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沈稚宁拦下,她便看见小玉如同杀掉其他人一般,先从卫凌州的腰间窜出来,然后一寸一寸爬向他的肩膀,“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它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老瞎子,似是在等一个时机,飞扑上去,再用蛇尾缠上,然后张大嘴,一口咬上去。
“卫凌州!”
沈稚宁又唤了他一声,“既是要买兵器,自也能去旁的兵器铺买!”
沈稚宁眼睫飞快地扑闪着,她知道,此时与卫凌州讨论什么是仁义道德完全无用。
他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如何才能阻止他?
沈稚宁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寻找一个适当的法子。与此同时,卫凌州侧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好像,很怕我杀人?”
既然这么怕,却还要一直跟着他。
卫凌州想到这一点,愈发觉得有趣,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兴奋起来。
老瞎子看不见人,不知自己面前是何境遇,只听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因他不卖兵器而生气,意欲杀了他,而那女子,试图救他。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二十年前遇到的一桩事。
一对年轻人前来他的铺子买兵器。男子一袭月牙白圆领袍,身旁一位身穿紫衣头戴面纱的女子。
他看不见,是路人描述的他们的衣容。
按他的规矩,买兵器之前,要报上自己的门派。他按门派估价卖剑。
而那男子不肯,拔剑便要砍向他。
他身旁的女子说:“邺成,我有孕了,莫要杀生。”
卫邺成,天下叫这名字的人不多。
唯有一人,天下闻名,那便是凉国如今的君主。
而现如今,眼前的这位姑娘喊他“卫凌州”。
仿若二十年前的景象重现。
老瞎子不禁叹了一声:“原来是故人之子。”
“既如此,我倒知你为何无门无派,你要的刀与软剑,我给你。就当承你母亲之恩。”
卫凌州放在沈稚宁身上的心思,因老瞎子一句话牵扯过去,“你认识我母……亲?”
老瞎子说:“有过一面之缘。”
卫凌州问他:“她是个怎样的人?”
老瞎子想到卫凌州方才的冲动,眸子里露出几分可惜。他十足像他的父亲,却一点都不像他的母亲。
“极善之人。”
这些年来,不乏有像他们这般人前来,不遵守规矩,寻衅滋事。而他的铺子能安然无恙地开到至今,也是源于他这铺子有世上最厉害的机关。
若非当年卫凌州的母亲拦下卫邺成,他们早已掉进他的机关,死路一条。那般,卫凌州也不会出生了,今日,他亦不会遇见他。
缘分之说,确实奇妙。
“你要的刀与软剑。”
说罢,老瞎子将手中的刀与软剑装进长布袋中,交给卫凌州。
卫凌州抬手接过。
沈稚宁言道:“多谢老丈。”
沈稚宁十分害怕,卫凌州会杀了这个老丈,却未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缘分,无形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那老丈说,卫凌州的母亲是极善之人。
若是卫凌州的母亲还活着,他或许,不会是这样的。
这般一想,沈稚宁抬眸,看向卫凌州。
听到老丈提起他的母亲,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提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二人离开兵器铺。
沈稚宁跟在卫凌州身后。
卫凌州驻足,回头。
沈稚宁心中有惑,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她没有注意到前方在等她的卫凌州,直直撞上卫凌州坚硬的胸膛。
她“嘶”了一声痛。
卫凌州问她:“为何不牵着我了?”
在进去兵器铺之前,她一直是牵着他衣袖的动作。
沈稚宁抬眸,少年眸子里染上几分笑,至于这是愉悦还是生气,她想,该是后者。
沈稚宁乖巧地抬起手,再次牵住他的衣袖。
他们往前走,卫凌州问她:“为何拦我?”
沈稚宁眼睫动了下,她说:“为了救你。”
在进义村之前,她以为卫凌州不会武功,杀人全靠他养的那条红蛇。而在义村之后,想到他揪她衣领的本事,知晓他轻功应当不错。
即便如此,比起江湖人士,他如何能比?
“为了救我?”
不是。
沈稚宁心中斩钉截铁的否定,但是她需要给卫凌州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他信服于她。
“这义村虽然奇怪,但义村兵器铺天下闻名。江湖之上能人者诸多,可他如今却好好活着,想来必是功夫了得或是留有后路。你如何能确定,你能赢了那老丈?而非死在他手里。”
听到沈稚宁的话,卫凌州恍然不觉自己会死,他只说:“若是杀了旁人都不能杀的人,该多么有趣?”
