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婉你的祖母呢?我方才怎未瞧见?”
周晚棠站在沙发前侧,模样乖顺:“前两日祖母受了点凉,身子骨感到略微不适,让家里的医生检查了一番,晚一点应该就会过来的。”
“身体不好就待在家里,就不要轻易出门来了。最近变天,一阵一阵的风,改明儿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勉音啊,你代我告诉她一声。”
陈勉音点头,“谢谢老太太,我待会就给华朗打通电话。”
周晚棠终归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场合,进退两难地杵在原地,心中的小人早就飞到八百米开外了。
大抵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自在,周沉术难得好心地开口帮她解围:
“奶奶,刚刚雅雅她给我发消息说,前厅的陈列还需要重新摆置,我和晚棠作为晚辈在这一直叨扰也不是事,想着去前院搭把手。”
这话落,陈勉音朝他落过斥责的目光。
老太太迎着余晖的光,岁月从不败美人,年过古稀,书香端庄,看向晚棠的目光柔和慈爱。
“去吧。”
她撇开眼,转而和孟素桐交谈,言语之间颇有慨年华飞逝之意。
周晚棠踏出台阶前,扭头回身看了一眼,周沉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是浑身不自在吗?怎么,”他偏头回看,眉尾上扬,“转性子了?”
“嘁。”她抬手拨开他的手,“谢了。不过,你不是最怕雅雅的吗?明知道人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多多少少对你有点朦胧的好感,你没那个心思还往人跟前凑,不是渣男是什么?”
“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装着些什么废料?”
“人才多大,就是一小妹妹。”
周沉术捏了捏她的脸颊:“伶牙俐齿!”
但心里也是认同她的这番话的,“所以我这不是把你一起带出来了?”
“了解了解,所以你这是认输了?”
周沉术笑笑:“以后也不知道谁能治治你这九曲回肠的脑袋瓜子。”
周晚棠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你这就是典型的说不过,开始打迂回战术了?”
“我鄙视你。”
要不是今天晚棠穿的是裙子,估计就要被他勾着肩膀.
小鸡啄米似的,兄妹两又要开启一阵鸡飞蛋打模式。
两人走在弯绕的长廊里,屋檐外秋风飒爽,中式江南风韵厚重的院墙,花草攀藤。
她问:“奶奶没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偏头痛。”周沉术眉眼微沉,“王叔给开了点药,喝完之后躺着休息,晚一点的时候林叔开车接过来。”
“哦。”
他问:“修复室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我还以为你三分钟热度,熬不住那个苦。”
闻言,她重重捣了捣他的手肘,没好气:“你对你妹妹难道就没有一点信心吗?果然,还是大哥更好,讨厌你。”
“嘶。”周沉术揉了揉自己的肘关节,“你真是下死手了。”
随后又正了神色,“我这还不是怕你苦了自己,回公司里随便给你谋份挂牌差事,不比你这天天早七晚五的轻松?”
“不喜欢。”
“再说,家里钱已经够多了,也不需要我去公司里凑数。有点闲钱,又有时间。我为什么不干点自己喜欢的事,非要去那没兴趣的地方拘着?”
她嫌弃,“两者比对下来,我觉得你方才说的那份差事,其实更适合你自己。”
打蛇打七寸,最后一句话差点没让周沉术呕出一口老血,立刻打住:“行了小祖宗,我的错,不该问的。”
她突然开口:“哥。”
“怎么?”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准没点好事。
“我想问你一个事。”
“你说。”
周晚棠在心里措词了一番,到底还是有点没谱,“我是不是到时候真的要和商家联姻?”
他正了正脸上的神色:“不喜欢?”
“那倒不是。”想了想,还是没想好究竟该怎么说,最终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笑笑:“放心,不喜欢的事没人能强迫得了你的。”
俩人绕绕转转来到了大厅,方雅雅正坐在门前侧旁的小石凳上,双手托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观客厅里,仆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一见到俩人,她的眼睛里立刻注入神采,连忙冲俩人挥手致意。
“晚棠姐姐,沉术哥哥这而!”
生怕俩人听不见。
周沉术偏开头,不着痕迹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而后很快回身,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只是语气出卖了:
“雅雅,你是女孩子,碰见人的这一惊一乍的模样,确实要改改了。不然以后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怕是要吃亏。”
“哦。”
周晚棠走上前,脑袋往肩膀处微侧一下:“不是你和他说,要我们过来一起帮忙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我是浑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愣是没瞧出到底是哪儿需要帮忙了。”
随后,将她拽到一旁,凑近耳语:“说吧,我这次是不是又是来当超亮的电灯泡的?”
“哪有。”
“哦。”周晚棠这声一落,语气瞬间变了调,“好了,我知道了。”
随即扭头冲周沉术道,“哥,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觉得甚累。既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就先找个地打个盹,小憩一下。”
“待会要是妈那边叫我们过去,你给我打通电话。”
“bye。”
“不是,你走了。把这个祖宗丢我这?”
