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想发声,喉头堵塞却不能。
那人过来了,熟悉的檀香气侵袭过来,手指轻轻的拂过双眼,沈意不自觉的轻阖眼眸,而后冰凉的手指褪去,她也重新睁开,审视着面前的一切。
“娇娇,你……可是能看见了?”语气虽有些惊喜的迟疑,却熟稔像是听过了千千万万遍。
“齐玉?”
这个名字是否真实?还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谎言,都是欺骗?
“嗯,娇娇眼睛甚美,也没有认错夫君。”
听他承认,沈意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加高悬着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起来,下去准备,三日后启程返京。”
萧元祁眼风微扫,站起来的李兰就招呼着银儿和灵灵都出去了,转身时望了他们一眼,看向齐玉的目光异常的敬畏,面上喜忧参半。
“我名萧元祁,当时情势所迫,不得已才编了个身份,并不是有意欺瞒娇娇。”
萧是国姓,她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是听过当今太子的名讳。
沈意往后退了两步,手指轻颤着,她日日夜夜对着的枕边人,现下摇身一变成了贵不可言的太子殿下。
她的一腔真心到头来给了骗子,她开始止不住的想,他身为齐玉时说过的每一句话,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萧元祁见状走近了拉住她的手,“娇娇不必因着这层身份而畏我,只当我还是齐玉便好,我会带你回去,我们不会分开。”
他欺瞒身份这件事,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揭过了。
“你想给我一个什么身份?”沈意握住手掌,指甲嵌入皮肉当中,刺痛感让她保持冷静和清醒。
“我会允你侧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旁人再也欺辱不了你。”
沈意被气的发笑,她从来无心攀附权贵,无意在泼天的富贵中舀一勺,好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说辞,她成了他众多女子中的一个,成了妾。
李兰之事,她已见识过男子薄情薄幸,此刻只觉一颗心坠在了冷水里,冷的她想打颤。
“你可知,你现在就是在辱我,我是被齐玉娶来的妻子,现下却要成太子殿下的妾室。”沈意咬着牙,眼眶微红,一字一句的说道。
“娇娇,别胡闹了,侧妃已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我会让你上玉蝶,让你有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利,你应当知晓与你而言,已是殊荣。”
他竟是如此瞧不起她的身份吗?他施恩一般的态度,还是曾经会亲昵的抱着她的齐玉吗?
天好像又要下雨了,一下子变得暗沉沉的,闷雷炸响,和她捡到齐玉时很像,她开始想会不会是她认错了人。
“你不是齐玉,你不是他,出去,你出去。”沈意被自己声嘶力竭的声音惊到了。
“够了!我以为你识些大体,与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子不同,无论你如何胡闹,太子妃终究不能应允你。”
萧元祁更是不得其解沈意为何突然如此姿态,他已经给了她足够好的安排,他现下府中现在无人,今后也只会有一位太子妃,他的心都在她身上,她又有何不满足。
沈意浑身发抖,他竟然把她当成挟恩上位之人了,她扬起手,终究还是没有挥下去,情爱一事如毒药,一旦沾染入骨噬髓。
她不希望初尝情爱之事就落得一地狼藉,她稳了稳声音,想尽量给出一个不那么狼狈的结局。
“你欺我,瞒我,辱我,算我眼瞎心盲,我合该认栽。
齐玉,我救了你,你为我治好了眼睛,建了这医馆,也算是恩怨相抵,情分到此为止。”
说完,她推开齐玉就想走,却被他反抓住双手,逼入角落,身后冰凉的墙壁让让身体一阵颤栗。
她抬起头看见那双眸子里燃气的怒火,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威压,顿时觉得颇为好笑,他何来生气的理由呢?从头到位,都是她像个傻子一样。
“恩怨相抵,情分而止?沈意,你是在戏弄我吗?”
“草民岂敢戏弄太子殿下,殿下身份尊贵,不该和我这等草民纠缠,放手吧。”
戏弄?谁戏弄谁?他偏生要来招惹她,若是早知云泥之别,她断不会轻易触碰这段缘分。
“你这张嘴,向来是会惹人生气的。”说罢,他附身吻了上去,堵住那张樱唇。
沈意发了很咬他,沁出的鲜血顺着二人唇畔间隙流了下来。
他却一点都不避开,变本加厉的纠缠起来,血腥气弥漫唇齿之间。
二人谁都不服输,想两只野兽抵死纠缠。
直至沈意快窒息,萧元祁才松开她,他擦去唇边鲜红的血丝,“莫再让我生气了,你乖乖的,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猝不及防的,清脆的声音的声音传来,她泄愤的扇了过去,柔夷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红痕。
“滚!”沈意一手抚着墙,一手指着门,恶狠狠的吐出这句话。
萧元祁深深的看着沈意许久,不发一言,而后抬步离开。
等他走了,沈意卸掉那层强的盔甲,顺着墙根,瘫坐下来。
“沈娘子,快起来,地上湿冷。”
“沈姐姐,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李兰和王灵灵在门前见那位一脸铁青的离开,便赶快进来了,谁知看到了这一幕。
她们将沈意搀扶起来,带着她进屋坐到炕上。
“李婶,灵灵,你们出去照看着店吧,我有些累,想睡一会。”
“成,那有什么事,记得喊一声。”李兰见沈意不愿多说,也知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交代了一句,将门带上离开了。
沈意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展开,她果真从未了解过他,她见到的只是他柔情的一面。
他的爱是真的,但好像又没有那么爱她。
意识昏昏沉沉的,沈意只觉得疲累,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到黑暗里。
这一觉只觉得睡的极沉,等她再醒来时看见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齐玉,不对,应该是萧元祁沈意心中泛起苦涩,一遍一遍的强调着纠正自己。
就当齐玉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她也该认清现实了。
见着萧元祁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她下床欲要行礼,“太子殿下屈尊来此,所为何事?”