不愧是反派。
沈稚宁不禁后脖子发冷,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在赌。他赌他会在老丈杀了他之前杀了老丈。
对于迟来的真相,沈稚宁有些想逃。
沈稚宁想到,他们之前也打过一个赌。所以,对卫凌州来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会赢,而她会输。
“我只是不想你发生任何意外。”
“你不怕,可是我怕。”
“活着是很不易的。”
她的声音很柔软,尾端留着翘音,有些魅惑。
曾经有一个人跟他说过,“活着是很不易的。”
但是姑姑只想丢下他离开,她是为了让卫凌州理解她,体谅她,然后心安理得的离开。
而沈稚宁的立场却不一样,她不是为了离开,而是怕他死……
沈稚宁自顾自道:“如果你死了,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白来了。”
这话自然半真半假,如果他死了,死在她攻略成功之前。那她永远无法回家。
而他是书中的反派,为了后期能起到作用,前期的情节安排中,作者不会让他死的。
可以后,她不知道。
反派的大结局一般都是死在男女主手中。
卫凌州听着沈稚宁的话,没有多言。
沈稚宁疑惑,她这样说,都无法打动卫凌州吗,难道适得其反了?
此时,卫凌州微微出神。
无端地,他想起刚才那老瞎子提起的母亲,心中不禁冷笑。
极善之人么?
就是这么一个极善之人,爱惨了她的夫君,为了他,和苗域断绝往来,放弃了自己苗域圣女的身份,甚至将苗域圣物留给卫邺成。
可是她死后得到什么了?
亲友不念,夫君遗忘。
卫邺成看似悲痛欲绝,实则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在怀。
早已将她的死抛之脑后。
这哪里是极善之人,分明是极蠢之人。
他不会做这样极蠢的人。
卫凌州感受到身旁□□的温热,沈稚宁身上特有的清香再次扑鼻而来。
“给你一把刀,你会杀人吗?”
沈稚宁正在想卫凌州听她的话为何无动于衷,没过一会儿,她听卫凌州问她,忍不住蹙眉:“刀?”
“嗯。”
卫凌州是从何处看出她能使得动刀的。
她试探着问:“那软剑不是给我用的?”
卫凌州眼眸露出笑意:“自是给我用的。”
沈稚宁默默骂了一句。
转头,她笑盈盈道:“可我不会用刀。”
卫凌州说:“我教你。”
沈稚宁轻嗯了声,后又关心起他的眼睛,“不知这义村,有没有大夫。”
闻言,卫凌州便笑:“仵作当是不缺。”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他对他的眼睛何时恢复,并不着急。
沈稚宁转了话锋:“不妨我们快些离开吧。”
这义村瞧着没有歇脚的地方,马上便要天黑了。
卫凌州听出沈稚宁的话外音:“想要找歇脚的地方,在义村是最好找的。”
“为什么?”
沈稚宁不明白,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卖东西的,没见有开客栈的。
不曾想,卫凌州反问她:“这里哪处棺材不能躺?”
沈稚宁喉头下意识滚了一下,他是说以棺材为床吗?那她宁肯不睡了。
卫凌州眸间划过几分有趣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吓吓沈稚宁也是好玩的。
若是他的眼睛好了,能看见她此时的模样。定然会乐得开怀。可惜,等他眼睛好了,他为她选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不若让她活的久一点?
既能完成赌约,也能逗她久一些……
想到这些,卫凌州有些兴奋,他又想给沈稚宁施幻术了。
沈稚宁正在心中设想,今天晚上她宁愿一个人在外面吓死也不会住进棺材里。
转眸,她便看见自己走出了义村。
意外地,她走入一个和义村完全不同的村庄。袅袅炊烟,自烟囱冒出。白雾与即将昏暗的天际融为一体。枯树后,夕阳落下。
一户人家的门扉半掩着,沈稚宁闻见里面传出来一阵烧肉的香味。
她回眸看向身侧的卫凌州,“不若我们进去看看,问问这户人家是否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嗯。”
卫凌州站在她身侧,想象着沈稚宁对着一具棺材想入非非,眼睛里的笑意愈发掩藏不住。
她进去了。
卫凌州摸索着,同她一起躺进去。
沈稚宁推门进去,只见桌上摆着烧好的饭菜,屋子里没有人。她不禁奇怪,疑惑道:“这户人家为何没人?”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卫凌州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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