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听到这里,先是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疏属山碰上人界皇族,后转念一想,占氏熟悉王氏,不代表这小子就认识占浮玉。
这代占王光儿子就有七八个,孙女得有十七八,她不信赤城的王氏能都见过。
晏清若是打着王珑能证明她身份真假的主意,那恐怕要失望了。
果然,晏清对她的身份仍是存疑。在王珑发出哀嚎后,他开口解释:“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离开。”言毕,他适时地让出了身后的佘褚,“不过我碰上了其他的人族,你或许认识。”
王珑见到佘褚,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见到陌生人,他多少收敛了一点自己的惊慌恐惧,放开了晏清的腿(晏清松了口气),坐在地上仰视着佘褚,疑惑问:“请问姑娘是……?”
佘褚半点不慌,她向王珑行了一礼,自我介绍:“占氏浮玉,见过殿下。”
王珑仍是迷茫的表情,他显然根本不清楚占王有多少个孩子,然而佘褚表现的很肯定,称呼也未出错,再加上他也不敢得罪占氏,便“啊啊”了两声,说:“原来是你啊!”
佘褚:“……”
佘褚看王珑这装都装不像的模样,只得自己给自己圆证据。她补充道:“殿下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我身体虚弱,因母族与丹霄宫岐宫主有旧,自幼入丹霄宫养病,不曾有幸随祖父入过赤城。”
王珑的假熟被当场戳穿,有些尴尬,不过尴尬一会儿也就好了。
他一听占浮玉在占洲也每没待多久,而是和丹霄宫联系比较近,顿时也不装了。
少年低下头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又皱着眉想了半天,最终拍腿道:“我有一位堂姨母嫁给你大伯,四舍五入,我也算你表哥!表妹,你从丹霄宫出来,带了仙人随从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往后看:“怎么说,他们是不是就在外头等你呢?”
佘褚:“……”
佘褚对王氏的印象一直都是她父亲这种多智之人,而这些年地界密探传回的消息中,王氏这代的嫡公主王姬琰也以智计闻名。忽然间之间,碰见王珑这样说话都不带多思考一秒的王氏,佘褚差点要脱口而出质疑起他的身份。
佘褚忍了忍,这才说:“没有。表兄看我装扮也该知晓,我也是被绑来的。”
王珑脸上希冀的表情一瞬崩碎,他哀嚎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带侍卫被抓就算了,怎么丹霄宫也被抓啊!不是说仙人从不惧妖魔鬼怪的吗?”
佘褚听着话,生怕晏清又对她身份起疑,连忙说:“这一路本该是坦途,我也只是回家探亲,丹霄宫并未另派人护送。”
晏清同时解释说:“仙人也不是无敌的,即便是穹苍神族,也有敌不过的妖兽。”
两人同时说完,互相都怔住了。
佘褚顿时懊恼。早知道不该解释,直接等晏清说这精怪比一般仙人强就好了。如今解释这么一句,怕不是还要再编一编为什么丹霄宫不派人。
就在佘褚思考是给岐覆舟扣黑锅,说他其实没那么在乎人族亲属合适,还是夸自己生性不爱张扬,主动拒绝了仙人随同更合适时——王珑先开了口。
他看着晏清与佘褚两人失望道:“原来你们俩混得都不怎么样啊。”
地界七杀尊佘褚:“……”
庚子学府首席大弟子晏清:“……”
两人都沉默了。
佘褚觉得这时候得活跃下气氛,免得太尴尬,所以她主动说:“嗯,我只是个借住的。”
一说完,佘褚本以为这事了了,可她还是不了解王珑,低估了他的好奇心。
王珑见佘褚说了,便问晏清:“那你呢?说起来,我只知道你是庚子学府的,你是普通学子吗?”
佘褚原本想要制止王珑胡言乱语,可转念一想,这也是诱晏清主动自我介绍,和他套关系的好机会,便闭上了嘴,也装作好奇地看去。
佘褚本以为以传闻中晏清的清冷高贵,他会一口否决,然后说出自己的大名,吓呆这没头没脑的王氏子孙。
没想到晏清在听完王珑的说法后,不仅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和佘褚一样,尤为自然地说:“嗯,我是庚子学府的学子。”
王珑听后一脸难怪的表情。要不是佘褚先前看到过晏清的画像,这会儿恐怕也要信了晏清的话了。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想要套出晏清的身份,于是说:“这位姑娘,我叫占浮玉,他叫王珑。我们都自我介绍过了,不知姑娘你的名姓?”
听佘褚这么问,王珑也接上说:“对对对,美女姐姐,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晏清闻言也没什么犹豫,他开口道:“严景。”
佘褚闻言:“……”很好,也用假名是吧。
王珑毫无所觉,他啊了一声,还玩笑道:“和庚子学府瑶君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哦。”
晏清神色不变:“很多人都这么说。”
佘褚:“……”要不是我看过画像!