周沉术一脸的不可置信,对上方雅雅水芙蓉一般的笑脸,一口气郁积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李妈她们好像快弄完了,我们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岔子,就可以让奶奶她们过来了。”
“都行。”
“怎么招都行。”
周晚棠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类似花园的院子里。院子里挂着新鲜的果蔬,热烈盛放的花朵。
往里走,架着一起秋千。
秋千架子后是一丛丛蔷薇花,藤曼顺着麻绳往上攀,在顶上开出一朵紫色的多瓣。
她一手攥着绳索,倾头靠过去,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天光明晃,起了风,堂前的细竹打着摆,叶片沙沙作响。
舒服得人直想眯眼打盹,颇有修复小院的风情格调了,住惯了市中心的钢铁大楼,手机屏倒扣在腿上,此刻不由眯眼捂嘴打了个呵欠。
等觑眼过去,屋檐前的喷水池,流水淙淙,男人穿着白衬衣,单手接电话,侧身站在池旁。
他的目光蜻蜓点水地落过来。
俩人的视线不偏不倚,竹片叶影映在白墙,日光从檐前的瓦缝中筛下,斑驳疏浅。
视线被撞破,手机铃响。
备注:周沉术
电话接通,“找我做什么?”
出于礼貌,彼此视线错开之时,晚棠甚至还冲对面挥了挥手。
而后才随口朝周沉术问了句:“那人是谁?”
“什么那人?”
“你看见谁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通话当中,鬼使神差地对着那人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也是活见鬼地转发给了周沉术。
大概,这便是鬼迷心窍。
“隔这么远,图片糊得脸都看不清,怕是如来佛祖显灵都不一定能告诉你这提出问题的答案吧?”
仅有的一点旖旎无情敲破:“我要是知道,还能问你?”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
电话那端传来方雅雅的声音:“晚棠姐,刚刚王妈过来说,祖母让我们过去。”
周晚棠:“行,那我过去找你们。”
电话挂断,再抬眼看去的时候,人已经走远,她也没把这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等三人汇合,方雅雅小孩子的八卦心态俨然藏不住,非要问个透彻。
“晚棠姐,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能把照片给我看看么,说不定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人是谁?”
“没谁。”
“我刚就是无聊。”
方雅雅实在是太好奇了:“那我能看看吗?”
周沉术看着俩人左一句右一句,倒是乐得图个清闲,所以抿唇不语。
“喏。”
周晚棠划开手机屏幕,递至方雅雅眼前。
方雅雅将照片放大了一点,紧着眉,最终笃定:“这是时序哥哥。”
随即又自我否定,“祖母说哥哥去武汉那边洽谈合作了,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哎,我也不知道。”
说完将手机推到晚棠的手里。
不管是与否,周晚棠也没升起多大的涟漪,反而最初的那点探究兴趣与欲望也失去了。
“雅雅,你们这个周布置的作业多吗?”
和高三生谈学习与课业,无疑是在人伤口上撒盐,提起这,她瞬间苦了脸:“晚棠姐,写不完,通宵达旦都写不完。”
“好好学习,以后当社畜了,可是很累的。”
周沉术悠悠插了一嘴:“累了就辞职回家,家里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不要。”
方雅雅一手半托下巴,转身看向俩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周沉术失笑:“行,我算是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两个,溜了。”
周晚棠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他问:“昨晚做夜猫子去了,今天这么困?”
“你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在后院的秋千上打了个盹。每天按时上下班,晚上也没有熬夜,到点就睡,这就是自然现象的困。”
“得了吧。”
“这话也就大哥会信,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小雅,你长大可别学你晚棠姐。”
方雅雅:“现在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就你是老年人的生活作息。”
“他?”
周晚棠笑出声,对上周沉术递过来的眼神,还是很给面子的噤了声。
三人并肩而行,穿梭在回廊里,刚跨过坎进入房间,就听见一声:
“老太太,麻将取过来了。”
王妈手里拎着一个制纹细腻的桃木盒子,将它放在内侧的那张由紫檀木裁制的正方方桌上。
“我们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方雅雅侧身小声询问一旁站着的李妈。
她眼睛含笑地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房间里的人不算多,故而老太太一眼看清来人,突然开口:“小婉。”
周晚棠和周沉术并立而行,正准备迈出门槛,听见这话,立时收住腿。
“嗯?”
“你会打麻将吗?”
这话一出口,晚棠立时瞪着眼,仰头侧目看向周沉术,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话。
他轻轻摇头。
她也如实道:“不太会。”
“这牌桌啊,差角。别看屋里纳着十多人,可这啊,愣是凑不齐人。”老太太招手,“小婉,你过来试一试。”
“啊?”周晚棠怔了下,“奶奶,我真的不太会。”
“晚棠,你就当是陪着老太太了。”
孟素桐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学东西,总比我们这半截身子入骨的会得快。”
周晚棠整个人还处在云雾当中,不明白怎么就突然牌桌差角了,更不明白一窍不通的她居然会被拉过去凑数。
“我……”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没了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晚一点二更,大概三四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