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粗使婆子虽然左右压住了谢若仪的肩膀,但手上却不敢太使实劲。
“快放开我!你们长房的人没有权利处置我们二房的人,就算要给我安上什么罪名,也得等我婆母来了再说!”谢若仪一直在不停地挣扎着。
“你瞧瞧!她还不是成心的?你瞧她这幅忤逆长辈的样,就算到了现在也还不肯认错!”陈氏重重放下手中茶盏,就连茶水都溅了几滴在桌上。
见陈氏火气不降反而还更大了,许若娟赶紧朝她附耳小声说道:“姨母,再怎么说谢娘子也是知府大人的嫡孙女呀,咱们可……”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简直更是火上浇油。
“你是不是仗着自个身份高贵,以为嫁到我们詹府后便可以横行霸道无视长辈,罔顾孝道?!”
陈氏指着谢若仪的脑袋,将一连串的罪名给扣到了她的头上。
“说话是要讲依据的吧,你这样胡搅蛮缠算什么!”谢若仪哪里会受这种气,她当即反驳道。
许若娟用力地拍了下手腕,走到谢若仪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她道:“谢娘子你这说得可都是些什么胡话?姨母难道还会冤枉了你不成,你还是赶紧跟姨母道歉认个错吧!”
向陈氏认错?她现在要是认了错,那么刚才陈氏给她扣上的那些罪名,可就都成真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若仪抬起头,眼神毫不示弱地望向陈氏。
没想到谢若仪竟是块这么难啃的硬骨头,陈氏心一狠,朝左右婆子们使了个眼色。
婆子们手上用力,谢若仪被强压着,生生跪下。
虽然膝盖触底,但谢若仪的目光却依旧是不服气地回瞪着陈氏。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刷新着谢若仪的认知。
她知道最近詹钦霖风头正盛,陈氏故意找她的麻烦就是为了借机打二房的脸。
但是她没想到,一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娘子居然会对侄媳做出这样离谱的事。
对上谢若仪满眼倔强的黑亮眸子,陈氏的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她紧了紧手指,压下情绪说道:“既然你婆婆不在,那我这个做伯母的就替她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菊红。”
菊红战战兢兢地挪着步子上前,“大娘子。”
“拿着。”陈氏看了眼身侧女使手中捧着的特质枝条,示意菊红,“打到谢娘子认错为止。”
浑身冒着密密麻麻小刺的枝条,末端被白布粗略缠起,而特意浸泡过辣椒油的前端,正在光秃秃地宣告着——它究竟有多不好惹。
这种枝条是后院的腌脏把戏,打在手上看不出伤痕,只会泛起些浅浅的红晕。
可那沾满了辣油的细密小刺,又怎么可能会是好相与的?讲究的就是个表面看不出端倪,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颤颤巍巍地拿起枝条,菊红腿脚一软,在陈氏脚边跪下。
“大娘子,我…我……”
“没用的东西。”
陈氏一脚将菊红踹开,自己亲手拿起枝条,慢慢靠近谢若仪。
“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谢家人到时候找你的麻烦吗?”谢若仪握紧了掌心,死死盯着陈氏。
“我作为长辈略微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小辈,这是理所应当。”陈氏表情嘲弄,“难道知府大人还会因此抓了我进监牢不成?”
下人们是最会看人眼色行事的,见陈氏对谢若仪的身份没有半点忌惮,她们也就放开了手脚。
“放手!快放开我!”
婆子牙关一咬,用力地将谢若仪捏紧的手掌扯开,露出柔嫩的掌心。
陈氏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而躲在她身后的许若娟则是满脸心疼地用手帕遮住了眼。
“啪。”
随着枝条划破空气抽在手心发出的一声闷响,谢若仪的下唇同时也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虽然样子狼狈,但她的眸子却变得愈发的漆黑,坚定。
看着谢若仪不肯服软的模样,陈氏的心中没由得一阵慌乱。
像谢若仪这样的闺阁千金,定是没有受过任何皮肉之苦的,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不向自己认错服软?
陈氏心中胆怯,但手上的动作却半点没停。
“啪啪。”
随着两声脆响,谢若仪的手心中又多了几道红痕。
掌心传来的灼热痛楚,让谢若仪的手掌开始无法控制地瑟缩。
三道浅浅的红,看起来好像不太严重,但只有亲自尝了这枝条厉害的人才明白,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刺钻进肉里又立刻被扯了出来,刺上沾着的辣油也全都刺浸透到了肉里。
十指连心,又痛又辣。
陈氏曾经是尝过这种滋味的,那时才不过一下,她当即就立马和继母认错服软了。
也正因如此,在看到谢若仪连受了三下刑罚不仅没开口服软,甚至连一声都没吭时,陈氏的心底开始渐渐地蒙上了后悔的情绪。
可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嫁错人,选了二房!
