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心悦之人

崔氏表情一僵,沉默片刻。

顾瑶条理清楚,对崔氏说道:“温氏给你的银子,你如数退回去。让我大哥,此刻就去县城请个好大夫来。”

“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够了吧?”顾瑶把荷包重重扔到顾平怀中。

“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崔氏心中欢喜。

“方既毓近日回来过,这银子是他给我的。大嫂如果想要更多,便不能听外人指使。”

为了稳住崔氏,顾瑶只好用方既毓这个借口,在崔氏没发现端倪前,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妹妹放心,我们一家人,自不会为了外人和妹妹吵,还愣着做啥去吧。”

崔氏抖了抖荷包,才信了顾瑶的话,让顾平去叫大夫。

顾瑶知道,空手套不到白眼狼,她此次不给银子,凭自己一人救不了她娘。

天黑之前,终于等来了大夫,那大夫望闻问切一番,道出病症。

“脑袋磕到了要害处,加之淤滞有阻,又在脑中,只能慢慢调理。”

顾瑶眼眶红肿,问道:“大夫,那要调理多久,我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少则两三年,多则……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顾平把大夫送走后,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崔氏哭丧着脸,就不乐意了,“那得用多少银子,我们家可没这么多的家底,不治了。”

“平儿媳妇,你娘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你不能昧良心呀。”顾父终于听不下去,反驳出声。

崔氏当场就甩了脸子,“良心有何用,你有银子你治。”

“娘的病我来治,我带她回县城。”顾瑶坚定应下。

崔氏自然没意见,自己甩开一个麻烦,何乐而不为。

“瑶瑶,你一人怎么忙得过来……”

顾平见顾瑶有了身孕,还要照顾自己娘,不忍心让她一人承担,想让她留在家里,还没开始劝,崔氏就堵住了他的嘴。

“闭嘴,既然瑶丫头都说了,便没你啥事。”

晚上顾瑶睡在罗氏旁边,隔壁的顾父偷偷哭泣了半夜,自己女儿怨自己无用。

儿子又做不了主,如今就连自己老婆子,也要和女儿离开自己了。

他一人留在这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的是气受。

顾瑶也是一宿没睡,她恨过自己父亲无用,更恨他忍气吞声,可静下来想想,他自从生病后,一直活在自责中。

他不敢说自己儿子,是因为一家的口粮要靠他挣。

他不敢说儿媳妇,是怕崔氏跑了,两个孙子可怜。

顾瑶记得小时候,顾父还没得病时,经常带着她和自己姐姐去外村看皮影戏,给她们买桂花糖吃。

自己姐姐被人领走后,他病情加重,顾瑶经常听他夜里自言自语说‘对不住’。

他虽然身子不好,还要吃药,却能陪伴自己和娘亲,还能帮忙照顾她娘。

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

顾瑶披着外衫起身,推门走了进去。

就见她爹爹根本没上炕头,窗缝中透进来的月光,正好照见他满脸的泪水和满头白发。

听到推门声,顾父惊慌失措,忙擦眼泪。

“爹。”

顾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瑶瑶,爹爹没用总是拖累你们,以后可苦了你。”

“爹,你愿意和我去县城吗?”

顾瑶有些不确定,在她爹爹心中,顾平和这个他所谓的家,便是他的全部。

顾父沉默半天,才说了句:“爹……不能拖累你,你养不起我们两人。”

“那如果,我说我养得起,你愿意和我去县城吗?”顾瑶不死心,继续追问。

顾父眼中燃起希望,“我跟你去。”

她笑了笑,弯腰擦干顾父脸上的泪痕,“那好,明日我们就回县城。”

不经意间,顾瑶觉得自己又有家了,又有爹娘了。

至于状告她六婶母温氏,她也没有停歇。

回到县城,抽空就往衙门跑。

衙门的县令根本不理会,县衙的衙役们,连衙门都不让她进,想打听县令的情况,

还得给银子,敲鼓还没给银子有用。

后来,还是上次见过面的杨捕快,悄悄告诉她,温氏哥哥的儿子今年中了秀才,加之温氏娘家有钱,有意与县令家结亲。

两家就差选日子定亲了。

为此,顾瑶就算敲破堂鼓,也没人理她。

前几日她来第一次,县令的人就对温氏通过气了。

县令老爷,只会见她来一次,让人赶一次。

下面的人也不明说,就让顾瑶一次次掏银子,只说等县令老爷有空,会通报。

起初,杨捕快对顾瑶是有那份心思,无奈顾瑶不中意他,他心中有气。

如今见她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娘告状,心中也起了敬佩之情。

又看顾瑶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不但没为自己差点成为便宜爹生气,反而怜惜她不容易。

“顾娘子,你还是回去吧,你有多少银子给他们掏。要不然还是与她家私了,还能有一笔银子,为你娘看病。”

