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触手怪逃脱伤人事件并没有被太多人知晓。
在下楼工作之前,也有专门的医生来查看了叶向榆的伤势,还有一位心理医生,来之后也同她聊了许久,待确定她并没有被吓到精神恍惚才作罢。
同一间屋子的高级饲养员徐忆彤也叮嘱了她,昨晚之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
这件意外事故,就好似只是叶向榆做的一场梦。
研究所给了她两日的假期。
第三日,叶向榆便回到了最初的轨道。
按照伍明哲之前的要求,叶向榆今天需要独立完成四只小怪物的喂食、清扫和观察报告三项任务。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叶向榆穿好防护服后,进到了怪物饲养基地。
她站在四个玻璃箱前,弓腰打量着这四只还在睡梦中的小怪物。
最左侧的那只是个有着萌萌大眼睛的毛球,是毛豆的幼崽形态,当有足够能量摄入后,它的体型便会越变越大,不过它眼睛的大小却是不会变化,所以当它生长到一定大小后,就会因为眼睛过小而丧失视力。
毛豆是种十分贪吃的怪物,给多少吃多少,而且从不挑食,不管是水果熟食还是生物残骸,只要放进它的玻璃箱内,它身上的毛发便会在顶端生出触角,像海草一般晃动着盘踞在食物身上,触角上带有的细小牙齿也会一点点地将食物吃进体内。
它的牙齿虽小,但力道极大,所以饲养员伸手进去时,速度一定要快。
中间两个玻璃箱内,关着的是两只肉球,它们体内没有任何骨头或者血管,完全就是一堆肉堆积成的不规则球体。肉球是实打实的食肉怪物,靠倾覆在肉块上方,将肉块吞噬而食,但这种怪物对食物要求极高。
它们不吃带毛的兔子,不吃暴露在空气中超过一分钟的肉块,一旦吃的不舒服了,它们便会绝食。
所以这种怪物的存活率并不高,大多会在长到西瓜大小时便变成了一滩腐烂的烂肉。
最右侧的玻璃箱内,关着的是瓜朵,一种长得像蛇,但脑袋能开花结果的怪物。它脑袋很大,身子细长,最喜食草,鳞片带毒。
瓜朵的毒性极强,有时释放出的毒液甚至会将防护服腐烂掉,所以给它清扫巢穴时精神一定要高度集中,一旦发现异常应当立即抽回手臂,关紧玻璃箱,摁下应急铃。
一只吃人,两只难伺候,一只浑身是毒...
叶向榆听到身后两个实习饲养员时不时传过来的几声惨叫,犹豫再三,最终将手伸进了毛豆的玻璃箱内。
这只毛球浓眉大眼的,应当一口啃不掉她多少肉。
毛球玻璃箱内的垃圾,大多是它身上掉下来的绒毛,拿一张有粘性的纸到处沾沾就可以。
刚开始,毛球还在睡觉,当它察觉到动静时,叶向榆已经绝大部分的绒毛粘走了,她正用黏纸擦过最后一处角落,准备离开。
苏醒了的毛球晃了晃身体,它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待看清玻璃箱内多出的东西后,它的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忽闪忽闪的眨着,盯紧了叶向榆的一举一动,在食物要离开玻璃箱前,它嗖的一下整个贴了过去,用自己毛茸茸的身体整个环住了这块香喷喷的食物。
叶向榆只感到手上传来一股软乎乎的温热感,让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捏。
但很快,手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叶向榆皱紧了眉。
这只毛球的食欲十分旺盛,它的几只细微触角已经顺着防护服的空隙钻进了叶向榆的体内,细碎的齿间啃食过她的皮肤,正一点点的往里面钻去。
叶向榆将受伤的手攥成拳,另一只在外的手则抵住了玻璃箱的外层,她深吸一口气,紧皱眉头,猛地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照理而言,当饲养员被毛球整个团住,并且其触角已经进入体内时,是应当用尽全力挣脱的。
毕竟毛球虽小,但力气极大。
但是,叶向榆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值。
她猛地抽回手的瞬间,不单单将自己的整条胳膊救了回来,那被啃出了许多个小洞的防护服上,还挂着一块满是毛发的皮。
当她再看向毛球所在的玻璃箱时,便见那只软乎乎的毛球瘫成了一块肉饼,一双大眼紧贴在玻璃上,不可置信地盯着叶向榆,而它靠近眼睛的那部分,已经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肉,还时不时地往外呲出几溜血花。
一时间,一人一怪愣在原地,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直到毛球反应过来后,它拿秃了那块肉去贴自己面前的玻璃,当它真实的感受到那抹凉意后,整只怪都不好了。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内很快便充满了泪水,豆粒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它慢慢晃动着身躯,将自己缩回了角落,脑袋朝下,屁股朝后...自闭了。
“抱...抱歉。”
叶向榆将防护服上的毛发都揪了下来,团成球后给丢回了毛球的玻璃箱。
但后者依旧一动不动地窝在角落处,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上几下,没一会的功夫它的泪水便堆满了玻璃箱的底层,而它的身形也在肉眼可见的缩小。
叶向榆将事情汇报给了伍明哲,后者叫了两名研究员过来,其中一个便是昨晚给叶向榆药膏的那位。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掉毛有些严重,就和咱们人类的脱发问题一样,上点药就行。”
纪星文开了一份诊断说明,又让助手去取了七天量的防脱毛药水,嘱咐了几点注意事项。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瞧了叶向榆一眼,笑意盈盈的眼神像是在调笑一般,这股视线让叶向榆很不舒服,她下意识歪了歪头,很想一拳直接砸向他的大脸。
“纪研究员脾气好,愿意帮你瞒下来,但每次来的研究员不一,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小题大做,你下次小心些,那怪物身上的毛是能随便拔的吗?”
