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被挤得满满当当,亲传弟子的寝屋坐落于山顶,无人报信,江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原本说要给他做奴仆的黎岁几人消失了一天。
他不喜欢被耍。
他沉着声音:“想必几位未曾做过仆从,不知仆从该做些什么,可几位却是上过讲堂的,若是不会,我院中也有几名仆从,也可请教一二。
“如何也不至于你们一行人消失一整天。”
黎岁没有理会江松的长篇大论,她偷摸着扯了扯成玺的衣服:“戚媛带回去了吗?”
成玺小声回应:“带回去了,在我寝屋,还加了数十层阵法和术法,我还喊了个金丹期师兄看着,师兄不知晓里面关了人,只说帮我看守院子,该是保险的。”
她点点头,随后看向苏依依与经明:“你们呢?”
瞧见二人点头后她顿时安心。
几人几乎漠视的态度激怒了江松,他一个术法将一旁的石凳子打碎作为威慑。
声音也冷了下来:“几位既是接了任务,便该有做任务的态度,如今是直接想进那风剑林?”
那石凳子就在黎岁脚下,她连忙退后躲避碎裂的石头。
这窝囊气真受不了一点。
她眼神示意成玺,成玺了然扔了一簪子出去。
黎岁顺势接话:“江师兄好大的能耐啊,这么大能耐,怎么不记得派几个人守着你的心上人呢,人在我手里,你看着办吧。”
江松捡起簪子一看,顿时震怒,簪子他很熟悉,是他前几日才送给戚媛的。
他道:“你们怎么敢?一个筑基初期,三个炼气期,不过四个废物,竟也敢绑我的人,你们想过后果吗!”
黎岁捂住耳朵:“小声点,要聋了。我不舒服的事耳朵,戚媛不舒服的就不知道是哪了。”
是明晃晃的威胁,江松气极,当下抽出剑对准了黎岁。
两方正对峙着。
“碰——”格外突兀的撞门声将气氛打破。
江松不耐烦看去,只见他的院门被直接击碎,而院门外是密密麻麻的人。
眼熟的,不眼熟的,许多许多。
他不明所以,却见那不知好歹的女修突然倒地:“江师兄……我们明明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要为难我们?”
他:?
不等他反应,门口乌泱泱的人将院子填满,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为首的药峰峰主和以不苟言笑出名的张长老。
张长老怒发冲冠:“果真是你!江松!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才做下这等事情!”
他:……?
他做什么了?
他转移视线,才发觉来的人不仅有张长老,还有李长老,田长老,等。
药峰也不止药峰峰主,还有跟了不少眼下乌青的药峰同门,除此之外,还有分外愤懑的班峰弟子。
和……一群光着膀子的霞峰体修?
他愈加不解:“还请长老解惑,不知江松做了何事?”
张长老气得脸都红了,他如何也说不出自己里衣被偷这等羞耻的事情来。
药峰峰主及时解围,温柔如她,此刻也克制不住脾气:“江松!你身为青峰亲传弟子,天赋卓然,假以时日定是有名的剑修,你何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我药峰名下百十亩药田都被你名下仆从毁于一旦,如此就算了,你你你,你还偷了众长老的里衣公之于众。
“我如何也想不到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不知长老们是怎么得罪了你,也不知我药峰又如何让你不满!”
这一番指控带着三分不解,六分愤怒,和一分痛心,直直压在江松头顶,砸出了不知道多少问号。
他真的真的很疑惑。
不等他出声,那不知好歹的女修竟起身上前。
黎岁言之凿凿:“见过药峰峰主,几位长老,大家有所不知,江师兄心系缥缈峰戚媛,戚师姐在弟子堂受罚受了伤,许是江师兄觉得长老们不公允,药峰师兄师姐们救治不及时吧……”
什么?
这简直是莫须有!
他气得手抖:“你莫要血口喷人!”
却见几名长老与药峰峰主若有所思,看过来的眼神更加愤怒了,像是全然信了。
如何就信了??这如此离谱的说辞哪来的说服力啊!
不等他进行辩解光着膀子的霞峰体修们站了出来。
“那此事与我霞峰有何干系!你做什么要烧了我们衣服,还烧了我们的寝舍!”
什么??所以体修同门光着膀子的缘由竟是衣服和寝舍都被烧了吗?
他哪里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来。
他急忙辩解:“诸位明鉴,在下一整日都在青峰,何曾去过霞峰啊。”
而那不知好歹的女修又向前了:“许是江师兄觉得霞峰的师兄们对戚师姐多有觊觎吧。”
霞峰中一名男修完全忍不了:“江松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觉得谁都喜欢那戚媛不成?我连她面都不曾见过!”