顾瑶一脸决绝,“多谢杨大哥提点,我与温氏只有仇,没有私了一说。永州告不了,等过一段时日,我便去长安。”

“去长安又能如何,这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没有人真正为你伸冤屈,他们只认银子和人脉,正经路数根本走不通。”

顾瑶无言以对。

转眼间长安初冬来临。

早朝后,方既毓随章德帝到了宣明殿。

虽说他隶属中书省,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皇上的近臣,许多奏折,章德帝都会直言不讳地让他先看。

并让他私下给些意见,毕竟这些重要奏折到了六部,就等于到了萧鸣鹤的手上。

为此引来中书令黄裴的不满。

他经常私下,让方既毓起草这诏令,那诏令,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文书。就是想让方既毓少与皇上接触。

不然,他这个萧丞相的党羽,就太不称职了。

起草这些诏书,对方既毓来说易如反掌,三下五除二就能书写一份。依然拦不住方既毓进宣明殿的脚步。

“爱卿你看,这份折子,是户部一位员外郎呈上来的。真正的国库进账空虚,光是大魏的盐产,就能支撑起大魏一半的开支,如今全进了他一人手里。”

方既毓翻阅一看,折子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也忍不住一阵寒心。

“皇上不必动怒,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这位员外郎皇上以后可以重用,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份折子皇上还得留下来。”

“这样的好臣子,朕自会重视。盐产一事,既毓可有好方子。”

“此事得费些时日,臣会竭尽全力。”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女眷们的嬉戏声,章德帝眉头微蹙。

身边近侍余公公,躬身回道:“皇上,今日是章华公主的生辰,应当是女眷们入宫了。”

章华公主是萧太后嫡出的公主,也是萧皇后的表妹,身份尊贵。

今日是她十四岁的生辰,太后宴请了,朝中各位官宦夫人和女眷们,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臣妇和贵女。

这样大肆铺张浪费,章德帝内心是反对的,可太后发了话,萧丞相也极力支持。

唯独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章德帝的生母周太妃,不愿回宫过尔虞我诈的日子,如今在皇家寺庙代发修行。

他对章华公主,这个皇妹并没过多感情,但为了应付萧太后,不得不去露个脸。

“既毓走,随朕一起,去为朕的皇妹祝寿,方府的女眷也应当在内,还有你想见的人。”

章德帝性子洒脱,不快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放下御案上的奏折,起身就往外走。

然而方既毓却停驻在原地,不愿前往,“皇上,臣就不随你去了,臣还要回官署衙门,有事要忙。”

“有何要事,比你见心悦之人还着急。”

方既毓一时怔住,心口一空,迟疑瞬间说道:“臣没有心悦之人。”

章德帝疑惑问道:“那碧城县主不是你心上人。”

“臣先告退。”方既毓也没多言,先一步出了宣明殿。

章德帝不满抱怨道:“两家不是都议亲了吗,为何还要这般拘谨。”

“皇上,那方大人指不定是害羞了,你就别逼他了。”余公公这个嘴替,随时随地上线,发挥余热。

“说得也是,第一次对女人开窍,是朕把他逼得太紧了。”

方既毓下衙回到方府时,徐氏她们早已回府了。

万春堂叽叽喳喳一片说话声,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应书堂。

林嬷嬷有些意外,刚刚徐氏还让人来传话,说二爷要在万春堂用晚膳。

她以为母子俩有话说,得晚上才回来。

殊不知,她们的二爷回来得这么快。

方既毓径直进了书房。

子山才让林嬷嬷,给方既毓备晚膳。当他提着食盒走进书房时,大吃一惊。

方既毓的怀中,此时竟躺着一只猫。

而他们的二爷,并没有忙碌公务,而是神色柔和地撸着猫头。

府上人人知道方既毓不喜欢猫狗。

后来到了槐花村,不知情的顾瑶,从村里抱回来一只狸花猫,说要送给方既毓。

方既毓委婉拒绝。

顾瑶又不愿送走,那猫每日黏着顾瑶。

顾瑶到何处,它就跟到何处。

在方既毓书房练字时,狸花猫也跟进来,它来一次,子山就赶一次。

顾瑶也因为书房外狸花猫的叫声分了心,平常一晚能写好几页的字帖,猫一叫,她便心不在焉地只写几字。

方既毓为了不让她走神,便允许顾瑶把猫带到书房,也仅仅限于方既毓看不见的角落。

时间一长,狸花猫就把那角落当成了自己的窝,它也有灵性,每次都是躲着方既毓,不发出一点声音。

“二爷,那可是猫呀。”子山忙放下手上的食盒,就要抱走方既毓怀里的猫。

“何须这般大惊小怪,我知道是猫。”方既毓出声阻止。

趁此,子山这才看清了猫的样子,又是一惊。

此时方既毓怀中抱着的猫,和顾瑶子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个头稍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