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靠近这座陵墓开始,谢婧就露出了破绽,她的担忧顾虑中有害怕,但怕的不是地宫未知的危险,而是害怕虞丹青发现这是一座陵墓。
那么棺椁里面躺的尸骨就一定不能被她发现,否则谢婧一定杀她灭口。
谢婧起来要再拾起匕首,虞丹青一脚踢开匕首,用笛佩丝绦将她的双手缚在身后使其难以动弹。
虞丹青蹲下来,笛剑抵住她的喉间,冷声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一个……”谢婧顿了顿,嗤笑一声,“可怜之人。”
虞丹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说了一句令谢婧抓狂的话。
“你不是谢婧。”
此事未出之前,虞丹青可以理解谢婧嫁过来之后,受丈夫冷眼相待,失去此生所爱而转变性格。
很难想象到世家千金会沦落至此,真正的谢婧出身名门贵族,是父母捧上明月的娇贵千金,权贵攀染皇室,心高气傲,不可能会为了下贱生活低头。
短短几字,字字诛心。
谢婧坐在地上狂笑起来,她猖狂的眼神肆无忌惮。
“你猜对了。”
虞丹青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心还是一沉。
谢婧已被人顶替,那真正的谢婧只能是一种结果……
虞丹青想到了出门前,对她千叮嘱万嘱咐的黎夙宁,她屈伸长辈来求自己,为的就是替谢婧和离,脱离王染这个负心汉。
但黎夙宁万万没想到,谢婧跳进这个坑后已经没有机会再出去了。
女人的胸口被虞丹青的脚狠狠踩压,呼吸变得急促,不忘火上浇油。
“你不是想知道棺材里的可怜人是谁吗?就是谢家二老爷的亲生女儿——谢婧。如假包换,你若不信,大可以开棺验尸。”
所以这座陵墓是谢婧的。
虞丹青有点握不稳手中剑。
“是你杀了她?”她拎住女人领口,压制住杀人的怒火,“你究竟是谁?”
“这话你该去问天杀的王染,而不是来问我。”女人扬唇,眼中浮现碎光,“我只是听命办事的卖命人,又如何只怪到我一人头上?”
她说得轻松,语气却有凄悲。
虞丹青:“你什么意思?”
女人笑道:“你再过来点我就告诉你。”
她话里有诈,虞丹青本能往后靠,身体却不受控制往前倒。
匕首刺入虞丹青的腹部。
虞丹青如风吹倒在地上,女人起身反制住她,将匕首再深入了一点,鲜血很快染满伤口边的衣服。
“你是不是感到四肢无力,意识模糊?”
女人的指甲划过虞丹青的脸庞。
“那是因为这间墓室一直以来都放着毒,闻久了会感到浑身发软无力,提不起精神。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便会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死。”
虞丹青自踏入密室就不停吸入毒气,而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匕首旁,割解束绳得以反击。
“你很聪明,但身入毒穴,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挺不过两个时辰。死局已定,不如我就好好陪你过完这两时辰。”
女人的笑声令人胆寒,虞丹青被她拖到另一个密室,里面放着剥皮辣肉的邢具,还有一张铺在地上的干草床。
虞丹青一眼就看到了钉床。
她想起了王常萱身上的伤疤。
虞丹青双手双脚被铁铐锁在十字架上,脖子也被一根铁链吊着,她看着那钉床,手指微动。
她语气笃定,中毒的声音轻似蚊蝇,“王常萱身上的伤也是你弄的。”
女人睨了钉床一眼,“她不听话自然要好好教训,王府花重金买回来的贱婢,不好好做她的小姐,整日想着往外跑,我们不打断她的腿就算大发慈悲了。”
虞丹青愣神半晌,这个千金居然也是假的。
王浩继欺骗了她。
王常萱是买回来充当小姐身份的。
听到她说“我们”二字,虞丹青平复好波动的情绪,想起一个人,“瞎子婆婆也是?”
“是呀,没错。”女人语气造作,“你可得好好谢谢常萱妹妹替你挡了一灾,那天该死的人本来是你。”
虞丹青经过她的话幡然醒悟。那天晚上王常萱一时兴起来到她房间本就是享乐,没曾想遇见了想对虞丹青动手的瞎子婆婆,因此王常萱才杀了她。
一切看来,王常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整个王府都是吃人的血口。
虞丹青骂人的话哽回肚子,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骂。若不是心中尚有一分公明,她差点成为了帮凶。
女人看出虞丹青震惊下产生的疚意,刻意激她,“看见地上那张草床了吗?她只要敢跑出去一次,我就把她关在这间密室一个月,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她敢一句忤逆我就拔了她的舌头!”
