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萧凌神色淡淡,可短短两字却莫名叫人听出了一股寒意。
眸底依旧平静无波,但抬眸时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的一点寒光却不免叫人心底一颤,好似平静湖面下藏着的波涛汹涌,叫人看不透彻。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薛勉忙闭了嘴,顺道仰头将案上茶水一饮而尽。
“淑贵妃和二皇子一脉从未打消对我的疑虑,”萧凌抬手将面前两只空盏满上,茶气氤氲,将他眼底的厉色冲淡掩盖,“大皇子已然成婚,二皇子如今正在选妃,而淑贵妃为防我有妻族帮扶,故欲先下手为强。”
“都是后宫惯用的伎俩了。”薛勉无奈道,皆是陛下子嗣,却因生母家世、得宠程度不同,而境遇不同。
“此番借西戎皇子进京一事,淑贵妃趁机向父皇进言为我择妃赐婚,她以‘冲喜’为由向陛下进言,”萧凌说着顿一下,继续道,“如此,既得贤良之名,又达她之目的。”
薛勉:“……”
不得不说,“冲喜”这样的字眼,用在三皇子身上,确是令人百口莫辩。
“此事淑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没了姜家女,也会有王家女、李家女,与其避迹藏时,一直处于被动,倒不如主动迎接,让对方掉以轻心,而后,再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薛勉摸了摸鼻子,方才确是他想得太过浅显了。
近几年随着陛下年事渐高,身子愈发衰颓,朝中立储的声音自也越来越高。陛下膝下共五子,撇开尚还年幼的四皇子五皇子,便只盛夏三位皇子。
大皇子为先皇后嫡出,先皇后虽故,但母族势力仍在,且大皇子又是嫡长,即便不得陛下喜爱,在朝中依旧立储呼声最高。二皇子为淑贵妃所出,得陛下偏爱,亦有一方势力支持。而三皇子不论品性、才德、能力皆是其中最出色的,却因生母家世地位不显,多年来只得低调藏拙,装病避祸。
从淑贵妃和二皇子一脉的角度来看,且不论三皇子的病情是好是坏,才德能力又有多少,先下手为强,给其强塞一门婚事,配一个无力帮扶的妻族,可省去不少后顾之忧。
太医院姜家,确是个极好的人选。在朝中地位不高不低,却手无实权,顺道还能起一个“照顾病患”的作用,薛勉眉心突突两下,真是亏她淑贵妃想得出来。
“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绕了一圈,薛勉还是开口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侯府武将之家,他自小便是武将思维,只知沙场上真刀真枪的正面搏杀,如此背后一刀的小动作,他实在应付不来。
“生在皇家,婚事本就身不由己,不过娶妻而已,”萧凌面色平淡,只将视线投于窗外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看着水面浮浮沉沉的水草,“既来之,则安之。”
薛勉愣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应了这桩婚事?”
萧凌对此不置可否:“先静待几日,看看姜家那边的反应如何。”
“虽为圣旨赐婚,但终究还是要两方皆不吵不闹,点头应下,方才可行。”
薛勉面露不解之色:“太医院院首不过正五品之职,姜家女得嫁殿下,三皇子正妃的身份,他姜家有何反对的理由?”
“你以为以‘冲喜’为由头的嫁女,京中能有多少人家能够心甘情愿?”萧凌语气平淡,继续道,“此番若非父皇以远嫁西戎和亲之事强行牵制,眼下姜家怕是已然闹起来了。”
薛勉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他与三皇子自幼相识,萧凌并非体弱多病,装病不过是避祸的手段,许是两人间太过熟悉,令薛勉时常将此事遗忘。但在旁人眼中,萧凌
只是个病弱且不得盛宠的皇子,虽为皇子之身,但依然无人想要嫁女给一个生死未卜的“病秧子”。
犹记前两年,陛下亦曾动过为三皇子择妃的心思,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皆不了了之,然此番不同,眼见有另一道远嫁西戎和亲的圣旨“悬在头顶”,即便姜家心中不喜这桩婚事,可并无其他法子,或者说没胆量反对。
“依我看来,殿下终究该做两手准备才是。”
“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但并不代表对方会心甘情愿。”茶水蒸腾起的水汽氤氲在眼,一时看不清萧凌眼底神色。若婚事是助益,他自可欣然接受,若是阻碍,他也有的是法子将其搅乱。
“此事不必着急,先将账簿一事处理好再说。”今日本不是为议论婚事而来,萧凌将话题岔开。
“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薛勉拍着胸脯道。
萧凌颔首:“余下之事,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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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花含苞,鸟鸣啾啾,天边一抹夕阳晃眼,断断续续下了一日的春雨终是在傍晚时分彻底停了下来。
姜府后院,姜远忠从祠堂出来,右手扶了下隐隐发酸的膝头,是久跪后痛症,也是遗留多年的老毛病。
