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早早就吃完了饭。
世人皆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不止风流成性,好管闲事。
他还好赌又好酒。
他浪荡江湖,在万丈红尘中快活自在的打滚耍戏,浪得飞起。
他生来性子风流却不下流,好事却并不怕事。
于玩乐之道上好赌却不嗜赌,好酒却并不酗酒。
但也仅仅只是不酗酒而已。
陆小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中之徒。
而对于一个酒徒来说,只要给他一坛子美酒佳酿,他就能自得其乐一整天。
江湖几多春闺梦,俗世多少酒醉客。
桌上一坛楼外楼二十年的窖藏状元红。
桌边一只放歌纵酒如醉如狂的小凤凰。
还有一只埋头苦吃饿兔扑食的小兔子。
一酒囊,一饭袋。
包厢里边杯盘狼藉,八仙桌旁鸡兔同食。
仓颉造字一担粟,传予孔子九斗六。
孔子识字九斗六,传给弟子整八斗。
这就是时人常言说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陆小凤的才高没有整整八斗,只有仅仅二三斗。
他别的不会,祝酒诗倒是信手拈来。
小凤凰随性所至,悠悠唱起诗来道,“小凤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
花满楼浅浅轻酌了一杯酒,只觉得这陈年的花雕状元红实在是酒香甘冽,浓醇悠长。
对于随心所至篡改诗词,五音不全又歌喉感人的陆小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失笑。
但兔脸就差直接埋进饭碗里的花晚晚,感觉她的耳朵受到了莫大的痛苦折磨。
她终于舍得抬起了兔子脑袋。
花晚晚缓缓咽下一口大米饭,瞥了一眼小凤凰,默默的扔出了一句,“李太白他垂死棺中惊坐起,不揍小鸡不瞑目。”
陆小凤:“…………”
小凤凰他顿了顿,果断无视了化身杠精的小兔子,他继续对酒当歌唱道,“今日放歌须纵酒,自称我是酒中仙!”
花晚晚轻轻咬下一口狮子头,瞄了一眼小凤凰,幽幽的又吐出一句,“李太白和杜子美的棺材板我都帮你摁住了,你继续~”
陆小凤他被兔言兔语给气笑了。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终于停下了扰人耳朵的唱词吟歌。
小凤凰侧过身来对峙上了兔兔饲养员,他愤愤地控诉道,“花满楼,你看看她!她怎么就这么气死人不偿命呢?!”
小兔子像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一样,乖乖的举起手,乖乖的提问道,“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那气死鸡要偿命吗?”
陆小凤:“…………”
花满楼:“噗哧、咳,咳咳……”
作为被找上门来告状的兔家长一方,花满楼他实在没忍住哧笑笑出了声。
花晚晚觉得,她真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建设性的问题。
但小凤凰他一点都不觉得。
他提出首诉无果后,再次悲愤地提交上诉,“花满楼,你管管她!我要被她这张嘴给扎死了!!”
这姑娘是怎么做到,表面一副软绵绵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刺儿头的?
小凤凰他双手捂着心肝口,一脸痛心加疾首。
小丫头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这妹妹谁教出来的谁管管啊!
花满楼淡然笑着摇了摇头。
他表示对于小凤凰的控诉实在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对于这家养小兔子和野生小公鸡双方之间的兔鸡互啄,他已经可以算得上习以为常,也可以做得到熟视无睹了。
他开口揶揄道,“陆小凤,当初你在桃花堡里种的花如今长大结了果,感觉果子味道如何?”
陆小凤:“…………”
小凤凰他觉得不如何!
小凤凰他实在是悔不当初!
从前就总是爱游荡江湖的陆小凤,每年至少也会有小半年回到桃花堡。
陆三岁每每回来,不知为何都十分喜欢逗弄着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玩。
常常逗得天生怪力的兔子挽袖揍人,揭“缸”而起。
每当这种时候,堡内到处都能看见一道鸡飞兔跳,鸡毛乱飞的热闹非凡的“风景线”。
桃花堡里每年庭园园林内的山石水缸,至少得摔烂或摔碎上百个。
而陆小凤为了能在躲避水缸和假山压顶之时保住自己的小命,那身轻功使得一年比一年更轻、更捷、更疾。
如今想来,陆小凤的轻功身法之所以能独步武林,至少有一半是得益于怪力兔子的功劳。
而如今,花晚晚和陆小凤玩闹打起嘴炮来,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斗不过了。
这风水啊,轮流转了。
陆小凤提出二诉再次败北,心情那叫一个郁闷极了。
他一脸郁卒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又一杯,再又一杯,大有一副醉酒消郁闷的架势。
状元红也就是花雕酒。
花晚晚十分怀疑,小公鸡完全就像是想把他自己给活生生喝成一只花雕鸡。
想到这里,花晚晚在识海里忽然出声对着小系统幽幽说道,“唔,忽然有点想吃花雕鸡了……”
小系统觉得夜兔的食量和那身怪力一样,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统子实在叹为观止:[这就是一个吃货的最高境界了吧……]
花晚晚:“…………???”
小系统:[耳听为虚,眼见为食啊!]
