她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揉碎了去。

回程比去时块多了。

又是一个星夜,趁着火把,总督大人领着自己的人赶了几日的路到了来时下榻的客栈。老夫人住的那间朝向是更好的,但也不知什么心理,周敬尧还是住了上次住的那间屋子。

这次没有多余的事做,匆匆一番洗漱,众人都躺下了,他们明日就可以回到府上,今天心里甚是轻松,大家都想着好好休整一番。

总督大人躺在自己被“推到” 的那张床上。盯着上方的床架,想起那晚沉重的呼吸和呼呼的拳声,嘴角竟然止不住的上扬起来。

世间女子,柔情似水有,妩媚泼辣有。只有不情不愿的谢安,倒是想不出她这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还会出现在谁身上。

只可惜,今晚的外间,是苏巧敏正在收拾着准备入睡。而谢安,早就在旁的房间里睡着了。

大家昨晚赶路到深夜,俱都睡了个好觉。

但周敬尧还是逃不了被人催促的命运。第二日,尚在穿衣,透过内外间,陆巡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来。

“主子,丹郡太守传来急报!”

丹郡?急报?!

“进来!“沉声叫陆训进来,抬手让苏巧敏下去,周敬尧取了她手上的衣物三两下穿戴好。

谢安也已经起来了,她一过来,正好遇上了等在门外的陆训。

陆训的身边还站着一人,面容带着些戾气,身姿甚伟,一眼便知不是她们随行的人。

听了主子的吩咐,陆训带着那人就进去了。

谢安和苏巧敏正准备伺候着,周敬尧也未挥手让她们出去。因为虽说是急报,对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递上去了随身携带的一封信。

这估计就是丹郡太守传来的急报了。

总督大人看信的时间里,房间里寂静无声,大家只见到了他皱紧了的眉头。

“先回府。”看完了信,周敬尧沉思一瞬,然后说道。

“是。”

这里离总督府也就大半日的路程了。

谢安她们是在正午的时候赶回去的。一到府上,周敬尧领着陆训等人直接去了前院,谢安和苏巧敏则和一众丫鬟婆子回了聚风院。

偏房里,夏荷都想死她们了,见了她俩的身影,嘴只差咧到了天上去。

苏巧敏一边收拾着自己贴身的东西,一边与围在她和谢安身边转来转去的夏荷说话。夏荷还没出过远门,说话的时间里,总是问出一些叫人忍俊不禁的话,到叫旁边的谢安都笑着插嘴进去解释两句。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还未到晚膳时间,她们在正房外的回廊下歇着。

爷还未回来,倒是福莱进了院子里。

“秋月姑娘,冬雪姑娘。爷明日要起身去丹郡,叫后院收拾好行装。”原是带了前面的话来。

总督大人真是个忙人,自己的院子还未踏进一步,下一趟出行就已经定下了。

谢安几人正准备道是。

然而话还未完,就听见福莱接着道:“另外,爷还吩咐你们二人随行。”

她们?怎么也要随行了。

周敬尧险些忘了谢安和苏巧敏进府的初衷。他原来出行就不喜欢带婢女,如今着了谢安那一遭,才想起身边那两人最初就有随侍身边的打算的。

既如此,便随着去丹郡吧。这次,他还是想带婢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