膝上酸疼,姜远忠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缓过来,待站直了身子,面上神情也早已不是祠堂时的百感交集、悲痛万分,而是多了几分淡定和从容,映着夕阳,甚至还有几分从前未曾见过的悲壮和凛然之色。
姜远忠膝下两女一子,当年一念之差,大女儿远嫁,婚事已不遂人意,夫人也因此事积郁成疾、落下病根。如今身边只余小女儿一人,自幼女及笄以来,姜远忠一直擦亮眼睛,想为其寻个好人家,却没想此事一拖再拖,时至今日竟,竟被赐婚冲喜。
圣旨不可抗,况还有另一道远嫁西戎和亲的圣旨压在头上,摆明了是互相牵制威胁,姜远忠知道无力抗衡,但内心却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祠堂几乎跪了整日,此刻,姜远忠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当年,自己一念之差,已然断送了大女儿姜鸢的婚事,此番,不论如何,他都要为小女儿的婚姻大事搏上一搏,就算拼上自己的官职,就算拼上姜家百年荣誉。
“女儿给爹爹请安。”姜蔚甜软的声音打断姜远忠的思绪。
“絮絮不必多礼。”姜远忠站定,看着遮阳帘栊下露出的那双灵动双眸,清亮灼灼,不染一丝尘杂。小女儿心思单纯,却要被婚事耽误终身,姜远忠哀叹,心中愧疚和怜惜之情愈发激烈。
“女儿有一事相求,”从兰溪小筑过来,姜蔚一路走得极快,说话声音略带娇甜中带了些喘,额上渗出的汗珠看得出她内心十分焦急,“求爹爹务必答应絮絮。”
姜远忠目光慈祥,静静看着小女儿。絮絮并非讲求繁文缛节之人,父女之间也鲜少说出“求”这般字眼。今早絮絮的一番“想嫁”言论果然是因惊吓过度,此时低声下气恳求,姜远忠自是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絮絮说吧,”姜远忠负手而立,目光投落在夕阳西下的远方,稍顿了下,方才语气肯定道,“为父必然应你。”
“女儿,女儿……”姜蔚知道如此请求有些过分,只埋着头,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连带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
“女儿想……”
“絮絮别怕,父亲和姜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今日不论是何请求,”姜远忠将目光从远方收回,静静看着面带色焦灼,态度小心的小女儿同自己说话,“此番,父亲必然应你。”
“多谢爹爹。”姜蔚抬眸,清澈灵动的眼底映着的欢愉流光溢彩,嘴角两个甜甜的梨涡荡开,莹白面庞在夕阳映衬下更显莹润无瑕。
“女儿想求爹爹带女儿入宫,见一见三皇子殿下。”
一脸凛然之色地姜远忠:“???!”
“什么?”姜远忠倏地转头,瞠目结舌,“絮……絮絮方才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
“女儿想求爹爹带女儿入宫,见一见三皇子殿下。”既是已然开了口,心中便没那么多顾忌了,姜蔚仰着头,一边不解地看着爹爹神情比今日的天气还更复杂多变的一张脸,一边不急不缓心中所想悉数道出。
“女儿知道,即便女儿与三殿下已然定有婚约,但私下见面还是有些不妥。并非女儿不知礼数,实在是因为婚姻大事太过重要,三殿下是要和絮絮相伴一生的人……”
姜蔚说到此处,稍停顿了片刻,只因不知自己所言是否准确,毕竟三皇子有顽疾在身,能不能相伴一生尚还说不准。不过一生还是半生又或者只是几个月,这些在她心里也不紧要。
姜蔚没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只眨了眨眼,继续道:“三殿下毕竟是要和絮絮相伴一生的人,旁的事情,絮絮皆可不在意,唯独相貌这一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当然也不例外。姜蔚说到此处,脑中不禁浮现出父亲曾诊治过的一位病患,也是打小体弱多病的身子,彼时那人病入膏肓,虽年纪轻轻却因病症而生得满面毒疮。
思此,姜蔚自顾自地晃了晃脑袋,继续道:“毕竟是要朝夕相伴之人,三殿下的样貌,絮絮想亲自瞧上一瞧,以防……”
“以防其样貌丑陋,不堪入目。”
姜远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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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虞莳是令国公府不得宠的嫡长女,爹不爱继母坏,在家中受尽委屈苛待,唯一张脸生得妩媚动人。父亲为攀附权势,一早为其定亲,及笄后便嫁与安阳侯做继室。
一次意外,虞莳与阴冷暴戾、弑杀成性的摄政王容祁互换了身体。
于是——
摄政王选妃宴开场,向来胆小甚微的虞莳冷艳登场,傲视群芳:“这等庸脂俗粉,也配。”
众人惊呆,昔日废柴如此跋扈,虞莳要完!
谁知——
向来阴冷暴戾的摄政王一言未发,只微微一笑。
众人更惊,上次摄政王这般笑时,叛臣被屠了满门,虞家要完!
正当众人等看好戏之时,却见虞家那位废柴嫡女频繁出入摄政王府,有时甚至衣衫不整,而惯来冷肃的摄政王却亲自出府相迎,更对她温声细语,卑躬屈膝。
众人:这什么走向?!
【小剧场】
起初:
容祁:安分守己最好,否则互穿回来后,就是你的死期。
虞莳狂点头保命。
后来,互穿回来后:
虞莳:我没乱说话,也没乱动你的东西,我想回家了。
容祁:婚事本王已帮你退了,往后嫁到王府来,反正你我二人早就互相“熟悉”了。
虞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