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酸涩

对上谢若仪充满探究的目光后,詹钦霖这才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好像有些过于夸张了。

可,这真的不能怪他啊!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可是在几千年后,只有在博物馆才能亲眼见到的历史文物。

心思百转千回,詹钦霖压下心中情绪。

他低下头避开谢若仪的目光,眼神飘忽不定地说道:“正是因为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此物,所以才会如此惊奇。”

谢若仪闻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深究。

见势,詹钦霖松了口气,转而他又主动地向她问道:“娘子,此物究竟是作何用处的?”

他此言一出,院子里的另外两人都满眼期待地看向了谢若仪。

但谢若仪却并没有急着为他们解答疑问,而是步伐淡定地走到圆桌前坐下。

从水磨还只是一个小木雕的时候,芽绿就很想弄清楚自家娘子做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惜她每次询问,谢若仪都总是在卖关子。

这个疑问就这样在她的心底憋了许久。

今天,终于要揭晓谜底了!

想到这,芽绿殷勤地跑上前,为自家娘子倒了一盏新茶:“娘子,您就快告诉我吧,这个大家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谢若仪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钓足了三人的胃口。

享受够了他们好奇的目光,她才心满意足地说道:“此物,我为它取名为——水磨。”

“好!娘子取得好!”

詹钦霖拍掌欢呼,满脸骄傲。

还没等谢若仪做出反应,站在他身侧的长辉和芽绿就一脸诧异地看向了他,两人没想到娘子光是说了个名字,郎君居然就能这么捧场。

很快,他们二人也就不甘示弱地跟着詹钦霖拍起了马屁。

“娘子这名字取得妙呀!光是念起来就朗朗上口!”

“少夫人英明神武,此名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发现自己的风头竟然都被他们二人抢了过去,詹钦霖顿时坐不住了,他急忙开口道:“明明是我先……”

“到底是你说还是我说?”谢若仪偏了偏头,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娘子说,娘子说。”詹钦霖立马偃旗息鼓,举手求饶。

差点要被他的反应逗笑,旋即——

她又突然想起了昨夜。

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抛之脑后,谢若仪清了一下嗓子,娓娓道来:

“底部的这个大木轮在河水的冲刷下,可以带动顶端磨盘的转动,农夫只需将粮食放入磨盘内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粮食磨好。”

听完后,芽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站在她身侧的长辉也同样是懵里懵懂,压根没明白少夫人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人当中只有詹钦霖一人明白,水磨的出现对于古代的农业生产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不过,眼下却有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需要先解决。

“水磨的制作成本想必不低?娘子要如何让百姓们都能用得上它?”詹钦霖单刀直入,继续说道,“况且要让百姓们相信并愿意使用水磨,也是一个难题。”

詹钦霖提出的这两个问题,直接戳在了谢若仪的心坎上。

谢若仪垂眸,陷入沉思。

没错,光是制造眼前的这个水磨,就已经花去了她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如果想要大规模的生产投入使用,那就必须要产生营收才行。

她研究发明水磨的初衷是为了减轻百姓们的负担,可如果百姓们都不愿意主动使用水磨的话……

那么她的这个发明就算再好,也无所用之。

“郎君所说的问题,我也知晓,但……”谢若仪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忽然间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詹钦霖,“郎君莫不是已经想出了解决之法?”

在谢若仪抬头之际,空中的云朵正巧被风吹得飘散。

没了云层的遮挡,阳光恰如其分完整地洒在了谢若仪的脸上,詹钦霖在这时间才突然发现——原来她的耳垂上,有一颗这么小的红痣。

以为目光出神的他是在心中构想解决之策,所以谢若仪就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在等待着他。

四个人所在的院落,在不知不觉竟好像被无声的屏障,硬生生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芽绿悄咪咪看了眼正在盯着自家娘子出神的姑爷,又再回过头瞟了一眼正目光灼灼望着姑爷的自家娘子——牙齿莫名甜得有些发疼。

芽绿忽然间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长辉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郎君夫人,就连眼眶都有些忍不住开始发热。

太好了!看样子他马上就能抱到小主子了!

霖院的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停滞住了,在场的四人都各怀心思,没有人主动出声打破宁静。

“芽绿,是不是我脸上沾着了什么东西?”

终于,还是谢若仪先承受不住詹钦霖那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目光,甘拜下风地率先开口。

“啊?”听到谢若仪喊自己的名字,芽绿这才从照顾自家娘子坐月子的幻想之中抽身而出,“对!是呢,娘子头上好像沾了一片落叶。”

怪不得他一直盯着我看,原来是因为我头上沾了片叶子。

真是的,干嘛不直接开口告诉我?

