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那天谢安她们只是在院子里站了片刻,两个人都没说上几句话,周敬尧就出来了。

她们不知道老夫人到底和这位爷说了什么,但是这几日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左右没有看见他沉脸皱眉的模样。

谢安却是不安的。

昨晚是她守的夜,今早天一亮,屋里叫水清洗。她已经准备好了用具,只不紧不慢的端着东西进去,夏荷已经来伺候,也跟着进去收拾旧衣,整理床铺。

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谢安拿着周敬尧的腰带,只等着完成最后一步。不经意的一个抬眼,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而这双眼睛不同以往,在这个清晨里充满了兴趣,满带着侵略。

应该只是一瞬吧,谢安不知道自己定了几秒,总之她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周敬尧看着眼前的秋月,有了兴趣,他再不曾躲避,任由谢安拿着他的衣物递过来,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样的一个清晨是无比美好的。

谢安的心却像被一张迎面扑来的网缚住。

那绝不是一个主子看下人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没有了黑夜给人的迷惑和错觉,谢安无比的确定。

辗转的在两个世界存活,谢安从未与人有任何亲密关系的建立。她看的太透了,当一个人同她对话,对方是为情还是为利,言语上动作间,不一样的氛围总是让她仿佛窥探了别人最直达的内心。

她的感觉是对的吗?她不知道,她未曾验证过。

然而,不愿建立亲密关系的心总让她在察觉到别人的暧昧之意时就独自撤退了。

周敬尧对她起了兴趣,谢安在心底几乎确定了。然而怎么办,这不是她可以独自撤退的世界,她也没有一个擅自撤退的身份。

谢安低下头,只愿这人可以察觉她不解风情的木讷。

然而,除了偶尔的对视,对方却再也没做什么了。只有潜在的危险让人心神不安着。

……

转眼又是几天。

今日是个极特别的日子,谢安她们昨夜被通知,今天要随着总督大人去治下官员家赴宴。温嬷嬷还特意来叮嘱了一番,叫他们千万不要丢了侯府大丫鬟的风范。

周敬尧早上去荣安堂请安后没有去前院,只吩咐福莱去前院拿了些东西,随后就在聚风院的书房中待着了。

真正动身是在接近傍晚时分,除了端午前一日,这还是谢安她们首次跟着周敬尧跨出这总督府大门。

从后院,到花园,到前院,一行人朝着正门走去,谢安和苏巧敏是其中维二的两个婢女。

府门外,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台阶下,威严的石狮子,宽阔的街道,暂停的车马,是权势的味道。

这般车马出行,还带着婢女,倒是少见。

谢安她们跟着进了马车,周敬尧已经坐到了靠后的塌上,对方没有吩咐,她们两个垂首跪坐在车门边。

只听见外面的车夫一声不大的吆喝,马车动了,没有很颠簸,但那轻微的晃动,谢安她们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这次,她没有再打瞌睡,也没有再往车塌上坐着的人看一眼。七年前,她就这样第一次见到了总督府,那时,她希望对方是忽视她的,现如今,她也希望对方可以忽视她。

不到一个时辰的车程,她们便到了那官员的府邸。

府门外停着数俩马车,见到一华贵的马车过来,有等候的下人上来询问引路。谢安她们还未掀开帘子,就听到外面有一中年男子带笑得声音传来:“总督大人。”

周敬尧这马车辨识度这么高吗?

两个人掀开车帘后,率先到车旁立着。

宋巡抚眼看着车上下来两个美人,内心止不住感到惊诧。他是两年前才调来并州任职的。来时曾打听过这位总督大人,听说对方曾经收过下面送上来的两个侍妾,原以为是个爱美色的,然而处事两年,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别的官员宴饮之时要么主家相赠,要么自带美妾,只有这位,从来独身一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带着女子赴宴。

总督大人初来之时确实是收过下面的人送来的人,但当时并州治理混乱,下面的人是好是歹尚且不清,两个侍妾而已,属实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打草惊蛇,况且苏乔二人彼时确是惹人怜爱的。

如今,并州尽在他掌控中,他又对女人越发没有兴致,当然随意按自己心意来了。

只是每次宴饮,主家安排也好,身边服侍的婢女也好,总是免不了那些言语试探,叫他不甚厌烦,这般带了秋月她们岂不方便。

正好这几日,他总是希望公务之余,可以时时刻刻看见秋月的。

周敬尧被宋巡抚亲迎到了宴厅,里面除了上首的桌案,两边几乎已经坐满了官员。见宋巡抚带了周敬尧进来,大家都一起起身,对着周敬尧拱手道:“总督大人。”

“大家不必拘礼,今日乃是宋大人生辰,到不要叫这风头被我占了去。”笑着让众人坐下,周敬尧推辞了宋巡抚叫他坐到主位的话,只坐到了左边第一个位置。

谢安和苏巧敏一人站在周敬尧的身后,一人跪坐在他旁边为他斟酒。

众人接连祝贺着宋巡抚,一阵谈论寒暄过后,丝竹音起,歌姬舞女摇曳着柔水般的裙摆偏偏上台。

这是官员们的宴会,亦是玩乐的宴会。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微醉之态,言语动作间变得放荡不羁起来。有同身边的人高谈时政的,有与身边的婢女言语调笑的,更有甚者,正与不知是宋巡抚府上安排的,还是自己带来的女子对饮起来。

谢安暗暗的扫视了整个厅堂,随即转头看了一眼正在饮酒的周敬尧。

对方刚刚饮完了手上的一杯酒,此时正端着一个空杯子,没有放下,没有让身边的谢安满上。

进厅堂来时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他静静的看着下面众人,从闲适的姿态和舒展的眉眼来看,应该算是放松的。

感受到对方要转头的倾向,谢安手扶着酒盅低头垂眼。

周敬尧转头过来把酒杯送到送到谢安眼前,看着她倒酒的乖顺模样,心里起了一股饮酒后的愉悦。

他仿佛带笑般低沉着嗓音开口道:“秋月,可要饮酒?”