“沈娘子,你睡了一天一夜,大夫说是忧思过重,太子殿下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眼见气氛又要闹僵,李兰站出来打个圆场。
沈意顿了顿,并没有说话,她眼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为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份高高在上的施恩。
萧元祁也没有计较,他神色柔和的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他的力气极大,沈意挣脱不开,全身僵硬着。
“你有身孕,以后莫在耍小性子了,当好好养护身体,我盼着你能给我诞下孩儿。”
萧元祁向来冷峻的脸上也现出几分藏不住的喜意,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沈意却恍若遭遇晴天霹雳,她怀孕了?而且还是这个关头,老天像是给她开玩笑一样。
不知为何,一时心中泛起了恶心,她也曾幻想过,他左手牵着孩子,右手牵着自己的美好画面,可此时只觉,这孩子来的如此不合时宜。
她本想和萧元祁就此撇清关系,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进退两难。
他身为太子,现下不论,也许以后女人不知凡几,又怎会在意她这一个孩子,将来或许还要看太子妃的脸色存活。
与其生下来在虎穴狼窝里靠那一分宠爱生存,不若不降生的为好。
沈意脱开他的怀抱,跪了下来,声音决绝:“我已经和太子殿下划清界限,至于这个孩子草民无福孕育。”
萧元祁声音冷极了,言语之中的怒火更是包也包不住,“沈意,孤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你却仗着孤的宠爱一再挑衅,这也是孤的孩子,你怎敢擅自决定去留?”
见他发怒,周围的人跪了下来,战战兢兢不敢言。
“若是有人敢帮她,做手脚,先想一想残害皇嗣的罪名你们可担得起。”
沈意望着他发怒的容颜,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威胁。
像是平日里蛰伏起来盘着她手腕的蛇,此时贴着她的肌肤露出了獠牙。
想起宋希芸的小宠,再抬头望一眼萧元祁,沈意眼里竟出现了轻微的厌恶,她生平最讨厌蛇,冷血冷情。
萧元祁看见她眼底浮出的厌恶,极不能忍受,他弯下腰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那双倔强的双眼道:“沈意,孤平日里对你宠爱过甚,未曾想到竟从容出了如此性子,若你还不改过,今后孤不会再给多你半分怜惜,好自为之。”
从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悄然的裂了,暗自的发酵出酸涩的气味。
沈意咬紧牙关,“草民身份卑微,配不上太子殿下施舍的怜惜。”
“沈意,你好的很。”他怒极反笑,将手抽回不再看她。
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下属吩咐着:“给孤看好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事已至此,沈意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僵局,她不能拿灵灵她们冒险,她只能像提线木偶,按着他的路走。
三日之期已到,守着她的人尽职尽责,不让她见任何人,她一有动作变风吹草动,他们立马上前。
沈意几乎怀疑他们是不是晚上没合过眼。
事已成定局,沈意挣脱不开,她木然的等待着之后的命运。
直到浑浑噩噩的被萧元祁带上马车时,她才有些反应。
“能不能给我半天时间,我还有一些事情并未处理完。”
他答应了,沈意便把所有的事物都做好了安排,李兰和王灵灵二人配合着也能撑起这个医馆,她的医书都留给她们好好钻研。
“你们有拿不准的可以请她们另请高明,千万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沈意谆谆的嘱咐着她们。
二人都红了眼眶,王灵灵抱住沈意,她温柔的像是自己的亲阿姐,“沈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
沈意摸着她的头,“你好好的替我撑起这个医馆,等再见面了,我还想听别人叫你一声大夫呢。”
李兰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恩不言谢,沈娘子收留我,还教我医术立身,娘子有何嘱托,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快起来,起来,灵灵年纪小,你多照顾她,若是将来她有心仪之人了,记得给我书信一封,我随一份礼。”
最后她去看了看张婶,看了看原先居住的小屋,明明没过多久,沈意却觉得离还在这里的日子,像是过了个年头。
“哎呦,你眼睛治好了?”张婶拍着大腿十分激动。
“嗯,还有一事,我要离开这里去京城了。”
“去京城,这么快?!”
萧元祁那日关门谢客,将事情瞒的很好,只有身边几个人才知道。
张婶十分不舍,拉着沈意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我就说齐玉那孩子有出息,看着就大富大贵的这才多久,就找到门路了。
京城那地方人心险恶,你们小两口,齐心协力,要好好过日子啊。”
沈意鼻腔酸涩,她低头强忍着泪水,应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声:“保重。”
而后转身,她踏上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前路茫茫。
作者有话要说:小宝们别潜水了,打滚ing
想要评论(哭)
嗷嗷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