江松:……为何!你为何就信了!这说辞哪来的说服力啊!
他想再次解释,不曾想班峰同门又站了出来。
“可我班峰从不参与你们的情情爱爱,只一心做法器,这一切与我班峰到底有何干系?
“我们闭门修造法器已经一月有余,外门的商铺就等着这批货了,如今全叫你毁了。这么大的单子,你有多少家底来赔!”
班峰售卖法器是元一宗主要收入之一,没了班峰,下月恐怕人人的用度都得缩减一半。
涉及全宗门利益,江松的汗已经浸湿里衣:“诸位啊,我江松在弟子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里是干这等阴损事情的人啊。”
不曾想那不知好歹的女修又出声了:“此事江师兄吩咐下来时我们也觉得奇怪呢,如今我是真想明白了,许是江师兄抱不得美人归,便想要全宗人都不痛快吧。”
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岁,这人到底从哪想出来这么多离谱说辞?
他气得胸口发闷,一个转眼才发现。
此时所有目光都压在了他身上,如此还不够,他还觉得好几口无形的黑锅也一同压在脊背,让他喘不过气。
他背在身后的手逐渐发颤,不知为何,他分明什么也没干,却不敢看大家的眼神,只胡乱放在别处。
一个错眼,黎岁重新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
是她啊!除了她黎岁,还有谁能干出如此恶心的事!
下一刻,便是无边怒火。
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是你!是你陷害我!”
说着便执剑冲向黎岁面门,下的死手。
蒋松突然发难,众人都没有料到,黎岁也是,她急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千钧一发,一柄剑落在黎岁身前,江松被猛地击退。
除了剑,还有一人。
黎岁睁开眼,看见了晏隗和晏隗的剑。
他的剑很冷,是能够让环境都降温的冷,她心中蓦然闪过一个词。
杀意。
元一宗的小师兄,一柄杀剑无人可敌。
四周陡然安静。
药峰峰主最先反应过来,她出声制止:“这里多的是修为不高的弟子,萧奎可注意些,莫要伤着同门了。”
晏隗收了剑,带上笑:“师伯说的是。”
黎岁心跳如雷,视线又下意识落在晏隗身上,他重新带上了笑的假面,看着分外和煦。
如果他剑上的杀意没有那么重的话。
身前的人回过头:“师妹可有受伤?”
也是分外和煦的语气。
她急忙拉回思绪,回归正题。
她郑重行礼:“多谢师兄搭救。”
随后又朝着众人行下大礼:“各位师兄师姐明鉴,在下不过普通外门弟子,天赋,地位,远不如江师兄。
“此前我还在缥缈峰时曾与戚师姐有过口角,后来师姐受罚,想必江师兄觉得是我的过错,想要给我个教训。
“我便做了他的仆从,如今他想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也认了。
“还请峰主,各位长老,责罚我吧!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罢她装作神伤别过脸。
一时间众人都为之动容,除了江松。
他快气疯了,又碍于晏隗的强劲实力对这如此不要脸的女修无可奈何,他想为自己辩解时,突然瞧见那女修突然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簪子……阿媛!
他猛地顿住,不对,阿媛还在她们手里。
不对!
她做这一切其实早有预谋,祸害全宗并陷害他,再用阿媛用作威胁逼他认罪。
他一错不错看着黎岁,一个晃眼,竟看见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与在众人面前的可怜模样大相径庭。
她疯了……疯子!
毕竟能烧寝屋,能偷长老里衣,能毁了班峰法器,还毁了药峰药田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黎岁,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阿媛在她手里能好过吗?若是他不应这一切,那么阿媛……
可若是应下,他该怎么办?
他嗫嚅着嘴唇,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黎岁悄悄环顾四周,只见大家都带着十足谴责目光看着江松,长老们,峰主,都像是从没认识过江松一样,眼底还带着愤怒。
“叮——”江松手里的终于剑落地。
黎岁看去,只见他的手正颤抖着,他已经拿不动剑了。
她蓦然想起在任务堂的场景,他端着身份的模样,看似对同门友好,实则完全不把她,或者许多人看在眼里。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亲传,觉得自己天赋高,觉得自己是一等一的剑修。
可他拿剑的底气,本来就易碎的很。
黎岁爽了,堆积在胸口许久许久的郁闷一扫而散。
真好啊,“合理”发疯,身心健康。毕竟能为难别人的事,何必为难自己。
接下来,就是看他的下场了!
果不其然,药峰峰主听言立即皱起了眉:“什么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