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顾瑶拉着罗氏绕过顾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铺子。
噎得顾玲半天没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受的憋屈。
当天就回到娘家,找自己娘添油加醋哭诉一番。
她娘温氏也是个嫌贫爱富,欺软怕硬的主。以前在槐花村,没少煽动其他妯娌,为难顾瑶娘和她一家。
当晚就想出恶毒的法子,要收拾顾瑶母女俩。
顾瑶本就很少出门,偶有一次,竟然也逃不了,碰到不想见的人。
一个崔氏应付起来,已让她很疲惫,如今又窜出来一个顾玲。
也许是人清醒后,往日的委屈也一起爆发出来,这两次对付恶人发挥得很好。
可她势单力薄,不能每次都能幸免。
越发有种,自己生完孩子后,马上要找师傅学功夫的想法。
心头也萌生出,逃离这里的主意,要不是自己爹娘在这里,她一刻也不愿多待。
可她在这里土生土长,又能逃到何处去?
罗氏从灶房出来,见顾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靠在圈椅里,陪她的也只有一猫一狗。
心中难受,想起顾瑶小时经常被顾玲欺负,长大了依然如此,只叹命运的不公。
片刻后,罗氏才煮好饭菜,端了出来。
她今日给顾瑶熬的是她爱喝的骨头汤,又腌了开胃的酱菜,烙了顾瑶爱吃的菜饼。
看顾瑶喝下一碗鲜汤后,罗氏心中的心酸,才慢慢消散。
“瑶瑶,明日就是你祖母的生辰,我要回去给她祝寿。这两日的饭菜,我让秋儿帮你烧。”
顾瑶祖父去世后,她祖母身子硬朗,不想麻烦儿子媳妇,她单独一人过。
每年也只有生辰,或者逢年过节,一大家人才会聚到一起。
她祖母和她祖父一样,时常照顾顾瑶家。
无奈她一个妇人,当不了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些,悄悄送到顾瑶家。
为此引来其他几个的媳妇强烈不满。
顾瑶放下碗筷,愣了愣,说道:“娘,我半年没见祖母了。”
言语间透露出,对自己祖母的思念。
罗氏笑笑,“无妨,等你生下孩子,我们再回去看她。”
母女两人默契十足,都闭口不提,顾瑶不能回去看她祖母的真正理由。
除了她祖母,她的那些叔伯婶娘姐妹们,没有一个是希望顾瑶过得好,她挺着肚子回去,身边有没有方既毓。
只怕唾沫星子都会淹死她。
长安方宅内。
方既毓母亲徐氏的万春堂,今日来了位稀客。
外面伺候的丫头们,都忍不住纷纷往窗牖缝瞧。
只因里面来了位天仙似的姑娘,不但长得美,身份尊贵。
是六贤王的外孙女,明阳郡主的女儿碧城县主。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是府上的二奶奶。
就连一项,在众丫头面前神气十足的凝香和星竹,此时都沮丧着不敢上前。
厢房里,徐氏今日一身褐绿缂丝镶金边褙子,一对翡翠耳坠雍容华贵,风韵犹存面相看似和善,可眼神却有些凌厉。
“县主,今日妾身贸然把你请到府上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徐氏让人把香几上摆满了茶点,干果和凉果,都快堆成山了。
“大夫人客气了,是臣女叨扰了。”碧城县主,得体一笑,回答道。
她一袭翠绿色缠枝花云缎褙子,容颜精致如画,宛如盛开的牡丹,气质端庄优雅。
双螺髻上,戴着羊脂玉发簪和珍珠步摇。
能让徐氏这般热情的人很少,她向来对门第观念极强。
越看对方越满意。
自从方家洗清冤屈,郎君们个个官复原职后,皇上又擢升方既毓为四品中书舍人后。
长安城还没出阁的贵女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角逐了。
许多皇亲贵胄家的夫人们,委托媒婆主动上门提亲。
徐氏甄选一番后,有几户中意的人家。
一问方老太爷的意见,他都委婉拒绝,让徐氏亲自上门,到明阳郡主府前去打探。
结果对方竟也有意,与方家结亲。
加之方既毓在万州,对明阳郡马公务上的帮助,明阳郡主只当方既毓对她们女儿有意。
