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家中的媳妇崔氏发现,罗氏当日就搭牛车回了村子。
此事不能让崔氏知道,不然顾瑶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安宁。
顾瑶爹爹生了一场重病后,就得咳喘病,做不了重活,她祖父在时,日常照顾她们家。
日子过得还算尚可。
她祖父是村中的大族长,手上有不少田产。
后来她祖父去世,田产一分,她的那些叔伯们也各过各的,无人再帮她家。
她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为了给她爹爹看病,家中的田产也卖了不少。
为省些口粮,她爹娘一狠心,就把顾瑶七岁的孪生姐姐送了人。
后来她大哥顾平长大后,田地有人耕种了,一家人才能填饱肚子。
顾瑶十岁就开始,走村串巷去码头做些小本生意,补贴家用。
在顾瑶不辞辛劳,和大哥的努力下,她十二岁那年,她们家终于凑够了二十两银子,娶到了她大嫂崔氏。
谁知崔氏性子泼辣任性,总顾着娘家。
在婆家啥事不愿做,成天管这管那。
用了全部家当取回的媳妇,顾瑶一家人也不敢说她。
只有顾瑶惹急了,会反驳她两句。
顾瑶大哥老实巴交,只知道埋头种地,在他媳妇面前不敢反驳一句。
林嬷嬷给的那一百两银子,经了崔氏的手,到顾瑶爹娘手上就只有五两了。
晚上罗氏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就担心一件事。
怕她儿媳妇知道了顾瑶的处境,不但想私吞顾瑶手上的银子,还想打顾瑶的主意。
崔氏的大哥都三十了,还没找到女人。
成天在家游手好闲,她们村上没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崔氏之前就有这个想法,要不是方既毓捷足先登,聘礼出手阔绰,崔氏怎会放顾瑶嫁给别人。
顾瑶也深知这一点,安顿好后,就让媒婆为她找合适的男子。
在她还看不出有身孕前,想找个可靠的后夫。两人同了房糊弄一通,她肚里的孩儿也就有名正言顺的爹爹了。
这是她第一次哄骗人,心中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甚至想过,有合适的,就多给他爹娘一些银两补偿,条件也是一降再降。
可几天下来,没有一个可靠的。
晚上,秋姑趁孩子睡着了,陪顾瑶闲聊,
“瑶瑶,你也不能太挑了。毕竟这永州城,不好找方夫子那般神仙模样的男子,我看杨捕快就挺好的。身子壮实,能护得住你。”
顾瑶正在熬制暑汤,听闻后,神色一怔,而后道出缘由:“可他爱酗酒。”
前面有了方既毓这个例子,如今顾瑶给自己找后夫,就只看一点,对自己有益处。
秋姑心疼顾瑶,怀着孩子,没人依靠。主动揽过她手上活,让顾瑶歇息。
“你这样的相貌不愁,说不定明日就能遇到你的良人了。”
“秋姐姐,良人是可遇不可求,没有合适的,我先放一放。”
“你不找个人在你身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秋姑边往灶膛里添柴,边劝道。
顾瑶搬到这院子半月不到,就有许多贼眉鼠眼的男子,到秋姑面前打听她的情况。
“秋姐姐不用担心,我已想好了方子。”
这几日顾瑶看了不少十来个,那些看中她的男子没有一个真心,都想占她便宜。高不成低不就。
越到后面,她越没心思再找下去。
如果她嫂子真打那样的主意,她也想好了对策。
至于晚上有歹人想翻她的院墙,她也做好了准备。
院墙下她早已放好了刺藤,不仅如此,院中有小黄狗为她报信,她又买了两把长刀防身。
她一喊,隔壁院子的秋姑夫妻俩就能听到。
她租赁的院子也不好找,七拐八绕的,一般人一进巷口就迷路了。
就连秋姑,到此时还没摸明白。
这也是往日,顾瑶自己走村串巷得出的经验。
京城丞相府。
九月二十这日,是丞相萧鸣鹤的寿辰。
白尚成十五这日,就到了长安。
舟车劳顿半月,不见半点疲惫。
提前几日到,就为了给他伯岳丈丞相大人,选一样够分量的礼物。
万州小地方的东西,他怕白鸣鹤看不上。
十九这日他才和自己的夫人,提前上门拜会。
往日来丞相府,他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次萧鸣鹤给他的差事,他办得好。一进相府的大门,抬头挺胸,神气得很。
他一想到,方既毓在万州修官道,束手无策的样子,心中就得意 。
走时,白尚成就特意交代过衙门的官差,方既毓的任何吩咐都不用理会。
让他一人在万州不仅差事办不了,还无人可用。
到了丞相府,他把自己的伯岳丈萧鸣鹤没等回来。
却等到了他自己送给萧鸣鹤的大礼。
丞相府的管家来通报此事时,他和自己夫人都是一脸迷茫。
“白大人,那船贩们还在门口等你付船银了。”
“把人打发了吧,定是遇到了江湖骗子。”白尚成的夫人萧氏一口回绝。
管家神色慌张,如实回道:“小的看不像,几大木桶……鱼,他们说从永州运来,还活蹦乱跳。”
听闻此言,白尚成和他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也顾不上与管家解释,就往大门口跑,把头上的礼帽都跑掉。
来时有多神气,此时就有多狼狈。
当看到,门口木桶里鲜活的小锦鲤时,白尚成一脸惧怕问道:“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大人,你家鱼塘里的。”
白尚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萧氏气得差点吐血。“谁要你们捕的,谁让你们送的,为何要捕鱼?”
