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上蹿下跳的乌雅氏被禁足,郭氏有孕,同样在云澜苑养胎,闭门不出,后院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这日傍晚,日头不如正午时大,武氏去了正院给福晋请安。
梢间里头,武氏行了礼被叫起后,亲自站在乌拉那拉氏身旁替她打扇:“福晋的面色瞧着憔悴了许多。”
荼白退后两步,任由武氏取代她伺候福晋:“近日天热,福晋胃口不好,难免憔悴。”
福晋苦夏,每年夏天过去,衣裳的尺寸总是要再小一些。
武氏一听,当即道:“原是如此,可是巧了,奴婢今日来之前,专门去膳房为福晋做了一道清凉糕,这清凉糕解暑,福晋可要赏脸尝尝奴婢的手艺?”
武氏有心讨好,乌拉那拉氏自是愿意给她个面子,便点头应允。
秋半将单层食盒放在不远处的小桌上,端着里面还没两个巴掌大的碟子走过来跪在福晋面前,捧起手中糕点,好供福晋食用。
糕点精致小巧,颜色是淡淡的绿色,看着便极易让人产生食欲。
乌拉那拉氏捏了一块儿放进嘴里,糕点入口清凉,恰如其名,意外的合了她的口味。
连着吃了两块,乌拉那拉氏捏着帕子擦了擦手指,满意的点点头:“这糕点很是不错,本福晋吃着格外爽口。”
武氏喜不自胜:“福晋吃着好,便是奴婢的福气了。”
乌拉那拉氏对于武氏如此讨好,目的为何心知肚明,但她既能让她吃了两口舒心的糕点,她也不吝啬指点她两句:
“不止本福晋吃着好,爷应该也是喜欢的,你做的糕点,可有多的?”
闻言,武氏倏地抬头,惊喜不已:“自是有的。”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那便给爷送些吧。”
得了好处,武氏欢欢喜喜的走了。
荼白不解:“福晋明知武格格讨好您其心不纯,您为何还要如她所愿?”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至少,她愿意讨好本福晋。”
武氏没有直接到四爷面前邀宠,而是在她面前得了她的允许,这足以说明武氏把她放在了眼里。
这才是她最为满意武氏的地方。
一出正院,武氏瞧了眼天色,见天色还算早,迫不及待的叫秋半去打听了四爷在何处。
秋半使了银子,消息打听的也快,不一会儿就带回了四爷在前院书房的消息。
武氏舒了口气,带上一份清凉糕就往前院行去。
年淳雅在屋子里闷了一天,日头刚下去,就想着出来走走。
桃花虽然谢了,但叶子慢慢的长了出来,傍晚的时候桃林的温度还算舒适。
谁知好巧不巧的,就遇上了武氏主仆。
看见年淳雅的那一瞬间,武氏下意识的想避开,但碍于规矩,她只能老老实实的上前请安。
“奴婢见过侧福晋。”
年淳雅轻抬了抬团扇:“武格格起来吧。”
武氏略有些紧张,年淳雅很是纳闷儿,她又不吃人,至于见了她就绷着么。
她扫了眼跟在武氏身后提着食盒的秋半,再联想到桃林这个地方的特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道:“武格格若是无事,自去便是。”
武氏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奴婢告退。”
待得武氏走远,金风意外道:“武格格这是要去前院?”
因为这句话,年淳雅多看了武氏的背影两眼,“去前院有什么奇怪的?”
金风道:“去前院不奇怪,奴婢奇怪的是人。武格格最是安分不过,如今竟也有主动争宠的一日。”
年淳雅沉默了一瞬,道:“咱们回去吧。”
“可侧福晋您才刚出来……”
话没说完,年淳雅提步就走:“回院子里走走也是一样的。”
另一边,武氏出了桃林,又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前院,只是人被前院守门的小太监给拦下了。
秋半上前一步,给那两个小太监各自塞了一个小荷包,笑着道:“我们格格奉了福晋的命来给主子爷送糕点,还请小公公替格格通报一声。”
其中一个小太监笑呵呵道:“嗻,还请武格格稍后,奴才这就去。”
不说武格格和她的丫鬟好声好气,还给了赏银,就说那丫鬟口中说的是福晋让武格格来的,他们就不会怠慢。
苏培盛得知后,同样是因为那句福晋让来的,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就进去通传:“爷,武格格求见。”
后院的女人几乎都来过前院,唯独武格格这个称呼很是少见。
公务早就处理好了,这会儿四爷不忙,正在练字,便也给了武氏面子,让武氏进来了。
一踏进书房,武氏原本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紧张起来。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将清凉糕亲自捧至四爷身侧:“今日奴婢做了这糕点给福晋送去,福晋品尝之后说爷应该也喜欢,便让奴婢给爷送一些,爷可要尝尝?”
四爷没说话,只专注于手中的笔,不过几个呼吸,一个沉稳内敛的雍字跃然纸上。
武氏不识字,并不认得这个字读什么,只生硬的夸道:“爷的字写的真好看。”
四爷没什么表情的放下笔,没接武氏的话,只道:“不是带了糕点来?”
