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全枕槐梦

十一时了,鸿方将云溪唤醒,瞧着云溪累的眼眶黑黑,眼都睁不开的模样,塞了一块梨花酥在她手里:“辛苦了我们小溪溪。”

云溪闭着眼将梨花酥塞进嘴里,发觉是梨花酥,猛然睁眼瞧着鸿方:“梨花酥你都舍得给我吃?”

鸿方瞪她:“除了你我还会给谁?我又不是没给过你。”

三人说着走进阵中。鸿方白炎在阵眼站定,法线已经改过了,现在只差在阵符的助力,鸿方将镇山插入阵眼,云溪运转灵气对着阵符处猛然发拳,随着金光顿闪,云溪迅速闪身回阵眼处,坐在阵眼里她瞧了一眼外面的华图派弟子。

云溪确实没打算救华图派弟子,她向来自认为做不到救世主那套无差别的仁爱,也不愿做到。

人心必有偏向,就像她偏向她的师兄师弟一样。世间之事因果利害繁多,只要愿意做一件事,便是再如何不合理也能寻到借口和理由,不愿做一件事,再合理的缘由也不愿接受。

她无法顾全所有人的因果,便只想顾好她身边人的,如若其他华图派之人是无辜的,那栖雁派其他弟子就不无辜吗?

收回视线,放松的靠在鸿方背上闭眼,任由身体在空间内翻转穿梭。

云溪再次揉着眼睛站起来的时候,面前站的已经是穿着茶白色银丝暗纹印花长袍的温之迢,头上还带着她给他的那簪子。

温之迢微微笑着,但脸色不太好,眼眶和嘴唇都是青白的,眼窝凹陷着,但依旧勉里朝着她笑。

云溪蹙眉,头上的凤凰冠跟着微微晃动:“你怎么脸色如此差?”

温之迢开口是很轻很淡的语气:“没事,只是有些担心师姐罢了。师姐什么都没准备……”

云溪听着,再度愧疚起来,确实是了,她死了几千年一回来又是魔族,灵盟,又是重回死亡之地的秘境,对师弟来说实在是太不省心。

犹犹豫豫不知道怎样能让师弟放心,想起来小时候南衍离开门派太久,为了哄她开心每次都带些小吃食或者小玩意儿带给她的模样。

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斐果递给温之迢,披着略微凌乱的长发,眉目和凤凰冠的璀璨交映显得灵动生机,专注瞧着温之迢,轻声细语安慰。

道:“师弟实在不必担心,有断鸿、鸿方白炎陪着我呢,能出什么事呢?”

温之迢瞧着眼前正仰着头瞧他的云溪,接过云溪手中的斐果,连勉力的笑也没了,慢慢道:“好。”

随即指着云溪头上的凤凰冠问:“这是?”

云溪答:“是尘缘派的一个弟子为了答谢,赠我的。”

温之迢摸着凤凰冠上的主珠,眸色微暗,面上却是无波:“这冠真是精妙,但是是不是太沉了师姐?”

云溪点头:“是的,压的我脖子都痛了,那时正要进阵,变没来得及取。”

温之迢将几根缠在凤凰冠上的乌发轻轻绕了好几圈才解出来,又将凤凰冠从云溪头上摘下:“那我便先替师姐拿着罢。”

云溪活动着扭了扭脖子点头。拍了拍温之迢肩膀:“谢谢师弟。”

转身往后面去找烟罗长老,没留意身后沉沉晦涩的目光。

云溪径直坐在烟罗长老的软塌上,烟罗长老张牙舞爪大叫:“云溪!你刚从那出来,一身土别坐我的塌上!”

云溪起身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坐回去,笑眯眯:“多谢烟罗长老给我疏通经络,现在一点都不疼了,烟罗长老这些年有没有想我?”

烟罗青葱般的手指点在云溪的脸上,将她脸上的一点灰擦去,别别扭扭开口:“想你作甚?知道你死了我高兴着呢。”

云溪躺在烟罗手臂上,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笑的眯眼。

旁边的华图派长老桦渊长老不断的在云溪她们出来的那一片踱步,急的老褶都紧紧的皱在一起,像一片褶皱的老树皮。嘴里念念有词:“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

鸿方歪嘴笑了一下,同白炎对视一眼,白炎朝桦渊长老道:“他们出不来了。”

桦渊长老里面瞪眼,将手中发杖指着鸿方和白炎,眉毛发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在里面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炎没鞠躬也没行尊礼,他静静瞧着面前华图派长老桦渊的模样,脑子里却是栖雁派上上下下,一声声唤他大师兄的弟子和一具具数不尽的尸体场面在不断地交织重演。

缓缓开口:“华图派弟子在我们并未动手的情况下,多次主动偷袭攻击我们三人,趁我们送尘缘派弟子出阵,灵能尽竭之际也不顾仁义道德进行偷袭,所以被我们绑在了秘境。”

华图派长老桦渊听了这话,指着白炎怒吼:“卑鄙术子,谁不知道你从小时起便嫉妒潘郎处处比你强,这次你可是找到机会了,可是报了你那私仇了,你竟不觉得问心有愧?!”