王珑叹气道:“唉,你要是晏清就好了,咱们就一定能出去了。”
佘褚敏锐发现晏清微微僵了一下,半晌后才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般说:“山魅以及集齐了新娘,最迟明天就会举行仪式了。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自然会帮你离开。”
晏清不说还好,一说王珑就忍不住嚷嚷:“你来的第一天就这么说了,如今三天都过去了,你找着了么?你什么都没找到,我看你就是也赢不了那山魅,说出来诓我呢!”
晏清低声道:“我没有骗你。”
王珑显然已经被关在这鬼地方关得有些心态失衡,他直接站了起来,看着百丈之下涓涓流淌的溪水道:“我们王氏乃是人皇后裔,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一定要被妖怪吃掉,我还不如现在就死!”
说罢,他便要跳下船去。
晏清见状,连忙拦住了他。他正斟酌着词语解释时,佘褚幽幽来了一句:“真是吃人的妖怪,便是你死了,也逃不过葬身它腹。死了活着都是一样受辱。”
王珑闻言一怔,差点要崩溃大哭。
晏清像是个带孩子已经带得心力憔悴的母亲,略带谴责的看了佘褚一眼。
佘褚心累。
她真觉得还不如让她去处理负危之尸来卖晏清人情呢。
她走到王珑面前,开口说:“我的意思是,这山魅要的不是你的命。”
王珑闻言哭声骤断。
他红着眼看向佘褚:“什么意思?”
佘褚却看向了晏清,她说:“你被绑来时应该也听到了那首歌谣吧?你觉得是山魅要做仪式,等仪式到了,你便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晏清点了点头。
佘褚把手指向了王珑:“自古以来,鬼、妖、人、仙、魔、神六族,无论是哪一族,只要涉及祭祀仪式无不精而又慎,绝不会糊弄行事、粗而化之。歌谣里要的是新娘,他却是个男孩。用男孩充当新娘的仪式,你真觉得是个能成事的仪式吗?”
晏清沉默了一瞬。
他刚想说话,王珑便先开口了:“新娘难道不只是个代称吗?反正嫁过去的就是新娘了。”
作为地界主事人,大大小小祭祀不知主持过凡几的佘褚反唇相讥:“你祭天没有羊,能拿香草代替吗?”
王珑被堵住,忍不住反驳道:“你这是偷换概念!”
刚开口讥诮了对方,觉得有点不符合占浮玉形象的佘褚闭紧了嘴,不再多言。反正她相信她这么说了,晏清一定能明白。
说来也奇怪,晏清本该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不知为何,他竟然没对山魅会抓男性充当新娘这件事起疑,反倒和王珑一样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庚子学府的祭祀应当不比思幽的少啊?
佘褚心中生疑,忍不住偷偷打量晏清。
晏清在这件事上犹疑了很久,方才说:“姑娘的意思是,祭祀是幌子?”
从小和岐覆舟这种八百个心眼的人一起长大,佘褚自认对这类人有点了解。
她想了想,温柔道:“或许还是个游戏。”
晏清恍然,他低声道:“原来如此,我被误导了。”
佘褚忍不住点头:是啊是啊,你被误导了,赶紧承认你是晏清,然后带我们杀出去吧!
晏清下一句说:“那依姑娘看,不利用仪式,要如何才能寻到负危之尸?这山魅我试过直接动武,她太滑手了,又熟知疏属山的地形,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出此下策。”
前一句还在隐藏目的,这一句全部托盘而出。佘褚被他的话愣在当场。
过了会儿,她才装作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道:“仙子什么意思,什么负危之尸?那是什么?”
晏清心平气和道:“你知道。”
佘褚试图挣扎:“不,我——”
晏清道:“你从一开始就没害怕过,如果不是清楚这山里真正的威胁是负危,怎么会认定山魅不吃人?”
“丹霄宫应当没有讲解妖魔的课吧?”
佘褚:“……”丹霄宫有没有我不知道,思幽反正有。
王珑听得满头雾水,他忍不住插话:“什么负危之尸,什么威胁?这山里还有别的怪物!?”
佘褚:“……”
晏清看向王珑,又看了看佘褚,意为:你看,真正的一无所知是这样的。
佘褚叹了口气,她破罐子破摔,也不装了,直接道:“不错,我知道疏属山负危之尸的事,但这是在仙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吧?我身在丹霄宫,要归人界。岐宫主好意提醒一下,也不奇怪。”
晏清点点头,表示没错。
佘褚果断又道:“说到底,我还是对庚子学府太有信心!”她故意阴阳道:“岐宫主说这事已由庚子学府的瑶君处理了,我想着以瑶君的能力,待我走至疏属山时,定是已解决的干干净净。谁能想到——这儿还有一样被困的学府学子?”
晏清欲言又止:“……”
半晌后他说:“……嗯。”
佘褚:“……”她仿佛一拳回在了棉花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局只有王珑一个是真·无辜路人。包括山魅,都是在走自己的计划,只有王珑纯纯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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