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到地方了。”
马车外,铁锤的声音打破里面的寂静,云姌这才反应过来,车队已经行过街市,抵达内城。
瑞王府占地极广,王府正门上覆盖绿琉璃瓦,门前立着一排威严的石狮,玉石阶梯铺陈而上,两边是值守的侍卫。
云姌和慕容渊所坐的这辆马车,被引到王府后门的一处偏院中。
云姌全身裹得严实,扶着慕容渊下了马车。
偏院中只有一位王府长史,听见她二人下马车的动静,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在下奉世子之命,安置三位贵客住在这清风院内,三位且安分住下,待世子空闲,自会接见你们的。”长史说话的语气都十分冷淡。
云姌明显听出他的不屑。
这瑞王府素有美名,想来也不过如此。
长史交代了几句,就拢着袖子走人,留下三人在院中。
清风院院名雅致,实则地处偏僻,院里的花木景致无人打扫,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树木繁茂,偶有野花点缀其中,看起来还算有趣。
院子共两进,铁锤自觉选了前院的东厢,顺便看守整个院子。
云姌和慕容渊则住进后院。
云姌还在偏房里发现了灶台,但还算干净,让铁锤收拾一遍就能用。
晚饭是王府的人送来的,菜色比路上的要好上一些,只是口味欠佳。
云姌注意到暴君草草吃过几口就放下筷子,心里惦记着他的伤,待有人来收食盒,便和对方说:“明日可否送些食材过来,我们自己做,不用麻烦你们一日来许多趟。”
她说这话时,还戴着帷帽,那送饭的小厮许是听说了她三人的来历,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听到能少到这清风院来,小厮自然乐意,当即就答应了云姌的要求。
翌日,王府的下人便送来一堆食材和用具,足够她三人吃上两日。
那位瑞王世子将他们扔到这清风院后,就好像把他们忘了似的,除了每两日来送一次食材的王府下人,云姌就没见过旁人。
她每日忙着给暴君调养身体,再刷刷金手指的数值,把之前攒下的物品奖励给用上。
许是因为每日都喝一瓶清露,金手指的奖励在她身上作用越发的不明显,云姌对着镜子仔细照,也看不出来区别。
只是住进来的第五日,清晨用饭时,铁锤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就在云姌忍不住瞪他的时候,这孩子憋出一句:“牛皮糖,你怎么变得更丑了?!”
气得云姌那一顿少吃了半碗粥。
慕容渊住进这清风院后,整个人空闲许多,白日常在前院指导铁锤练武,有时也会进灶房看着云姌和铁锤忙活。
他在灶台前唯一的作用,只是给云姌递个菜刀,拿个锅盖。
每日云姌都会有零星几点善意值入账。
又一天过去后,云姌实在觉得待在这小院子里有些无聊,况且暴君也不应该被关在这里。
入睡前,她忍不住问慕容渊:“子渊哥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慕容渊每到入睡前,就会拿起一本书在看,今夜也是如此。
他坐在床外侧,身上只一层单衣,像是不知何为冷热似的。
听到云姌的话,慕容渊头也不抬地道:“再过三日,是每旬一次的大朝日,到时我会出去一趟。”
云姌半张脸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直直看着慕容渊:“大朝日之后,我们就能搬走吗?”
她语气带着渴望,目光令人实在无法忽视。
慕容渊转过头看她一眼,低低“嗯”了一声。
云姌得到慕容渊肯定的答复,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心情顿时明朗,抱着被子轻松睡去。
殊不知在她睡熟半个时辰后,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老大,是我。”
听到这动静,慕容渊神色一丝意外也无,他起身下榻,顺便将两边帘子打落,青色的帘布顿时将床上人的身形挡住。
待做完这一举动,慕容渊坐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旁,才出声道:“进来。”
铁锤推开门,他在这方面也得了慕容渊的真传,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进门后,铁锤看也没看床榻一眼,直朝桌旁的慕容渊而去。
“老大,按您的吩咐,我这几晚把瑞王府都打听遍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慕容渊没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铁锤。
铁锤立马心领神会,道:“这瑞王如今不在府中,听说关内暴动,他去平叛了。府里只有生病的王妃,这瑞王只有一子一女,就是那个世子和丑郡主,都是王妃所出。除此之外,便是瑞王养的一众小妾,全被关在王府的西面。”
慕容渊静静听着,待铁锤说完,问他:“瑞王妃,是真的病了?”
