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与好友提起她要与裴茗光和离,是否也会被指责是无理取闹?
听过陈佳妍家中的事,崔莺莺也没了主意,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又哪能多加指点?
“阿娘就是生了病闲的慌,她脑子里爱胡思乱想,总以为,兄长会被奸贼所害。”
坐着的崔莺莺,略微有些面上挂不住:“你阿娘也是关怀你兄长罢了。”
陈佳妍余光一瞥崔娘子,笑着问:“好端端的过着日子,也总不能以为我阿爹要下毒害她吧?”
崔莺莺并未抬头,小声说:“那我就不知了……”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阿娘嘴上总说和离,不过皆是要阿爹多多在意他的小手段。”陈佳妍了若指掌的,淡淡开了口:“你以后可不准犯蠢,同首辅大人提这样的话。”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像是一根小针扎入她的内心深处。而若他裴茗光不曾想下毒害她,一切都是她多想,可若要他将偏向慕贵妃的心思大改,那是比登天还难。
崔莺莺有些觉得恶寒,却还是维持着笑容,听着好友的絮絮叨叨。
“想来是我阿娘头一热,等冷过这几天,身子舒坦了,也就不会再提此事。”陈佳妍遇到这事也不是一两次,很肯定的说。
崔莺莺拢了拢手指,又问,“那往后,她若再提?”
“那自有我阿爹会哄,小夫妻之间吵架,我不好干预过多。”
闻言,她不免皱起眉,“那你寻我帮的又是什么忙?”
“那我不是在家里烦的很,想趁着首辅大人进宫的时候,让你收留我两日,可思来想去,”陈佳妍不好意思笑笑,又说,“恐又觉得你已经嫁了人,不似你在闺阁时候那样的方便。”
难怪,那时候,崔莺莺总听好友提起裴茗光。
还以为是好友要见他一面,现在明白过来,原来竟是这样的。想她自己,现在还有个身份,那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在裴茗光跟前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若是可以,我是一辈子也不想嫁人了。”崔莺莺语气哀愁:“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法子。”
她本身想和裴茗光和离,就是迫于情势,没有与他挑明,听好友什么说了一通,旁人只会觉得是她无理取闹,而不会站在她这处。
倘若是她一个人被指指点点也就罢了,可别让家中爹娘为了她的事,在被人议论不止。
那么,和离这一事,需得从长计议,她倒是要好好寻个好法子。
……
裴茗光今日也是被各种人情琐事给绊住了脚。
慕蝶衣那个蠢货弟弟慕程意,寻了关系,找到他这里,想要与他走近一些谋点好处。
他叫人给打发了,帖子又不依不饶的宋到跟前来。李雪阳说:“上一批福州茶叶的事,景仁宫有人来问过,首辅大人是不是不管她家娘娘了?”
裴茗光迎上好事者的目光,语气没什么太大起伏:“我何时管过了?你们这些人,一整日的没事干,只想着龌龊的事。”
“成!到底是我多事,被首辅大人嫌弃了。”
本来就是,他听到这样的事就烦,不予理会。
只是,皇帝朱彦止又寻了他到养心殿,特意给他批了半天的假期,让他多陪陪家中夫人出去散散心。
慕蝶衣吹的枕头风,把皇帝给迷的七荤八素,还下了眼药,编排他和崔莺莺关系不好?
他和夫人之间,琴瑟和鸣,这群人还真能信了慕蝶衣的离间计?
李雪阳却说:“下官也觉着夫人可怜的紧,听闻大人成婚头三日都留宿在内宫,这难免,是要被人诟病的,我们陛下听到些流言蜚语,也再正常不过了。”
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就看他家中的夫人如何想了。
崔娘子是个没有经过毒打过的娇花,倘若又听到什么不像样的话,与他闹腾,却也是不美。
裴茗光慢慢皱了眉,同李雪阳道:“我一人去赴宴岂不是危险,沾了莺莺燕燕的脂粉回家,还要被误会了。还请李大人同我一道儿同去。”
李雪阳当真是被奴役惯的,第一回听说还有这样放假的好事,直夸:“想来男人是要先成家,后立业,首辅大人身上都有些人情味了。”
他与崔娘子成婚后,可没学到什么好的。
不过这事闺阁里的私密,就不拿出来说了。
一行人没打招呼,就到了金鱼池边上,正遇上慕府的几位魁梧的奴役在挑事,驱逐了小门小户的人家,不让人往里头进:“在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么!说出来吓死你们。”
裴茗光循声看过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留了李雪阳在此处等两边人打起来,再一道送到官府去。
他现在是看慕家的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么好的天气,和这些个货色在一块算怎么个回事?她便早些回府邸去,去瞧崔娘子温婉动人的脸,用冬日藏的雪,放到风炉子里慢慢煮茶来喝。
崔娘子为人内向,又不爱动弹,唯有在吃的方面,还有几许趣味。
裴茗光如此想着,他已经避开人群,跨过门槛儿,从后面的小门入了金鱼池。
可也是巧了,慕程意那个蠢货果然不负众望,正在调戏一个落单的小娘子:“你晓得我是谁么?请了你过来,是给了面儿!”