也默认了此事,就连六贤王对这门亲事也十分满意。
今日徐氏与碧城郡主,在街衢铺子上偶遇,她有意把人请到了府上。
想趁方既毓下衙回来,两人好碰过面。
“怎会叨扰,县主只要愿意来府上,妾身喜欢还来不及。”
这时,刘嬷嬷撩帘走进来,对主位上的两人屈膝施礼后,走到徐氏身边轻声耳语道:“夫人,二爷下衙回来了,此时在书房,说稍后便到。”
一旁的碧城县主耳根微红,已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内容。
片刻后,方既毓姗姗来迟,见到徐氏这里有陌生的女客,有些意外。
随即明白,自己母亲的用意。
“毓儿过来,见见碧城县主。”
方既毓抬眸看向对方,目光并没多做停留,客气有礼拱手道:“下官,见过县主。”
碧城县主大方得体回应了声:“方大人,客气了。”
随后,视线快速扫过方既毓的脸庞,见他一张脸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失神片刻,直到身旁丫头的提醒,她才收回视线,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
这时,郡主府的下人来催促,碧城郡主才与徐氏和方既毓告别。
徐氏见两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脸上笑意更浓,“毓儿,县主有事要回府,你就替母亲送送吧。”
方既毓心中排斥,可又不想让母亲难堪,只好应下。
把人往大门带。
碧城县主不想错过这短暂的机会,主动找话茬,“方大人,家父来信说,多亏了你的手札,他在万州一切顺利。”
“县主不用客气,这都是下官该做的。”
一路上碧城县主想与方既毓多说些话,无奈她问一句,方既毓就答一句,与她也没任何眼神交流。
就连最后,留给碧城县主的背影,也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直到上了马车,碧城县主的丫头才不解道:“郡主,这方既毓是不是个木头,下官来,下官去的,看都没看你一眼。”
碧城县主,把玩着手上的帕子,柔声道:“这样也好,证明他不会为美色所惑,已强过了很多人。”
回到万春堂后,徐氏一直夸赞做碧城县主。
方既毓手持茶盏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问他意见,方既毓也半天不回。
徐氏以为他为公事分了心,没再久留他。
从万春堂回来后,方既毓一直心事重重,晚膳也只是草草用了几口。
就入了书房,想起今日皇上单独召见他,与他密谋怎么推掉萧鸣鹤,诏立皇后萧氏嫡出三皇子为太子一事。
如今的三皇子才五岁,萧鸣鹤和他朝中的党羽年年上书催促。
只要朝中没啥紧要大事发生,这一事就是萧党们的大事。
扰得皇上心烦意乱,昨日就把方既毓叫到宣明殿,委婉提起此事。
方既毓当时颔首领命,可他真实的想法,却并不同意章德帝的想法。
其一,时机不成熟,再次激怒萧家,只会让自己和方家在朝中步履维艰。
前两次是不得不反击,如今自己已到了中书省,再与萧家这般硬碰硬的明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好难上加难。
适当的时候必须示弱,才能让萧鸣鹤没有危机感,也能减少他对方家和他的敌意。
其二,又不能明说,惹得皇上对自己失望,以后他的任何秘密计划,都不会再重用自己。
他这个中书舍人也只能是个摆设。
他深知皇上隐忍太久了,有些沉不住气,只能用委婉的方式告诉皇上。
久久深思后,摊开的折子上,他一字没落。
洗漱一番后,方既毓便早早歇下。
晚上是子风守夜,他向来惊醒。
深夜时,他听到内室有动静。撩帘一看,方既毓已起了身,一人坐于床榻神色不安。
方既毓很少起夜,子风见他满头大汗,就连寝衣都湿透了。
猜测道:“二爷,可是做噩梦了。”
谁知,他却没头没脑吩咐道:“我要知道,她在永州的情况。”
“此事,不要让府上任何人知道。”
子风脑子转得快,方既毓一说永州,他便知道,说的是顾娘子。当即应声道:“属下,明日一早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