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窟出来,外头的光线也并没有好太多。
夜幕降临了。
佘褚对黑夜并不惧怕,只是这回她长了个心眼,见王珑自出来后就神色不安,便也装着害怕,不愿松开晏清的胳膊,振振有词道:“这外面什么也看不清,会不会有危险啊?”
晏清:“……”
他默默单手结印,于空中轻轻一划——一道金色的光幕便笼在他们前头。
淡淡的、还向四周散出萤火一般碎光的金色弧光像极了月亮,又要比月亮温柔暖意许多。
王珑从没有见过这样轻描淡写又漂亮夺目的仙法,一时连害怕都忘了,连声道:“美女姐姐,你也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和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唉。”
晏清解释:“从星海中借了点星河砂,夜间照亮最方便不过。”
说着,他低头看向仍然抱着他左臂的佘褚,提醒道:“天亮了,占姑娘。”
佘褚看着这小小的星河,心中有些嫉妒。
什么叫做“夜间照亮最方便不过”啊?从星海借砂可没那么容易,捏诀简单,能得星母允许才难。也就是穹苍神族天生受这星海日月青睐,才将这术法说得这般容易。
小时候为了让她瞧一眼星河璀璨,她母亲可是足足祭祀了一个月的星母,才得了约有晏清此刻所用大小的弧光。
这晏清到底是什么来历?
佘褚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乌陵行喜欢也就算了,连星母都格外青睐。
佘褚从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然而在这一刻,她是真有些嫉妒了。
晏清不知道佘褚的想法,若是他知道佘褚这么看重星河砂,大约宁可空耗灵力来点灯也不会做这样惹麻烦的事。
他见佘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忍不住微微偏开了目光,又提醒了一次:“占姑娘,前路坦荡,你不必害怕了。”
言下之意:能不能放开我的胳膊?
佘褚故意当没听出晏清的弦外之音,做作道:“啊,这样吗?可我还是害怕。”
晏清闻言:“……”
晏清终于认识到和佘褚玩,委婉是走不通的。他扫了眼王珑,凑近佘褚低声道:“占姑娘,你很清楚你并不害怕。我接下来要直接引出负危之尸,你若是不在乎被我当做诱饵,倒也可以一直握着不放。”
佘褚:“……”
佘褚果断松开了晏清,主动向后两步,微笑道:“严姑娘说笑了,你若是不愿意我靠近,我离远些就是了。”
晏清颔首,半点没有被嘲讽到的恼怒,相反,他还开口说:“谢谢。”
佘褚:“……”
佘褚开始怀疑,晏清是真得大肚能撑船,还是单纯人傻听不出好赖话了。
晏清听进了佘褚的话,相信负危还未妖魔化。但这树屋周围满是枯木山洞,要找出负危也需得不少功夫。
——而他身后的这两人……
晏清回头看了看王珑和佘褚。
——这两人无论心思如何,都手无缚鸡之力是真的。
‘尤其是占姑娘,’晏清叹气在心中想,‘若是把她贸然丢下,不知她又要说多少话。’
晏清也不去自找麻烦了。
他寻了根枯枝,直接在地面上画了个简单的搜魂阵,紧接着坐进了阵眼处,单手捏诀合目,以自己为阵枢,覆手间便将小小搜魂阵直扩出近百丈!
王珑感觉一股悠风乍起,他只不过抬袖遮了遮眼,再低头,瞧见的便是阵中莹莹发光如一尊观音玉象的晏清。
银蓝色的阵盘在他们的脚下如飞箭般极速扩张,他低头瞧见自己脚下流着异光的繁复咒文,迷茫地看向了身侧的佘褚。
王珑:“表妹,你在丹霄宫见多识广,严姐姐这是在干什么呢?”
佘褚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搜魂阵。
但搜魂阵通常都是用大量灵宝为阵眼,以确保灵气充裕。这晏清倒好,不知该说他莽撞还是自信,竟然直接拿自己来当这动力源,还敢支出百丈,倒是不怕被这阵法掏空。
无论他此举是赔是赚,佘褚也瞧得出他是碍于她与王珑在场的无奈之举。
重礼仪,能力强,会庇佑弱小,无世俗种族偏见——漂亮已经是佘褚观察晏清下来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了,到此时她必须承认,岐覆舟是对的。
晏清比王姬琰更好。
如果他真能当地界的魔后,对乌陵行乃至思幽都有极大的帮助。
佘褚甚至认真地想,如果晏清真愿意帮扶思幽,那为了他向穹苍付点“利息”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与柔弱的涟嫣公主不同,他确实值。
晏清不知道佘褚在想些什么。他将百丈内从里到外都搜了一遍,果然有发现。
银蓝色光点星星点点地从阵上飞回他的身上,晏清睁开了寒星一般的眼睛,眼中露出雪化般的暖意,回头与佘褚道:“找到了。”
佘褚即刻道:“哪儿?”