饲养员每月上报研究员的次数有限,超过规定的次数会对下个月的评级产生影响,伍明哲很想给这位新报道的实习饲养员一个教训,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话到了嘴边他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在他以往接触到的知识中,都是让饲养员尽可能地躲避怪物的伤害,在饲养怪物时确保好自己的安全。
这样一想,他手下的这位实习饲养员确实都做到了,甚至还能在怪物头上拔毛。
“行了,下不为例,你小心些!”
伍明哲憋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句话。
第二层的怪物今天异常狂躁,玻璃渣碎了异地,他还得进去帮忙,没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伍明哲走后,叶向榆拿起浸湿的手帕,准备清扫另外的三只怪物巢穴,只是她刚一转身,脚还没伸出去,便见那三只小怪物颤了颤身子,齐刷刷地跑到了角落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向榆的一举一动,像是生怕她吃掉自己似的。
叶向榆抿了抿唇,她不想刚来就在这窝小怪物心里埋下一颗她是老巫婆的种子。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五官柔和,面色温柔地冲它们笑了笑,但似乎...它们抖得更厉害了。
中午时分,叶向榆端着食物来喂食这四只小怪物。
毛球眼泪汪汪的用触角拿了几块食物回去,但吃饭时还是拿屁股对着她,不肯回头瞧她一眼。
右侧玻璃箱内的三只小怪物也是分外听话。
肉球将食物吃了个干净,连琐碎的残渣都没剩下一点。
瓜朵在吃饱喝足后牟足了劲开花结果,没一会的功夫它的身上便挂满了果子与鲜花,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什么颜色的都有,艳丽极了。
叶向榆的工作完成了大半,只剩下了三千字的观察报告。
但另外两位刚来的实习饲养员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有只长得像人形玩偶的怪物分外活跃,满玻璃箱里乱窜个不停,跟武打片里的动作演员似的挥舞着四肢,只要饲养员的手一伸进去,她便跟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疯狂炫技,每一脚都精准的踹到饲养员的手上。
这种代号人偶的怪物,靠吸食主人的精气为食,相应的,它也可以帮助主人完全心愿。
但归根结底,它需要依附主人而生。像这种被关在小型玻璃箱内的人偶,属于无主形态,它没有什么危险性,就是个玩偶娃娃。
但对于刚来不久精神高度紧张的实习饲养员而言,玻璃箱内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们吓到腿软。
这只人偶性子又皮,见饲养员被自己吓得双腿发软,便更来了兴致,时不时的便来个贴脸开大,偶尔还张开嘴巴作势要咬他,把自己逗得咯咯直乐。
“它不咬人,也不吃人。”叶向榆将瘫倒在地的陈可涛扶了起来,同他说道:“你直接一只手抓住它,一只手进去擦就行。”
“可...可它——”
陈可涛颤巍巍地伸手指向玻璃箱,那里面的人偶正呲牙咧嘴地冲他扮着鬼脸,眼珠子跟弹簧似的掉了半截出来,舌头被人偶自己拧成了花,脑袋和身子也没在一条线上。
看着确实吓人。
叶向榆拍了拍陈可涛的肩膀,同他道:“它不是想吃你,它只是长得丑而已。”
“真...真的吗?”陈可涛有些艰难的将口水咽下,看着玻璃箱内愈发暴躁的怪物,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更软了,想原地晕过去。
“你可以试试。”
叶向榆将他推到玻璃箱前,让他照着自己说的去做。
“把两只手都伸进去。”
“抓住它!”
陈可涛手忙脚乱的操作着,好不容易把人偶攥在手里后,又因为害怕它牙齿碰到自己松了手。
“它的牙齿是软的,腿也是布做的,叨你一口踹你一脚又不疼,你怕什么!”叶向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好,现在左手用力,用你一只手控制住它,空出来的右手去擦玻璃箱。”
费了好大的力气,陈可涛才终于搞定了一切,他发自内心的笑出声,一脸感激地看向叶向榆,还没待他同她道谢,便听一旁传来一阵惨叫声。
转头看去,便见另一位实习饲养员王宇正痛苦的瘫倒在地上,两只手上都染上了鲜血。
他看向叶向榆,怒道:“你TM不说不咬人吗!”
叶向榆抬眸看了眼他方才伸进去的那个玻璃箱,里面待着的是只线条怪。
这种怪物,平时十分温顺,但最厌恶被触碰身体,因为它们身子又细又长,当人类的手掌握住它们时,会让它们感到冒昧与侵犯,进而会释放腐蚀性液体,攻击人类。
他直接两只手一起去抓线条怪,没被腐蚀成渣已经算是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