6,看见什么吃什么。
花晚晚:“…………”
同样觉得兔子她的食量过于离谱到了家的,还有怀疑人生的司空摘星。
但他早就吃好饭逃之夭夭了。
因为偷王之王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他要是再不赶紧跑的话,可能他下半辈子都再也没法直视那些年轻姑娘了……
好半晌后,花晚晚终于吃饱了饭。
她一把放下了筷子,轻车熟路的从花满楼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
擦了擦兔嘴,又擦了擦兔爪。
然后将帕子一叠,又轻车熟路的塞回了花满楼怀里。
一顿操作猛如兔。
而花满楼呢?
他连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毕竟自从成了兔兔饲养员后,他的怀里边永远放了不少于五条帕子。
花晚晚甫一放下筷子,陆小凤也跟着啪嗒一下放下了酒盏。
小凤凰他从来天生万事不入心,郁闷一会儿就自我调节好了。
他此时抬手抚了抚胡子,笑得一脸风流,“小晚晚,把锦囊拿出来打开看看吧。”
花晚晚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她取出锦囊后手指灵巧地把系带解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倒了出来。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锦囊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是一条海明珠手串,和一对和田玉质耳珰。
花晚晚低头端详了好一会儿锦囊内倒出的两件饰物,然后抬起头来觑着小凤凰一脸古怪,欲言又止。
她斟酌了一番语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陆小凤,“小陆哥,你送我首饰作什么?”
“咳、咳咳……”陆小凤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就被呛在嗓子眼里,他自认眼力足够好,那张兔脸上一副古里古怪的表情,他想装作看不到都难,“你这小丫头成天脑子里都在乱想什么呢?!”
这姑娘的脑回路可真是有够一言难尽的。
他的话音刚落,花晚晚立时抬手抚胸大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是虚惊一场。
这不能怪她。
谁让吃饭前那会儿才听到司空摘星那一通胡说,不然她也不会想到那里去啊。
陆小凤好气又好笑,他真是服了她了。
他抬起右手虚虚握拳,手背向下曲起两个指头立马给了兔子一记脑瓜崩儿。
花晚晚:“!!!”
夜兔虽然恢复力极强,十分抗揍十分坦克……
但她也是会疼的!
花晚晚下意识痛呼一声,兔爪子立刻捂住了被敲的脑壳,睁大眼睛愤愤不满地瞪视着陆小凤。
作为一个风流人间的风流浪子,首先必须要学会习惯的一点,就是被女人怒视。
而陆小凤他早就习惯了。
他半点都不在意,任由她就这么瞪着,反正最多也只是被瞪一瞪而已,又不会少半块肉。
小凤凰仍是姿态悠悠自得地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端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他闭着眼咂巴了几下嘴,回味了一下这沉蕴了二十年岁月的酒香,然后才张开眼睛向花晚晚解释了起来,“这可不是我送的,送礼的正主是你家七哥哥。”
“这可是花满楼他特地花了大价钱,委托朱停做的暗匣首饰。”
“而朱停做好之后又随手扔给了我,你小陆哥我这才给你带来的。”
鲁班门朱停,人称妙手老板。
花晚晚是听陆小凤说过的。
相比起陆小凤与花满楼之间,二人小时候的那番结识是由于各种机缘巧合。
他和朱停则是穿着开裆裤时,就一起招猫逗狗满大街乱窜的一双损友。
只不过陆小凤和朱停如今已经闹翻了。
唔,表面意义上的那种。
二人嘴里相互不饶人的说着闹翻,实际上还是各自在心里互为至交。
朱停是个行事古怪的天才。
他的想象力有无限大,无限宽,无限广。
在这个时代里,可以说称得上是天马行空不可思议。
他的种种妙想奇思往往都是难以被人理解,又难以被人置信。
他人称妙手,却并不自命清高。
但由于想法过于离奇古怪,与此同时也让他曲高和寡,唯有孤芳自赏。
花晚晚低着头垂眸看去,桌上那两样饰物玲珑精致,闪着流光泛着溢彩。
那一双玉饰耳珰十分精美灵妙。
一对白金耳线上掐丝工艺细致又纤巧。
两缕耳线其中各嵌入一枚由羊脂白玉精雕细磨而成的玉兔,形状圆润灵动,精致可爱。
这一双羊脂白兔各以两粒十分微小精致的红宝石,为其一一点了睛。
玉兔下方轻轻坠着和田红玉雕磨而成的两颗玉珠儿,珠子莹润玲珑,明艳若血。
那条海明珠手串看上去也是十足的精致贵重。
海明珠也就是海里的珍珠,手串上的珠子呈柔和的乳白颜色。
由金丝细线以掐丝手艺掐成节节精巧细致的链结,与珍珠互为间隔串连起来。
每一颗海珍珠的品质皆为上品,莹润无暇,细腻光滑。
明珠全数合二十一颗。
传说中释迦牟尼从涅槃至成佛,需经“十地”、“十波罗蜜”和“佛果”。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此为二十一之数。
不论是红白玉质耳珰,还是海明珠手串。
皆暗藏深厚情谊,也如此心思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怪力兔兔,不怕困难。
-力可抗缸,揍飞小鸡。
-陆小凤: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来欣赏妾身美妙的歌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