鸿方眉毛一竖,便要上前理论,被白炎拦了一下。

白炎目光灼灼,朝着桦渊一步步迈的坚定又沉稳:“我白炎从小便没有嫉妒过潘兄,我对他是仰慕兄长之情,从未有过争抢攀比之心。反而是你们!这些年却是处处逼迫,处处狎治栖雁派,问心有愧之人该是你们!”

眼瞧着华图派长老桦渊又说不过道理准备将法器祭出。

云溪拿着断鸿挡在白炎身前,笑的眉眼弯弯,很是体贴的模样开口:“长老有这个时间对小辈责骂,不如进秘境救你亲爱的弟子们,毕竟他们可能已经被绑了许久了。”

桦渊狠狠甩了袍袖:“你以为我不想?谁不知道长老不能进入秘境?”

云溪:“现在残阵已经补齐,说不定便可以了,长老可以一试。”

说完转身冲后面的鸿方和白炎眨眼。

桦渊救弟子心切,听了云溪这么说便将信将疑的进入秘境,果然身形消散在面前。

鸿方瞧着白炎低声问:“栖雁派此事便如此了?不将真相公之于众?”

白炎摇头:“他们在暗处怂恿魔族与苍慧联合,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世人不会信的。”

云溪偏头:“没事,只要他们都被困在这秘境中便算偿罪了。”

鸿方白炎:“?”

云溪说罢瞧着鸿方白炎疑问的表情,微微挑眉:“我没跟你们说吗?我在里面将阵法改为锁阵了,易近难出,桦渊一人进去,被困个三年应是没什么问题。”

鸿方白炎鼓掌:“做得好。”

如今在场四派,涅云派七星派和尘缘派都已经离开了秘境,只剩逃出的华图派弟子坐在地上,等的连怪罪吵架的动静都没了,一个个呆坐在地上。

鸿方和白炎准备走了,云溪揽着烟罗胳膊:“今晚我去找你玩,在七星派睡好不好?”

烟罗瞧着前面温之迢在黑夜里依然一尘不染白的诡谲的身影,问云溪:“你问过你师弟了吗?”

云溪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去你们派玩罢了。”

烟罗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云溪欢天喜的揽着烟罗,跟正等她回涅云派的温之迢鸿方和白炎道别:“我今夜去七星派玩,先不回去了。”

“行。”白炎回答。鸿方和白炎已经扭头站上剑了,瞧见温之迢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白炎大喊:“温仙尊,走哇。”

温之迢没回复白炎,转身就走。

白炎:“……”

鸿方冷哼一声。

白炎挠头:“温仙尊和平日在云溪面前是不一样哈。”

鸿方:“我早就说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讨厌他?云溪那个傻的,我跟她说温之迢你在的时候跟你在的时候不一样,她就说温之迢是因为跟我们不熟才这样。”

白炎坐在剑上听鸿方说完:“也有可能,可能因为温仙尊跟我们不熟吧。”

鸿方:“……本来一个傻的都够我受的,现在又来一个,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温之迢没回涅云派,转身进了秘境,瞧见了被捆在树上倒立,和石头拥抱的华图派弟子,以及正满头大汗给弟子解禁的华图派长老桦渊。

华图派弟子见温之迢进来秘境,还以为是来救他们的,一个个激动的脸都红了,几乎要流泪来,瞧着温之迢使劲唔唔发声,企图吸引温之迢注意,让温之迢先救他。

温之迢不耐,双手合拢交叉结印,自他身后惊天动地喷啸而出的一道磅礴紫气狂暴而下,化作紫龙,脊背遮天蔽日的双翅,狰狞狂暴的瞳孔闪着嗜血的光芒,随着温之迢的挥手将弟子全部拖拽着撕咬而死。

华图派长老被突然的变故惊的呆坐在地,半响才站起身来,将法杖高高举起,天空中顿时闷雷滚动,法杖带着滔天的雷暴朝温之迢落下,温之迢站在黑云雷暴下,衣诀也没动,徒手就抓住了闷雷,看着气焰嚣张的玄雷在他手里慢慢变小,他握紧掌心,将其断魂。

华图派长老被紫龙撕咬跌着爬不起来,他气若游丝:“温之迢,身为仙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温之迢眼睫都没抬起瞧他,略过尸群,走到被补全修改的诸神阵前,细细瞧着法线和阵符位置的不同,将一滴血滴在阵法中,阵法缓缓亮起。

煞气反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口中猛的喷出黑血来,白衣上染上了斑驳的血痕,他嘴角还沾着鲜血,万分妖鸷,却瞧着被改过的阵法,脸上是微微一笑,眉目舒展。

“师姐向来聪慧,是谁人都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