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玦的脸色更难看了,冷言道:“莫不是因为被拒绝恼羞成怒,直接来强硬手段。”
炽觞不敢怠慢,又不能当着律玦的面唤出小鬼,便让他在鹤梦潭等消息,自己速去速回。
而律玦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又怕自己莽撞误事,便难得听了炽觞的话,等他回来。
其实炽觞也并没有走远,他避开律玦召来小鬼,交代他们顺着少煊最近接活的单子找到那个外地的大户小姐,速速回报。
此时的少煊刚迷迷糊糊醒过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感觉,手脚都被束缚着,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尽力回想着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今早她刚挥手告别律玦,目送着他进学堂,后脚来到客人的家里,只是人还没见到,刚在屋里小坐了一下,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她迅速警觉——那熏香里加了下三滥的软骨粉!
少煊本想立即离开,只是这软骨粉的剂量比她想象得要重,而且全部门窗被封死,她无处可逃。
隐约间,她看到几个彪形大汉出现将自己捆绑架走,他们的身上都只是凡人气息,她若是对凡人用神力便会遭到反噬。
再者他们似乎只是想要束缚自己,并没有其他僭越的举动。
少煊私以为自己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因而没有轻举妄动,直到自己陷入深度昏迷,被扔在行进的马车里。
“君上,有消息了!”
小鬼向鬼君行了一礼,见鬼君那张阴沉的脸,不敢怠慢快速禀报着。
“我们筛选了信息,外地人慕名来找战神画像的人不少,但符合大户小姐又有男贴身侍卫相护的,只有几个……”
“我们又通过今早那位客人确定了对战神有意的那位大小姐的身份,正是汝川方家的大小姐方沁檀。”
“今早那位客人实际是收了方沁檀的银两,谎称要请战神画像,约她到府上……”
“后面的事情那位客人就不知道了,方沁檀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份,连府邸都是方沁檀从别处租来的。”
“那还用想吗,凡人下三滥的招数不就那么几样。”
炽觞冷哼一声,尽是不耐烦。
“方沁檀人呢?他们大户人家出门从来都招摇,不可能因为偷了个人就畏手畏脚。”
“回君上,方家的车队早已驶离中都,向汝川而去,估摸着时间,也该入汝川境内了。”
“雇马车,要跑得最快的良驹!”
炽觞听罢转头就往鹤梦潭跑,又厉声道:“被方沁檀收买的那人,也给我好好教训一通!什么货色敢打战神的主意!”
恢复意识的少煊并不着急脱身,被莫名其妙绑走倒是无所谓,她更好奇的是到底什么人能有这种胆量当街掳人。
或许近日频繁的孩童诱拐事件就是这批人的手笔,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碰上他们的头领,将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早就醒来的少煊一路都装作仍在昏迷的模样,马车停下后,她感觉自己被人小心翼翼抬下了车,便直接安置在某处,什么动静都没有。
少煊老实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凡人的气息,才将自己手脚上的束缚全部解开,优哉游哉地活动了下手腕,又扭了扭脖子,四处打量了一番。
只是等了太久也没人搭理她,全然将自己晾在一边,连顿饭也没有,仿佛已经忘记她这个人一般。
少煊盘着腿席地而坐,一只手托着腮,实在无聊,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关押少煊的主府外,一个侍卫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脚底生风,脸色铁青。
“大小姐呢?”
他直接冲向护送方沁檀回来的一众手下,声音如往常般低沉,但怒气逼人。
“谁让你们当街绑人的!”
可那群手下们个个低着个脑袋,谁也不敢出声。
“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呢?”
方沁檀推门而出,仰着脖子怒视着他。
“人是我让绑的,行程是我让提前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潜见大小姐出面,便不好再对手下人发作,先是恭恭敬敬向大小姐行了礼,又对着那些干瞪眼的手下摆了摆手,有些话不便太多无关之人旁听。
“大小姐。”
方潜刚开了口,方沁檀便直接转身打断了他:“进屋说。”
方沁檀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气,方潜作为他的贴身侍卫已经很习惯了,他什么也没说便跟了上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你着急什么?我不过是请画师来府上帮我作画,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吗?今天闹得这般难看,又是什么意思?”