陈氏目光狠厉,手腕用力,就又抽了下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陈氏被人一脚踢开。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被詹钦霖一脚踹在了地上的陈氏,满眼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了他。
“滚开!”
詹钦霖看都没看陈氏一眼,直接伸手将抓住谢若仪左右胳膊的两个婆子扯开,挡在了谢若仪的身前。
“娘子…娘子。”芽绿的声音都快哭哑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谢若仪的手,“娘子,疼不疼?”
“还好。”谢若仪怕芽绿难过,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满脸泪痕,就连身上也脏兮兮的芽绿,谢若仪连忙反问道:“你身上这是怎么了?刚才她们是不是…”
“没事的娘子,是我自己刚才跑着去找姑爷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芽绿垂眼看着谢若仪红肿的手,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嘶。”
谢若仪想抬手帮芽绿擦眼泪,结果才刚刚抬起手就又是一阵刺痛。
听到她的吸气声,詹钦霖眉心一颤,转过身。
“伯母,此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他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仍旧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陈氏。
“交代!?你作为小辈对长辈动粗,你还敢问我要交代?”
陈氏才不怕詹钦霖的威胁,她刚才在谢若仪手上打出的伤,任谁来看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詹钦霖刚才踹她的那一脚?厅堂里所有人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
“长辈无德,少年无孝。”詹钦霖语气平淡,但眸子中却藏着山雨欲来的气势,“伯母,此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说完,詹钦霖转过身蹲下,将谢若仪横抱入怀。
“你干嘛?”谢若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地上又硬又凉,你刚才在地上这么久,我抱你回去。”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还有人看着呢!”
谢若仪想拍詹钦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但是手又疼得不行只能悬在空中,于是只好口头劝阻他。
“那就让她们看。”
贴近詹钦霖的胸膛,谢若仪小声提醒:“你的表妹,许娘子也在。”
又是许若娟。
詹钦霖现在想回到那个夜晚扇自己一巴掌,他当初怎么就想到用许若娟做了借口?
“没注意,她看到就看到了吧。”
轻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恢复理智,詹钦霖垂眼看着自己怀里的谢若仪,温声说道:“你是我的娘子,代表着二房的脸面,我自然是要先顾忌着你的。”
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陈氏故意找她的茬就是为了打二房的脸,而他现在维护自己也就是在维护二房。
觉得他言之有理,谢若仪也就没再继续坚持。
“那你待会儿到人少的地方了,就把我给放下来。”
詹钦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稳稳地向外走去。
谢若仪看不清他的脸色,以为他答应了自己,但跟在两人身后的芽绿却看得清清楚楚。
姑爷的脸,现在简直黑得像是要吃人的野狼!
听到模模糊糊的交谈声,谢若仪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门外,确实有两人正在交谈。
“郎君,夫人手上的伤看似虽轻,但伤口却都被辣油给浸透了。”
郎中见过太多这种后院的腌脏事,他眉眼低垂着,除了上药时需注意的一些事项之外,半句也没有多说。
但哪怕他没有明说,詹钦霖也心知肚明——谢若仪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多谢郎中。”詹钦霖将郎中送出府,吩咐芽绿下去备药。
等芽绿端着化痕膏进屋时,才发现谢若仪已经醒了。
“娘子。”芽绿动作轻柔地将谢若仪扶起。
“我睡了多久?怎么会就睡了过去?”
“娘子拢共歇了不到半个时辰。姑爷抱着娘子回到院子里时,娘子就已经睡着了,姑爷也就没有再叫醒娘子。”芽绿一边给谢若仪抹药,一边温声解释道。
“那郎中是?”
“娘子被长房的人带走,我去找姑爷求救的时候,姑爷就先吩咐长辉去请郎中,所以娘子歇下没多久郎中很快也就到了。”
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谢若仪想到了。
“现在还不到戌时,霖院里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闻言后,芽绿为谢若仪涂药的手顿住了,她颤了颤睫羽说道:“估计是看主子们都不在,就不知道跑到哪处躲懒去了吧。”
谢若仪只是随口一提,既然芽绿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将纱布和化痕膏收拾好放入盘中,芽绿端着盘子快走出寝室,直到走到院门口,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多多收藏~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