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虎头说不用等他,可赵时悦哪里能完全放心得下,赶驴的速度不自觉又慢了几分,以至于走到日落黄昏时,竟是曹虎头猎了一头半大的狍子,在前面等着他们。
小孩子的喜爱善变得很,有了狍子,谁还惦记野果松子啊。
赵寄奴不等驴车停稳,就撅着屁股就往下跳,险些大头朝下栽地上,还好被赵时悦一把拎着后背衣裳,眼疾手快地给提了起来。
后世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保护不了千年前的傻狍子。
可怜它还没成年呢,树丫丫模样的角还嫩生生的,就被一支弩箭给射穿了脖子。
赵时悦带着张行嘉、赵妮妮、赵寄奴,大孩子小孩子凑在一起,围着狍子一边乐呵,一边对着曹虎头狂吹彩虹屁。
赵时悦:“曹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猎到了狍子!”
张行嘉:“就是,就是,一般人连追都追不上呢。”
赵寄奴:“嗯嗯,粒粒,嗨!”
赵时悦:“曹哥哥,你箭法真是太准了,就脖子上有个血洞洞,其它地方连个伤痕都没有。”
赵妮妮:“阿姐,这就是书上说的‘百步穿杨’吗?”
张行嘉:“你什么眼神儿啊?这是狍子,不是羊。”
“……”
张宏宾从自家行礼里翻出来一把剔骨刀,忍无可忍地给了儿子一巴掌,骂道:“你个二愣子,净给我丢人现眼!”
骂完儿子,张宏宾又顺手将其他人也赶到了一边,开始给狍子剥皮剔肉。
被夸得尴尬又不自在的曹虎头也像是得了救赎一般,终于松了一口气。
裴滉却突然凑过来一张嘴,戏谑道:“哦哟,百步穿杨,可把你给厉害惨了,啧啧!”
牛囝却很不服气,委屈道:“猎只半大的狍子有什么厉害的,我上回打死了一头狼,先生您都没夸过我厉害呢。”
裴滉有些无语,暗道:这二愣子,净给爷丢人现眼!
赵时悦夸人是真心,如今又换了个人继续夸:“张叔,你这刀法,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愧食肆少东家,这一刀刀流畅无比,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皮是皮,骨是骨,肉是肉,相互之间不带一点儿的联系。
接下来烹制狍子肉的任务,也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张宏宾头上。
倒不是其他人故意偷懒,主要是能力不足,怕浪费了好食材。
赵时悦上辈子生活在华国西南地区,厨艺只是青铜水平,对待鸡、鸭、猪、牛等各种肉,全都只会一套流程。
先用料酒、葱、姜焯水去腥,再烧油锅,放大料、豆瓣酱炒香,有火锅底料的话,就再放一小块火锅底料。
然后把焯过水的肉,也一块儿放进锅里不停捣腾,炒的话不加水,烧的话加一点儿水,炖的话就再多加一点儿水。
总之,在只有盐和水的情况下,若是让赵时悦去烹制肉类,她估计连第一步焯水就要开始抓瞎!
张宏宾却好像完全不为难,利索地将一半的狍子肉改刀成小块,便跑到野地里找调料去了。
曹虎头买的羊肉馅饼已经吃完了,之前买的麦子倒是还剩一些。
赵时悦抓了三大把麦子交给月娘,请她帮忙把他们姐弟、曹虎头、以及裴滉主仆二人要喝的麦粥都给熬了,今儿有肉吃,麦粥熬稀一点也没关系。
她自己则带着张二郎、赵妮妮一起敲松塔。
冬季的松塔基本上都已经张开了,放在青石上,用粗木棍一敲,那松子就滴溜溜地滚了下来,不算大颗,也不算圆润,却瞧得人稀罕得不行。
除了满满一竹筐的松果,两个小孩还摘了三十多颗红果,其实就是野山楂,到入冬了还挂在树上,基本上都快成山楂干了,红彤彤却又皱巴巴,味道也十分刺激。
赵寄奴没尝过野山楂时,在驴车上急得快哭了,等真吃到了嘴里后,却酸得眼泪汪汪,真哭了!
张宏宾挖了一把野葱头,采了一些叫不出名儿的叶片、草根、小果子回来,问赵时悦他们道:“这山楂果子寄奴还吃不?不吃的话,我拿去腌肉了?”
张二郎转了转眼珠,坏笑道:“小寄奴,你还吃不?要吃的话都给你留着,嘿嘿……”
赵寄奴捂着酸倒的牙巴,惊慌失色道:“咘咘,咘!酸!”
赵时悦见状十分惊喜,搂着小娃娃好一顿揉搓,大笑道:“哎呦喂,瞧把咱们寄奴给酸的,都会说话了!”
赵时悦拿了一颗山楂,逗他道:“寄奴,这果子你到底还吃不吃?不吃的话就给张叔了?”
赵寄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手将那野山楂抓起来,一个劲儿地往张宏宾手里塞,急道:“咯给,给!”
张宏宾笑着将山楂全拿走,用刀去核,再细细剁碎,跟同样剁碎了沙葱头、叶片、草根等混在一起,最后倒入清澈的盐水,一碗腌肉料就做好了。
只一半的狍子肉也有不少,拌了腌肉料后,要两个陶锅才装得下。
张宏宾说这狍子年幼,肉嫩,腌入味儿后,拿来烤了才好吃。
放火上烤?这我会呀!
赵时悦琢磨着终于到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却不想张宏宾趁着腌肉的功夫,竟然砍了一棵干枯的红柳树回来。
用不粗不细地红柳枝将肉块串成串,红柳树树干则埋在张父提前挖好的小土窑里,烧成炭。
等做好一切准备后,张宏宾才开始烤制狍子肉。
超大的肉串,被整齐地架在无烟的碳火上,不疾不徐地慢慢翻烤,油脂滋滋往下滴。
因为运气好找到了一个过夜的山洞,便不用费功夫搭窝棚。
众人此时都围在烤肉的火塘旁边,眼巴巴地守着。
就连裴滉也失了几分矜持,夸赞道:“张郎擅烹饪,于五味调和、火候把控之上,俱都是信手拈来来,实在了得!”
炭火将张宏宾的脸庞映衬得又红又亮,连连谦虚道:“先生过奖,实在过奖了,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心得手艺,我也就只是学了八、九分而已。”
第一批肉串烤好,每人都得了一串。
明明是山中野物,却不带一点腥膻,火候刚刚好,外面金黄焦香,里面细嫩弹牙,咬在嘴里汁水丰盈,肉香中带着一丝丝辛辣与酸甜,好吃得不得了。
赵时悦开心又沮丧,暗道:凭我的厨艺,想靠着美食发家,大概是没机会了。
到底是谁说现代人穿到古代去,靠着一手家常菜的手艺,就能把古代厨子全都给秒成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