就听见那被围堵的小娘子,不客气的说:“你那脸上几块赘肉倒是压秤,不如找把小刀割了下来,让我切看看到底值得多少?”
匪气十足,把慕程意吓得哆嗦了肩膀:“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丝试试!我家姐姐饶不了你!”
那小娘子更是不惧:“那你可是踢到铁板了,我夫君一根手指头都能弄死了。”
裴茗光低声轻笑,他还没见过京都城里,哪家的贵女如此伶牙俐齿的。
这似乎,声音还有些耳熟。
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像慕程意,痛的他哇哇大叫:“崔莺莺!你夫君会为你出气?做的什么春秋大梦啊!”
裴茗光短暂眸光停滞,越过人群,往那人身上看去,显然是颇有些意外的,这不是崔娘子,又还是哪一个?她和人吵的正凶,压根没见着他。
崔莺莺暗骂一句倒霉,今日,自个儿出门前,必定是没有好好看过黄历,居然遇见了慕家的人,“这茶给你洗洗眼,便不必谢了。”
以她和慕蝶衣势不两立的关系,泼茶而已,已经是她足够客气了。
“你多费什么口舌,是平日里读书太少,孬种的这个词都不会写了。”她转了转手腕,下一瞬,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招呼过去。
“你这女人居然打本少爷,可总算是原形毕露了吧!”慕程意摆了摆手,顶着一张纨绔子弟的脸,不怀好意的看着崔莺莺,“首辅夫人?这京都城有谁不知道,这门婚事是你们崔家倒贴啊!”
“来人,请了裴夫人过来,重新与我斟茶倒水!”
她见过贱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想来是有在暗中下毒的姐姐,就有个正大光明调戏民女的弟弟。崔莺莺摘下头上的发钗,就往几人上丢,“你们谁敢动我!”
她又不是傻的,留在原地,任由人欺负。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只是,当崔莺莺转身,那身后三两步开外,裴茗光就站在那处,就让大家伙看看他对她是如何的轻怠,让满京都的唾沫星子都淹死他。
最好,她还得摔上一跤,这戏才算是做实了!
崔莺莺轻柔的喊了一声,膝盖一软,人就往地上倒去,本以为会疼痛难忍,慢慢睁开眼去,眼前高大的男人伸手托住了她。
桃花随风而落,黎明将人放逐。
日月光辉,落在那空青色的直裰之上,是她熟悉的清俊侧颜,却有那么些觉得陌生。
他为什么会出手救她?
崔莺莺是想破头,也不太明白。
裴茗光低垂着眼,自顾自的欣赏着崔娘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手上的动作提了提,将哆哆嗦嗦的人往怀里带,“夫人,好生可怜。”
怪让人心动的。
崔莺莺的脚尖却像是被沾在地上一般,逃脱不得,“是我不小心。”
裴茗光他本以为她要委屈,可确是听到这一些话,心里着实不太痛快,托着她起来,“是么?”
她失了手臂的支撑,险些又要摔,慌忙之下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儿,“夫君,你是不是跟踪我?”
“你我之间,怎能用跟踪二字。”裴茗光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雅黑的睫微微下垂,他又道,“分明就是夫人在投怀送抱。”
崔莺莺气愤不已,但时至今日,她早就清醒了!裴茗光,他就是个卑鄙的!那慕程意口中所言,哪句话又当不得真?首辅大人爱慕贵妃,包庇慕家也是板上钉钉的。
她气鼓鼓的像金鱼池里的鱼,只好用手挡面,小算盘打的飞快:“夫君,我害怕。”
“夫人,别动。”裴茗光看着那女人的眼神纯粹干净,是他不合时宜,起了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