“大人衙门的官差让我们送的,说是要填了鱼塘,修官道。”一高大商贩老实回道。
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夫妇俩明白了所有。
没错那位官差就是方既毓,他另辟新径,填了石头山旁边的鱼塘,不用挖山就能接通万州境内的官道。
这鱼塘白尚成挖了十几年了,每年这些锦鲤,都能为他挣上千两银子。
“快些回去,还来得及。”萧氏提醒白尚成。
“大人,你还是把船钱给我们吧,你此时回去也来不及了。”
“我们走时,鱼全部捕完了,只怕水也干了。”
船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要填鱼塘,哪里来得土?”白尚成不敢置信地问道。
石头山旁边周围,都是石头,还挖不出来。
一个胆子稍大的船贩,大声道:“有何不可能的,那位大人,用你鱼塘的水,去换土,此时你回去,土都填一半了。”
今年干旱,尤其在这九月,粮食快要成熟的时候缺水,如果此时没有水,今年收成就要减产一半。
县城许多蓄水的塘坝都干涸了。
一整月都没下雨,农户们可愁怀了。
周围就剩下白县令的鱼塘有水,农户们也只能干瞅着,不敢动。
谁知,县衙却发了告示。
到石头山去取水,取多少水,就换多少泥土。
这一消息炸开了锅。
农户们为了抢到水,无所不用其极。
近些的就挑背,远一些的就挖沟渠引。
不到十日,一鱼塘水没剩一滴。
为了感谢县衙的白大人,农户们又齐心协力,把自己运来的土填到水塘里。
看着现场忙得汗流浃背的众人们,方既毓早就吩咐人,为他们提前熬好了暑汤。
每人每天还能领一个烧饼和二十铜板。
一般这些县衙的赚银子的活,都是包给当官的亲戚干的。如今这样的好事,竟落到了他们头上。不但抢到了水,又有饼吃。还能挣到铜板,人人干到起劲。
这半月来,方既毓天天到现场监工,人也晒黑了不少。
子山拿着凉扇,不停地为方既毓扇风,啰唆道:“二爷,你快去阴凉处躲躲吧。人都黑了,回长安了,大夫人可得要骂小的们。”
“拿开,我是在办差。不是儿戏,比起农户们的辛苦,这点又算什么。”
方既毓一把挥开扇子,厉声呵斥。
“让人看好县衙的官差,才是正事。”
“二爷,放心,那些官差们都有事忙,无心管这边的事。”
方既毓让自己的人,换上官差的衣服。
农户们只认这身衣服,没了这身衣服,他们也不敢动这塘水。
而真正的衙役们的确很忙。
捕快去了长安给白尚成报信。
还有几人则是忙着,在县衙守着白大人的几缸锦鲤,因为稍不留神,就蹦出来几只猫,拖走一两条。
剩下的,则是去了白大人的瓜地看瓜,鱼塘没了,瓜也再没了,只怕他们的差事也就没了。
这位白大人是农户出身,小时候家里没地穷怕了,看到有人送土地,就舍不得放下执念。
“二爷,小的实在不解,你为何让人以白县令的名义,把锦鲤送到萧老贼府上去,还全部都是小的。”
方既毓邪魅一笑,冷声道:“丞相大人小字锦鲤。”
子山瞬间醒悟,放声大笑道:“小锦鲤,不就是他的儿子吗,哈哈哈……白尚成送了几桶儿子给他。”
一旁的子风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了。
而丞相府的白尚成此时,就只有哭的份了。
萧鸣鹤城府深,猜忌心重,此生最恨,别人送他锦鲤。
从前有人不知内幕,送给他两尾红色锦鲤。
就没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正当白尚成让船贩们抬走鱼桶,对方不愿起争执时,归来的萧鸣鹤正好看到这一幕。
白尚成哆哆嗦嗦跪倒在地,摸摸自己肥短的脖子,心中暗叫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