铁锤脸上露出思索:“我没能进王妃的院子,可我瞧见,王妃院里的婢女,个个都带着笑,尤其是那个世子去请安的时候。”
铁锤不懂那笑的含意,但敏锐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特地将这一点记下。
慕容渊轻应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
瑞王妃病得太巧,正好传消息将前往河东贺喜的世子追回。
若是当初在船上,小姑娘没有硬缠着他救下那个该死的女郎,瑞王世子此次前去,怕不是参加婚宴,而是去奔丧。
新妇进门就丧命,慕容府遮掩不过去,定然要乱上一阵,怕是有人早就想好要浑水摸鱼,将这桩事捅得更大些。
瑞王妃与河东那个女人结过亲,或许来往不曾断过,提前知道些什么也很正常。
把世子紧急召回,却没想过回程路上还埋伏着后手。
这东都的形势,倒是比他幼年那时,更有趣了些。
“楚肃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慕容渊忽然开口。
铁锤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楚肃正是那瑞王世子的名讳,他道:“听说他在查路上的刺客,一回王府就去找他的谋士们议事。”
“谋士?”慕容渊像是听到了可笑的词,“这瑞王府,能招募到什么谋士?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罢了。”
铁锤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坚定点头:“老大,你说得对。”
慕容渊本就没指望铁锤打听到什么机密,只这两件事,就足够他分析出可用的信息。
没再盘问铁锤,慕容渊让他回房休息。
铁锤迈出门时,慕容渊突然叫住他:“过几日我会出门,你看护好她。”
铁锤顺着老大的目光,看到碧青色的床帘。
他点头“哦”一声,待关上门后,忍不住嘀咕一句:“这牛皮糖,怎么又跑老大床上去了!”
他受老大的重用,夜里在王府屋顶上飞来飞去,尽管被冷风吹得脸梆硬,他心里也高兴。
可他如此卖力,抵不上牛皮糖耍赖缠着老大不放啊!
以前他听过一个词,叫枕头风,他不懂这词是什么,只听人说,这枕头风最是可怕,也是最能兴风作浪的。
如今牛皮糖缠着老大睡在一张床上,可不最容易吹枕头风了吗?
看来以后他不能说牛皮糖长得丑了,省得她生气,在老大面前说自己坏话,
只能昧着良心夸她好看。
哎,这可真难!
三日的时间并不长,云姌数着天数,等着大朝日的到来。
不料就在大朝日的前一晚,世子派人来清风院,请慕容渊去见世子。
云姌和铁锤只能目送他离开。
两人用饭时,云姌有些食不知味,铁锤倒是放心得很:“你愁什么?老大还能出事不成?再说了,那世子是请老大过去赴宴喝酒的。”
方才那传话的人说了,世子在王府里备下了酒席,还要引荐慕容渊,听起来是件好事。
“你懂什么?”云姌道,“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赶在大朝日的前一天将子渊哥哥叫走,肯定有问题。”
还备了酒席……那个世子难道忘记暴君有伤在身吗?养伤的人怎么能喝酒?
这个瑞王府,表面和善,实则由上而下都透着冷漠。
云姌更加觉得,应该早日离开,希望慕容渊不会食言。
清风院内一片安宁,瑞王府的前院却是丝竹不断,笙歌鼎沸。
慕容渊坐在角落处,手中持一酒盏,目光看似落在宴会中央的歌舞处,实则早已涣散。
这宴会着实无趣,咿咿呀呀吵得人心烦,最令慕容渊难以忍受的是,这席上燃了香,气味斑杂,熏得他头疼。
然而慕容渊谨记自己此时的身份,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厌烦,十分沉默地低头喝酒,实则酒液全喂了他的袖摆。
主位上,瑞王世子楚肃远远看了他一会儿,偏头和身旁的一位中年白衫男子道:“先生,那位就是在弘农相助于王府卫队的云公子。”
“在下看到了,这位云公子不是中原人?”
“他天生蓝瞳,应是玉蛮奴所生,自幼卖身为奴,主家不幸遇灾,他受命护送主家血脉入东都寻亲,才会遇到我们。”
慕容渊早已将能透露的都告知当初那间客栈里的掌柜,楚肃派人去查,只能查到慕容渊想让他知道的。
“竟是个忠心耿耿的家奴,倒也难得。”
“忠心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观他过于沉默内敛,之前在弘农问过他话,这人少言寡语,对于行刺之人记得不多,只从他的证词,怕是无法指认背后之人。”
中年男子捋一把胡须,道:“这倒无妨,他不知该指认谁,我们教会他就是了。”
“先生的意思是……?”
中年男子将声音压得极低:“殿下于回程路上遇刺,想必已经猜到是哪位动的手,那位昏庸无能,只能用此阴毒的法子保住皇位。殿下如今还需韬光养晦,不可与那位正面相对,但断那位一臂,于殿下而言,不是难事。”
中年男子一言正对楚肃下怀,他立即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禁军首领成修明,素来与王爷不和,然而他掌领南北两衙禁兵,同时负责宫城巡卫,深受陛下信任。这么重要的位置,若是换上与王爷亲近的臣子,那不论是眼下,还是将来……,都于世子大有裨益啊!”
“先生是说,将此次行刺冠在成修明的头上?”
“就是如此,殿下以为如何?”
楚肃沉默片刻,端起酒盏:“若是能成,那自然是极好的。”
中年男子闻言笑道:“殿下且宽心,在下会派人和那个蛮奴说明白的。”
楚肃忽又叹道:“若不是此次母妃病重,我也不会匆忙返回东都,更不会知道伯父已对我动了杀心。”
“我视伯父如亲父啊!”他又饮一盏酒:“或许我本该留在河东,看着慕容府庆贺喜事,也不会多此波折了。”
中年男子只笑了笑,不愿去猜楚肃此话真假,只顺着楚肃的话道:“慕容大公子这门亲事议得极好,只是不知他身体如何?可还像往日那般体弱?”