晏清道:“在我右后方不到一里处山窟。”
佘褚闻言飞快在心中比对了下晏清的位置。
“那就是东南方。不到一里处,难怪我能听见声音。”
佘褚嘀咕一句,紧接着抬起头说:“既然有了方向,那还等什么呢,我们还不快去?”
晏清在这里被山魅骗得已足够久,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当下便向负危所在之处跃去。
他修为高深,一跃百步,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佘褚想也不想,提起裙子就跟着狂奔而去。
唯有王珑站在原地,完全状况外。
他先喊:“去哪儿啊!”
见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背影,也顾不得管什么前因后果了,学着佘褚一样,提着裙子跟着狂奔!
只可惜他是个男人,真跑起来,居然还没有病秧子的表妹快。
等王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被藤蔓堆了半个洞口的山窟,晏清已经动手了。
他正要向前,被佘褚一把拉住,极快地藏在了一株枯死的大树后。
王珑起先还不明白,在听见山魅的声音幽幽想起时,即刻明白了佘褚的意思,紧紧闭上了嘴。
佘褚见他虽然知之甚少,但很识时务,也挺满意。
放开王珑,佘褚寻了个合适的角度,瞧瞧向洞口看去。
她跑到的时候,晏清已经与山魅过了一招了。
山魅似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会到,手里给负危化妆的炭笔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砸在晏清的脸上了。
晏清避开,那碳笔就落在洞口,没两下就被晏清踩碎了。
反应过来的山魅气的跳脚,她指着晏清的鼻子骂:“我就知道你最不安分,早晚要坏事!”
骂完后,她又觉得古怪:“不对,你前几天不还在围着新娘转吗?为什么今晚能找到这儿来?我明明隐匿了行踪!”
这山魅能隐匿行踪。佘褚听见耳朵里默默想,难怪晏清会说她滑手难抓。
晏清当然不会没事告诉她佘褚的帮助。
他右袍一挥,并指为剑,眉目不变道:“自然是我夜观星象,算出了你的方位。”
山魅听得瞠目结舌,冷笑道:“你当我是船上的那个傻子吗?”
王珑不敢探头去看,他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看向佘褚,以唇语问:她在说谁?船上还有第四个人吗?
佘褚:“……”
佘褚当没看见,重新转回头。
她没看见,然而晏清却要为相处了一段时日的同伴争颜面,故而颇为认真道:“不要这么说王珑,他自有他擅长的。”
山魅呵一声:“浪费粮食吗?他倒是挺能吃的。”
王珑闻言:“……”
晏清还没除魔,他心态已经有点崩了。
佘褚不忍目睹,晏清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干脆闭嘴,直接打了上去。
山魅连避,大声道:“晏清,你都不打算问我一下为什么要寻负危之尸的吗!”
晏清眉梢微挑,却没有半点停下要问的意思,山魅无法,自割开自己的手腕,直往山洞内洒去!
与一般的山魅不同,这山魅的精血竟是乌黑的。无需去闻气味,光是颜色便足以令人感觉不详。
晏清因这腥臭的血液迟疑了一步,而就是这一步,山魅完成了奉血献祭,她大声道:“负危——不,我的爱人,出来吧,到你保护我的时候了!”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嘶吼咆哮于洞窟深处。
佘褚再一次听见了她刚至树屋时的咚声。
这一次要更清晰,也更震撼。
随着咚声越来越响,地面上的碎石也随之震动。
王珑慌得已忘了藏好自己,他紧紧抱着树身,问佘褚:“你不是说这什么尸体还没复活吗!”
佘褚道:“我只是说它没有妖魔化,可没有说它还是死的!”
怪物行进的动静太大。
她踉跄两步,扶着树身方才重新站稳。
佘褚站稳后刚一抬头,便瞧见了一具丈八高的巨尸。
它浑身灰白,肌肉肿大,弯腰从洞窟内踏出的刹那,腐臭与死亡的气息便瞬间席卷了天地。
便是早绝了生机的疏属山也仍会为这极近死亡的气息而瑟瑟。
冷风不知从何而起,曾经的疫毒之神再一次站在了同族的面前。
忽而它浑浊的眼球一动,死寂沉沉地对上了晏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求求评论TAT
先不要挑逻辑不通的地方,目前一眼看出来怪怪的地方,它就是怪怪的。后面会解释的哈!
故意的,都是这帮人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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