谢安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女子或娇羞或妖媚的模样,端着酒盅的手不禁抖了一抖,随即定了心神道:“谢大人,奴婢不会饮酒。”

仿佛是听了什么遗憾的事儿,周敬尧端着被倒满的酒杯,又转过头去了。

宴厅里是喧闹的,周敬尧这处除了敬酒的官员,倒是没有其它。谢安如坐针毡般坐在那里,心里带上了不寻常的慌乱。

不知过了过久,大家才终于结束了今日的宴饮。

有那等独身的官员被安排宿在了宋府,其余的不管酒醉与否,大多都乘着来时的车马回家了。

周敬尧应该是未醉的,同宋巡抚寒暄告别,他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谢安和苏巧敏跟在身后,看到他稳健的步伐,两人心里俱是松了一口气。

福莱带着府兵已经在马车处等着了。

进了封闭的马车里,周敬尧照例在榻上坐着,然而这次,他没有再研究小桌上的东西,他手扶着脑袋斜撑在桌上,空气中隐隐可闻酒气。

到底还是饮了许多酒的。

谢安她们跪坐着,心里如是想。这样的话,回去伺候洗漱,应该就可以休息了把。

马车里,一主二仆,俱是无言。昏暗狭小的空间叫回去的路程都变得漫长起来,但等真的到了,又觉得不过只是一会儿。

聚风院还灯火通明的等待三人的归来。回到正房的时候,夏荷已经在门口候着,苏巧敏到了门口后就自觉的退下。

今晚夏荷守夜,谢安帮忙,待会儿谢安也可以回去。

洗漱进行的很快,周敬尧出来后,夏荷就进浴房收拾了,谢安拿着巾帕为周敬尧擦拭头发。

这是个静谧绵长的过程,偏偏饮了酒的人就享受起此刻来。

周敬尧洗了澡一身清爽,他的脑袋有些许的晕眩,只头脑还算是清醒的,但却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他压抑着。

头发细细簌簌的被人隔着帕子摸索,从发丝间传上来的动作,让人感觉到一股被按摩的舒适。

谢安沉默着擦了好一会儿的头发,身前的人不讲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任她动作。

终于擦完了,想着回偏房休息,收了手上的东西,她转身,刚走了两步,腰间却突然间环抱上一只有力的臂膀。谢安被一股力量拉动着,身子往后一跌,跌到了身后人的怀抱里。

腰上被环抱着,她横坐在人的腿上,隔着对方薄薄的亵裤,传上来的是炙热的体温。耳边一阵灼热的气息,周敬尧哄骗般的低沉迷醉的声音传来:“秋月,我抬你做姨娘可好?”

“主子!”几乎是一声尖叫,谢安瞬间便挣扎起来,那样诱惑般的嗓音在她耳里却如针刺,她立即就从周敬尧的怀抱里挣脱站到了人面前。

浴房里也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周敬尧也随之站起了身,手里篡住了谢安的手腕。

“你不愿!”刚才尚且沉迷的心被谢安一声尖叫惊醒,周敬尧沉着嗓音发问,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让他不禁再次想要确认。

并州总督是什么样的身份?远安侯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周敬尧又是什么样的人?

周敬尧出身便是盛京权贵,从做世子开始,要家世底蕴,要身份地位,那是天然随身。至于品学才情,身姿样貌,他也未曾落于人后。入朝之后,更是一路到了总督一职。

从小到大,真心夸赞也有,小意奉承也有,多的是人对着他周敬尧殷勤献身。如今,看上个婢女,到如此看不上他了?周敬尧甚至还未来得及听陆训从寻天楼来的汇报。

谢安的心狂跳着,手腕依然被抓的死紧,但冷静了一番,她只能道:“奴婢不愿!”语气间是镇定的,嗓音却是高昂的,而内心还带着只有她才知道的丝丝颤抖。

“你不愿,你为何不愿?难不成这总督府后院还不及寻天楼不成,难不成做姨娘还不及你做这端茶送水的奴婢?你可知,爷说的是抬你做姨娘!”连声地发问着,周敬尧越发低沉,他方才迷醉地头脑已经无比清醒,兴奋也变成了爆发的愤怒。

“属下不愿!秋月是寻天楼暗卫,是总督府婢女,秋月愿为主子出生入死,愿为爷端茶递水,也不愿做爷后院豢养地鸟雀!“听着对方自负地言论,谢安不禁说了憋在内心的话。

鸟雀?周敬尧一张脸不禁阴沉了下来。谢安见他仔细听她讲话,趁其不备,蓦的将手腕挣脱,随即快步夺门而出。

周敬尧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将手放了下去。

夏荷在浴房里听到外面大声的对话,人都要被吓傻了,待了许久,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的走出去,不妨一出去,看到她们爷还直直的站在房中央,还未来的及说话,对方一个转头,阴霾的眼神扫过来。

“爷!”夏荷一下子跪到地上。

“下去!“一声低斥,周敬尧已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

夏荷迅速到外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