方沁檀似乎没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毕竟她是方家的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呼来唤去,好不威风。
此次她去中都,不过是因为爹爹外出巡查,怕她闲在家里闷得慌,便允诺她在方潜等人的保护下随心而行。
只不过路上方潜太招姑娘稀罕,引来不少暧昧的眼光,甚至还有更直接的姑娘,趁他们在客栈歇脚时,偷偷往方潜的房间里塞情书。
虽然方潜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并不为之所动,但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正巧她听闻中都有一俊秀画师,便临时更改行程,偏要让方潜替自己请来那位画师,又故意在方潜的面前出言挑逗他,仿佛只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就能好受许多。
谁知,看到方潜那副面色不改的模样,她更生气了。
而那位画师竟然不知好歹地当着方潜的面儿拒绝了自己,更是火上浇油——如此,她便将所有的怒火加之在一位无辜的画师身上。
方潜以为她不过是过过嘴瘾表演给他看,她偏要说到做到,让他心慌!
为此,她还假传了爹爹的信支走了方潜,趁机命令其他人即可出发回汝川。
“大小姐,这不是请人的姿态。”
方潜淡淡地望着方沁檀,笔直地站在一旁,不卑不亢。
“你是大家闺秀,不是草寇莽夫,怎么可以依仗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对认真生活的低层百姓如此粗鲁?你不是一向热爱汝川的百姓,想要用自己手中的长矛誓死保护他们吗?那中都的百姓就该随意被践踏吗?我以为你只是平日里被娇宠惯了偶尔胡闹些,但没想到你今日居然为了发泄情绪丝毫不顾及他人的尊严。”
“住口!”方沁檀被他这般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已经有些坐立不安,“我是大小姐,你一个贴身侍卫,怎敢对我大呼小叫!”
“方潜僭越主上,甘愿受罚,但是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少,希望大小姐想清楚。”
话毕,方潜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在方沁檀惊呼的刹那间,剑尖的锋利依然划破了方潜的手臂,鲜血汩汩流出。
“第一剑,出言不逊,顶撞大小姐。”
“第二剑,身为贴身侍卫,没能尽到平安护送大小姐回府的责任。”
“第三剑,未能悉心教导大小姐,以致酿下当街掳走无辜百姓的大错。”
方沁檀从他拔出剑时就愣在那里,看着方潜一剑一剑划开自己的手臂,眼睛都不眨一下,细数自己着的错误,她突然觉得一定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够了!”
方沁檀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想去按住他的伤口,可望着那刺眼的血红,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便随身掏出了手帕覆盖在伤口上,颤抖着指尖粗略地为他包扎了一番。
“我知道是我太胡闹了……”
方潜任由方沁檀在自己的胳膊上笨拙地包扎着,声音如常:“大小姐无错,错的是我。”
方沁檀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只是撅了撅嘴,没有反驳。
“你把那位画师带去哪里了?”
“就在后院的仓库里,我什么都没对他做。”
说罢,方潜便跟着方沁檀一起来到她口中的仓库,可是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人呢!”
方沁檀瞬间变了脸色,责问的眼神向身边的手下投去。
“回,回大小姐,我们就将那位画师安置在这里了啊……”
只是这间仓库里确确实实没有半个人影,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下人突然来报,有两位中都前来的公子拜访,说是来寻他们的好友。
炽觞前脚刚从小鬼那里得到了消息,后脚就回到鹤梦潭知会律玦,而那小子竟然就如此乖巧地等在庭院里,竟然还有功夫做了一顿饭。
“你怎么这么悠闲?居然还有心情做饭!”
虽是这么说着,炽觞还是很不客气地坐在桌边夹了口肉吃。
只是律玦并不回应他的调侃,只是皱着眉问道:“有消息了?”
炽觞点点头,又匆匆夹了几筷子菜填饱肚子,嘴巴嘟嘟囔囔地说:“嗯,咱们要出趟远门儿了。”
小鬼准备的马车很快就到位,两个大男人都不会骑马,炽觞又不能在律玦的面前化成鬼影,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
而律玦一路上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他似乎并不在乎炽觞是用什么方式问到了少煊的消息、在短时间内找来如此精良的马车,他只在乎寻回少煊的这一个结果——这才是他今日能够如此乖乖配合的原因。
而炽觞早就让小鬼们守在了汝川方家的门口,有什么消息随时汇报,他窝在马车里,眼神时不时扫过律玦怀中稳稳抱住的餐盒。
“别看了,这是给姐姐准备的,你的那份刚刚早在鹤梦潭就吃光了。”
律玦连眼神都没给炽觞一个,干净利索地打断了他的幻想。
炽觞听他这样说,撇了撇嘴,便抱着胸倒向了一边,眼不见胃不馋。
汝川方家这边绑来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另一头又有人上门来找,关键炽觞借了个有头有脸的名号,又专门写了拜帖引荐,让方家这边无法拒而不见。
“那又怎样,他还能掀翻我整个方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