武氏一愣,忙满脸笑意的又将糕点往前递了递,好方便四爷拿取。
谁知四爷只看了一眼,就沉声道:“爷还未曾净手。”
武氏脸一白,慌忙退开,给端了水盆进来的小福子让了位置。
瞧着武氏浑身紧绷不自在的样子,四爷心里一叹,净了手后随意捏了一块儿糕点,还未送进口中,便道:“你先回去吧,今晚爷去你屋里。”
得了四爷允诺,武氏忍着激动的心情告退。
刚出了前院,看到不远处的桃林,武氏的激动退却了些许。
看武氏站在原地不动,秋半不免催促:“格格,主子爷说今晚留宿,咱们得早些回去准备,您怎么……”
武氏抿了抿唇:“方才年侧福晋见我去前院,虽未阻止,但我怕……”
怕年侧福晋一直在桃林,怕爷见了年侧福晋就不记得她了。
秋半顿住,一时也没了主意。
她家格格比不上年侧福晋,那是毋庸置疑的,但秋半作为丫鬟,此时只能捡好听的话来说:“格格别怕,您来前院是福晋允许的,年侧福晋兴许不敢乱来。”
年淳雅就是知道原主善妒的形象深入人心,想着在潜移默化之中削弱这样的影响,所以才在桃林遇到武氏后就回了雅园。
金风一开始不明白年淳雅的用意,但她是年家特意培养的,不是个蠢人,只一会儿就明白了年淳雅的意思。
看着正在用膳的年淳雅,金风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感叹,侧福晋真是变了不少。
身为自小陪伴侧福晋长大的奴婢,她对侧福晋的变化喜闻乐见。
年淳雅吃过晚膳,照例躺在榻上看她才得来的话本。
本以为古人含蓄,写的话本也不如现代小说有意思,谁知一本看下来,年淳雅觉得,她还是小看了古人。
话本上香艳的内容描写的极尽细致,让人看了小脸通黄,明明羞涩不已,却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一本书看完,月亮早就挂在了正中。
年淳雅打着哈欠把书丢在一旁,喊人打水来洗漱就寝。
一晚上没睡多久,第二日又是请安的日子,金风叫了年淳雅三次,年淳雅都起不来,最后还是金风咬牙用冷帕子敷在年淳雅的脸上,把人给激起来的。
入了夏,请安的时辰就从辰时提早到了卯时,本就没睡够的年淳雅比起往日更加困乏,请安的时辰也迟了一时半刻。
等她到了正院,福晋早已出来了。
年淳雅低头福身:“妾身给福晋请安,妾身来迟了……”
乌拉那拉氏只笑了笑,并不计较:“无妨,年妹妹起身坐吧。”
“多谢福晋宽宥。”
年淳雅礼数周到的道了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她刚沾上椅子,李氏就迫不及待的朝她开火:“瞧着年侧福晋这满脸疲惫的模样,莫不是知晓昨夜爷去了武格格那里,便难过的一晚上没睡?”
“本侧福晋可是听说,昨夜雅园直到半夜才熄了灯呢。”
早在年淳雅来之前就已经被李侧福晋给挤兑了一通的武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颇为坐立不安,见年侧福晋一来,李侧福晋就转移了嘲讽对象,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轻轻舒了口气。
年淳雅非常烦李氏的这张嘴,再加上没休息好,脑子糊涂的紧,说话就一点没客气:“爷向来喜欢话少安静,李侧福晋你这般聒噪,难怪爷越来越不喜去你那蘅芜馆。”
李氏最讨厌旁人说她失宠,年淳雅的这句话,算是彻底踩到了李氏的雷点上。
李氏脸色大变,蹭的站起身,指着年淳雅怒道:“本侧福晋好歹是伺候爷的老人,为爷生了三子一女,岂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冒犯的?”
两位侧福晋争执不堪,乌拉那拉氏怒从心起,重重呵斥道:“够了,当着本福晋的面这般放肆,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本福晋放在眼里?”
乌拉那拉氏骤然发怒,屋里所有人都吓的跪下,齐齐道:“福晋息怒。”
李氏虽然害怕,但嘴还是硬的,她扭头瞪着年淳雅,嘴里不甘示弱道:“福晋,妾身再如何不济,也是府中老人,阿哥郡主的生母,哪里由得年氏这般目中无人,非但请安来迟,更是对妾身毫无尊重。”
相比起李氏不知所谓,强词夺理,年淳雅就聪明多了,她利落的认错:“妾身知错,还请福晋责罚。”
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叫乌拉那拉氏的怒气全冲着李氏一个人去了:“李氏,你无故挑起是非,引起口舌之争,本福晋罚你于正院佛堂内跪上两个时辰,静思己过。”
“至于年氏,虽错不在你,但你同样犯了口舌,便罚抄女四书十遍。”
话落,乌拉那拉氏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直接甩袖离开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