“你要不猜一猜,她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里过了多少年?”
虞丹青紧闭上眼,她不敢猜。
女人走在邢具之间,拿起一把剔骨刀,“这是十一年前给她上的第一道刑具,那年她五岁。”
虞丹青这才睁眼,声音用力又因毒性变得低沉沙哑:“你们这些畜生。”
女人不怒反笑:“事到如今你也就会这点嘴皮了,谅你是将死之人不跟你计较。挑一样吧,念在你替我和离的好心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虞丹青眼睛一闪,微微讥笑:“说了半天,原来你也想跑出这个鬼地方。”
她喉间一紧,女人拉紧吊着她脖子的绳子,无懈可击被虞丹青攻破了口子。
“我在他身边伏低做小十多年,他杀了谢婧,让我成为她,我甚至都快忘了我自己是谁!”女人情绪爆发。
“谢婧长得是美,我连她的一半都不到。你知道削骨磨皮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皮肉里全是缝补的针线是什么滋味吗?!他一刀一刀划开我脸上的皮肉做着谢婧的皮囊,那种活生生的剖心滋味你又如何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当我是个棋子。我恨他,我要他死,我把他推下高处让他残疾终生,他欠我的,我要一笔一笔地要回来!”
女人手上力气变得越来越紧,虞丹青呼吸越发困难,脸被勒得通红。
一把铁锹狠狠砸在女人头上,她滚倒在地,看向偷袭的人。
“王常萱,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你别忘了你体内还有毒…”女人躺在地上如一只快要断气的鸟,全无刚才的生龙活虎,可见王常萱下了死手。
王常萱额角渗着血迹,她不理女人的话,来到虞丹青跟前,帮她解开所有枷锁,掏出白色药粉覆在她受伤的腹部。
“我在你身上涂了刺激性的药水,这毒性只会令你发软无力,没有性命危险,脱离毒室半个时辰即可恢复。”王常萱急忙扶住她道。
虞丹青缓了□□气,深望她不语。
王常萱带着虞丹青就要走,女人在地上大笑起来,“王常萱,你啊你啊,哈哈哈……你这么着急赶来就是来送死的啊,她身上染着的毒气与你体内毒性相冲,你必死无疑。”
“别管这个疯子。”王常萱拉着虞丹青往外走。
“你带来的侍卫和守宫人碰上了,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很快就会坍塌,我们必须要出去。”
王常萱知道长玄的存在,但这都无关紧要了,虞丹青反握住她的手腕,“……多谢。”
王常萱身形微顿,“小事,不必挂心。”
两人逃出密室,女人的笑声在后面渐渐消失,无不凄凉。
在王常萱的口述下,虞丹青才知一切真相。
王家之所以生意富得流油是因为和江湖最为恶名的圣虚派有勾结,圣虚给王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王家则帮圣虚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放火常是手段。
这座地宫就是圣虚吞金贼——司图的地盘,他会在来王家镖局谈生意的人群中找到他满意的皮囊,然后杀掉吸收练功。
红袖便是被他抓走了去,长玄失踪也是为救她。
虞丹青觉得腹部疼痛好些了,血也没有再流,她看着眼前人,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你不告诉我红袖在哪是不想让我去犯险吗?”
王常萱:“那少年是个未知物,我赶来的时候地宫已在晃动,司图应该应对不了他。”
她们跑出陵墓回到刚来地宫的地方,虞丹青看着王常萱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到了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
突然,王常萱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
虞丹青惊慌失措蹲下来,回想女人的话,王常萱体内的毒和她沾染的毒性相冲,会死。
“这里有没有解药?”虞丹青捧着她垂下去的脸,声音颤如细风动窗摇晃。
“不必担忧……”王常萱的嗓子受毒而沙哑,她脑袋昏昏沉沉倒向一边,“往前靠右绕两圈,中间的暗室放着一把古剑,扭动旁边的烛灯即可进入……他们不会放你离开的。”
王常萱瘫倒在地,无求生意图。
虞丹青一把拉她背在背上。
“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