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辆马车随行,虽然不是自己的,可大佬却和气又热情,帮着载人又载物,以至于赵时悦他们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离开四宜城才不到两日,就已经到了幽州境内。
如果说冀州是干涸炼狱,那并州大约还能算是人间,只是这人间稍微有些水深火热罢了。
幽州却大不一样,虽还未见到村庄百姓,可这一方水土却肉眼见地丰茂起来。
冬日暖阳高悬,橘色光芒铺洒在林间。
山岗上松林常绿,时不时传来阵阵鸟鸣,清脆婉转,悦耳悠扬。
山间还有小溪潺潺,偶有小鱼嬉戏,只冒个头,便又躲了起来。
赵寄奴连喝了两日的苦药,如今已经大好,机灵活泛得很,同时也好似丢掉了几分在冀州时所经历的苦难阴影。
众人在溪边修整,自逃难以来便十分沉默的张二郎,也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小心翼翼地问月娘,可不可以去溪边抓鱼。
原本顽皮又捣蛋的孩子变得沉默又安静,如今终于恢复了几分鲜活气,月娘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拦。
赵妮妮和赵寄奴想要跟着,赵时悦同样没拦。
那溪水还不到膝盖深,总不至于淹死人吧。
小家伙们想去折腾,就去呗,这万一要是抓到了,还能加个餐呢。
月娘正在熬煮麦粥,却还对前日之惊雷念念不忘,对着正在烘烤馅饼的赵时悦,嘀嘀咕咕道:“那位晋王殿下难不成是仙君下凡?专门下凡来帮助人间平定战乱的?不然怎么会有天雷相助?”
这问题问得好,赵时悦实在不知该如何编答案。
月娘却又接着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咱们一家就能重回阖县,到时候也好给大郎重新砌一个规整一点儿的坟。”
这话一出,张宏宾和父母都变得沉默伤感起来。
赵时悦暗自叹息,却也没有去戳破别人对未来的憧憬与期许。
裴滉却十分不近人情道:“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罢了,取炭、硝、硫混在一起,遇火便会有惊雷之效,世上知此法之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张家人闻言,皆是一副失望,却又长了大见识的模样,可见黑/火/药/这玩意儿,平民百姓大概是闻所未闻。
曹虎头同样不知道,眼巴巴问道:“裴先生,炭、硝、硫比例各取多少,才能有四宜城惊雷之效呢?”
裴滉却不耐烦道:“那些个方士弄出来的玩意,具体如何我哪儿知道,你自个找人多试几回,不就好了!”
赵时悦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只面无表情道:【原来黑/火/药早就出现了,不是女主带来的啊。】
222系统好笑道:【这话多稀奇,谁又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
赵时悦想说若是本来就有的话,别人可以配置,我怎么就不可以呢?
可转头一想,别人也没有一个像监狱教导员一样的系统,成天盯着她当活雷锋,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
裴滉见曹虎头大概是将试做惊雷之事放在了心上,眼底颇有几分野望,只是这野望却毫无根基,且还轮不到他上场呢。
裴滉眯了眯眼,老神在在道:“郑夯这厮是恶棍不假,却也不是庸才,慕容渊唬得了一时,却唬不了一世。”
这话倒是不假,不然郑家那么大个家族,族中又有如此多的子弟,怎么偏偏就轮到郑夯来当这个并州刺史呢。
一州之刺史,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曹虎头诚恳发问道:“那依先生之见,等到郑夯奋力回击之时,晋王是输是赢?”
裴滉颇为不屑道:“论能力手段,慕容渊不及郑夯六分,论狠辣果决,慕容渊更不配给郑夯提鞋,可论高傲自大,慕容渊倒是不输于任何人,所以他会输,但他一定不会认输……”
裴滉看着曹虎头,笑问道:“不认输,便只能与人联合,你猜晋王会找谁联合?”
这话明明是问的曹虎头,赵时悦却目露崇敬,十分佩服道:【不愧是第一谋士,小说里还没发生的剧情,竟然都被他算到了!】
原剧情中,慕容渊在女主的帮助下,确实很快就占据了四宜城,甚至占据了大半个富春府,可等到郑夯反应过来,开始不择手段回击时,男主就算有大爆竹这唬人的玩意儿,却也根本招架不住!
之后便有了与幽州联合,并迎娶幽州刺史的长孙女为王妃,这一重要剧情转折点,也正式开启了虐女主的感情线走向。
裴滉问完,也不需要有人回答。
曹虎头也不用回答,答案其实都在两人心里。
羊肉馅饼烤已经得酥脆,赵时悦将还在溪边玩耍的弟妹给叫了回来。
因为馅饼数量已经不多,便只给赵妮妮、赵寄奴、曹虎头,以及裴滉、牛囝各分了半个。
张家人都是喝的麦粥,不及馅饼美味,却也管饱。
张二郎带着赵妮妮和赵寄奴去溪边捉鱼,也不是徒手捞。
三个小孩先用柳条编了个簸箕,还把曹虎头和牛囝也叫过去帮忙了,几人挽着裤腿下水,又赶又围,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抓到两条小孩巴掌长的野生鲫鱼。
赵时悦用折叠刀刮鳞去腮,剖开内脏,抹上盐巴,先在火上烤得金黄,再丢进陶罐里熬汤。
熬好后,连鱼带汤也就只有四碗不到,只有赵妮妮、赵寄奴、张二郎三个小孩,以及裴滉、张父、张母三个老人,才各喝了半碗,其他人都没份儿。
裴滉实际年岁其实也只有三十九,没比张宏宾大多少,却十分不要脸地将自己归为长辈行列。
奶白色的鱼汤喝得美滋滋,他还不忘仔细打量张家人,暗道:瞧着不过是普通百姓,也没甚出奇之处,为何偏偏就是他们一家,跟仙女结了缘呢。
裴滉曾研习过老庄周易,懂几分命理。
时逢乱世,凭白无故冒出来一个仙女似的人物,其所牵连之因果,怕是不会简单。
譬如赵家小儿,因她活命。
譬如自己,因她避祸。
再譬如曹虎头,将来怕是能因她成事。
可张家人呢?又因她改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