谢若仪一边腹诽,一边抬起手想将头顶的落叶拂去。

裹着纱布的手掌不太听使唤,谢若仪伸手摸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将落叶从自己的头顶上拂下。

眼中浮现出笑意,詹钦霖凤眸含水地走到了谢若仪的身边,想帮她把卡在发丝中间的那片绿叶取出。

却不想,他才堪堪靠近——

“别碰我!”谢若仪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

看出了她眼中对自己不假颜色的防备,詹钦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狼狈地收回了手,把手藏在身后蜷缩握紧。

詹钦霖声音晦涩地小声说道:“抱歉。”

院子里的温度瞬间冷下来。

谢若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夸张了,她进退两难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芽绿从小和谢若仪一起长大,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看到自家娘子这幅纠结的模样,芽绿走上前帮谢若仪把头顶的叶子取下,然后又开口缓解了气氛:“姑爷有什么好法子就快说吧,您可别再继续卖关子啦!”

有人递出台阶,詹钦霖自然顺势而下。

他目光不留痕迹地从谢若仪身上掠过,仿佛完全没有把刚才的那个插曲放在心上。

声音清朗如弦,詹钦霖一一道来:“詹氏的船运生意名扬四海,人人皆知,但众人却不知——”

说到这,他扭头看向了长辉。

长辉默契地将自家郎君未曾说完的话语补全,“我们二房私底下有在做铺子的生意。”

“这外头的铺子可多了去了。”芽绿小声嘟囔。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铺子和铺子之间那可有着天壤之别。”长辉挥了挥食指,一脸高深莫测。

气氛就这样在无形之中,渐渐缓和。

谢若仪闻一知十,光是凭借着他们刚才所说的三言两语,就直接拼凑出了真相,“詹家二房所经营的铺子,就是目前江陵城最炙手可热的那家揽月楼吧?”

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谢若仪的目光中却明晃晃地写着“笃定”两个字。

果不其然,她话音才刚落,长辉顿时就瞪大了眼,“少夫人您是怎么猜到的?”

“你家郎君…”原本想要夸赞他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一圈。

谢若仪睫羽颤了颤,咽下了心中原本想说的话语,转而说道,“你家郎君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他既然说有了法子,那他肯定就是有。”

“要能吃得下我这每件成本将近快一百两的水磨,还要有足够的名气能让百姓们信赖追捧。放眼望去,整个江陵府能满足这两点条件的——也就只有揽月楼了。”

“揽月楼是你们二房的产业!”芽绿捂住嘴巴,大声惊叹道。

詹钦霖默不作声地将一个眼刀狠狠丢向芽绿。

从姑爷的目光中读出了浓烈的杀气,芽绿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不久抱着她大腿不肯放手,满脸都是血的那名女使。

于是她又急忙改口说道:“揽月楼是咱们二房的产业,是娘子的产业。”

“没错娘子,揽月楼是你的产业。”詹钦霖接过话头,一本正经地转头看向谢若仪说道。

谢若仪眨了眨眼。

是这么个逻辑吗?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谢若仪仍在犹豫,詹钦霖赶忙趁热打铁地劝道:“既然是自家产业,那娘子将水磨放到揽月楼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将肚子里预先准备好的台词全部都说出口后,詹钦霖放下心来,翘首以盼地等待着谢若仪给出的答案。

在他看来此事定是十拿九稳,毕竟——谢若仪没有任何理由要拒绝他。

“我再想想。”

“好,那我明天就带娘子去揽月楼看看。”

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郎君的这幅傻样了,长辉脚趾扣地,挪着步子凑到詹钦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道:“郎君,少夫人刚才说她要再想想。”

“为什么!”詹钦霖抬起头,目光愕然地看向了谢若仪。

可惜,他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她刚才是在开玩笑的迹象。

她是真的在考虑要拒绝他。

但,为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我想再多考虑考虑。”谢若仪用了一个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的借口来应付詹钦霖。

思绪在脑海中百转千回,詹钦霖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

他努力遏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装出满不在意的态度轻声说道:“娘子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是应该要考虑的更周全些才好。”

说完,他转过身。

“乡试近在眉前,既然水磨已经组装好了,那我就先回书房温书了。”詹钦霖一边说一边抬起脚往书房走去。

见气氛不对,长辉很有眼力见地提出了告辞,“少夫人,您这边没有其它吩咐的话……”

“没有了,你去忙吧。”谢若仪还没等长辉的客套话说完,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在他们两人走后,院子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芽绿走到谢若仪的身边,声音雀跃,“娘子你真聪明,这个大水磨光是看起来就特别的厉害神武。”

知道芽绿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可谢若仪却怎么努力也抬不起嘴角。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法子,可是为什么自己只要想到需得和他呆在一块儿——就忍不住地想要退缩。

难道,自己就这么讨厌詹钦霖吗……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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