说到这个,饮过几杯酒的楚肃难掩神情中一丝隐秘的喜悦:“想来还是不太好,文阳姑母常常传信于父王,寻医问药不断,父王也极为忧心。”
“倒是可惜,慕容太守一身戎马,偏偏慕容大公子体弱多病,二公子沉迷医术,慕容氏以武传家,如今竟找不出一个可用的后辈。”
楚肃神色更轻快了些,口中却说着惋惜的话:“世家起落,乃是常事。但有我瑞王府在,定不会让文阳姑母和清表哥受了冷落,日后在东都给清表哥安排个闲职,也不算埋没了他的才华,更不会断了慕容氏的荣光。”
“世子心善,想必慕容大公子知道后,定会欣喜非常。”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
角落处的慕容渊看着主位上的两人交谈甚欢,恰逢歌舞换了一批,看见进来的舞姬俱是浅发深眸,衣着暴露,慕容渊对这场宴会的不耐一时升到顶峰。
他随手招过旁边一个侍从:“你去告诉世子,我旧伤复发,不能久待,这便回清风院。”
侍从刚要挽留,慕容渊就已经起身离开,朝着殿外大步而去。
侍从见状,忙小跑前去禀报。
中年男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慕容渊是因旧伤离席,便收回目光。
“既是如此,稍后便把人送过去。”中年男子道。
楚肃恰好听见这话,收回欣赏场上美人的视线,转过头来:“先生要送什么?”
中年男子笑得暧昧:“自然是男子都无法拒绝的东西,殿下安坐便是。”
楚肃随意应了两声,又把头转回去。
宴席距清风院隔着大半个王府,慕容渊却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赶回了清风院。
推开院门直奔卧房,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没见到寻常那抹身影。
“她人呢!”
跟上来的铁锤道:“在伙房里烧水呢,就她娇气,偏要烧热水沐浴。”
铁锤指着房间左边屏风:“那后面有个浴桶,我给她打了井水,她不用。”
慕容渊面色冷硬苍白:“把她给我叫过来!”
铁锤见老大神情不妙,撒腿往外跑:“我这就去。”
房门被关上,慕容渊强行稳住的身形顿时晃了晃,脸色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那席上的香……有蹊跷!
他厌恶那气味,在席上便用内力调息,可是还是不慎吸入几分。
那香是效用极淡的催情香,于他本无用,奈何却勾动他体内隐匿许久的寒毒,一时毒素汹涌,比往日来得更要猛烈。
冷热交替,饶是他忍耐力惊人,也只勉强稳住这片刻。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失控……
云姌手里端着一个陶碗,推开了房门。
“子渊哥哥,我听铁锤说你回来了,正好水烧开,就给你做了一碗醒酒汤,你过来喝吧。”
云姌放下碗,没听到慕容渊回应,只听到房里有水声。
声音来自屏风后。
云姌朝着那里唤:“子渊哥哥?”
无人应答,她不禁向那里走去。
刚走出两步,屏风后面忽地闪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云姌定睛一看,正是慕容渊无疑。
只是、只是——她惊呼一声,蓦地转过身去,牢牢捂住眼睛:“子渊哥哥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啊啊她要长针眼了!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呜,不能怪她,都是暴君的错!
下一刻,云姌却是感觉天旋地转,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握住后颈,沉沉压在屏风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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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是个不受宠的透明郡主,她那位公主娘亲疼爱长姐,尚书爹爹重视幼子,唯独她,不受双亲疼宠,从小由奴仆抚养长大。
不料一朝出游,从天而降一小儿,天真可爱,古灵精怪,才见到她就追在她身后喊“娘亲”,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
这小儿拿着李如意的贴身玉佩,一口咬定李如意将来便是他的亲亲母后。
这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李如意发现,这三岁小儿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竟是今朝的太子衮冕!
若这小儿所言非虚,那她将来岂不是会成为国母?还会诞下当朝太子?
小太子还道:“爹爹最爱娘亲了,后宫只有娘亲一个,夫子说,这叫弱水三千,爹爹只取一瓢饮。”
啧,还是中宫独宠!
李如意摸摸自己娇美出尘的脸蛋,觉得此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只是不知她未来的夫婿,是英武雄伟的大皇兄,还是温润儒雅的二皇兄,抑或是乖僻阴郁的三皇弟?
哎呀,好难选啊……
中秋宫宴,她将小儿打扮成女童模样,带他混入宫中。
“乖乖,你给娘亲指认一下,谁是你的亲亲父皇?回去给你吃桂花糖。”
李如意抚着小太子的圆脑袋,柔声细语。
小太子从盘子里抬起头,视线略过众人,直接看向高台之上。
嘴巴大张,童音清脆:“爹爹!我在这里!”
李如意抬眸,就那么一瞧,吓得手中银箸直接落地——
那小儿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皇帝舅舅啊!
PS:小太子是女主儿子,穿越到女主身边;
cp舅甥,但无血缘关系;
女鹅最美,男主皇帝非c,有年龄差,介意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