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雾林

黑林摇曳枯枝,江依芽虽然有时骨子软但对于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可没有这样的习惯,要是杀了她,她也认命。

“当年你险些要了我和我哥哥的命,如今你也拿命来。”说罢,独眼男便要挥刀而下。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击落了剑,径直将剑击碎。

三人皆看向后方,刚才落荒而逃的木心,竟然持剑昂首与他们二人对峙。黑林之中,挡不住木心剑气的气势,周遭都闪过凌厉的风声。

“放了子虚。”木心不容置疑的语气要他们二人放了江依芽。

江依芽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木心,他的剑气他的术法,这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不拔剑倒还看不出木心竟然还是个有天资的人。

“木心,早说啊,害我受了好多苦,脖子都流血了。”江依芽指了指脖子间的血,低声责怪他。

木心轻轻蹙眉,他本不想回来救她的,只是觉得她好歹也算救过他一次,便想着跑回来还个人情。

“姑奶奶我不陪你们玩了,还有你——”江依芽从腰间抽出符纸,“木则心。”留下他的名字,江依芽扬长而去。

而符纸所到之处江依芽完全怔住,浑身被巨大的压迫感灌入,脑海中陷入混沌。

雾气缭绕与南山腰间的雾完全不同,这里的浓雾如同恶鬼在此处扎根,黑木林长得茁壮,几乎让江依芽看不到天日。

而这里是真正的——雾林。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符纸不应该会将她传送到镜子外的地方,是哪里不对。江依芽垂眸沉思,低头看向腰间的平安符。

是她吗?

江依芽脑海中浮现出张阮阮温和笑着说要她活着,要她入南山,原来都这里在这里埋着根。

这次她是真的大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依芽扯下平安符,“天火,破。”平安符在空中被焰火烧毁。

灰烬中藏着一丝丝黑雾,随后散开在雾林的周围。

是恶咒。

江依芽见过这种咒,只有极度恨她的人才会看得见。

小师妹好狠的心,果然和张怀若是天生一对。

南山的雾林到底藏着些什么,她该怎么走出去,江依芽环顾四周,一片雾蒙蒙。

正要踏出两步,身后传来嘶吼鸣叫的兽音,江依芽转身眼中倒映出庞然大物,似鸟却长有双头,翅膀上长着无数尖刺。

江依芽召出青绿弓箭,箭上附着青色藤曼绵延出无数生机,只是在这雾林中却看不见任何的光彩,只有白雾在吞噬一切。

双头鸟尖叫一声,哀鸣穿透雾林,到达山下时已然变成了一声声鸟鸣。

张阮阮的院中她听着双头鸟的叫声,知道是恶咒起来效用,她施法将双头鸟的声音变成了阵阵鸟鸣。

她原先只想江依芽离开南山,可现在她要的是江依芽死,最好死在张怀若的面前。

江依芽发出一支荧绿的箭,箭影划过雾林如同新生的藤曼,逐渐靠近双头鸟,问问的射中它的下肢。

然而正是这个举动,激怒了双头鸟,它展翅挥出身上的尖刺,一道道如同匕首大小的刺从她的身边划过。

一根两根可以躲,可是这如同细密雨丝的攻势却难以躲避。

江依芽靠到黑木后,瞅准时机再次拉弓凝聚出箭支,以她现在的灵力发出两支箭已是极限。

一定要射中,江依芽秉着一口气,任由尖刺划破她的手臂两次,无数血痕在她的臂弯上显现。

所有的灵力都聚在这一支箭上,就算再痛,也不会比她再死一次痛。

绿影划过白雾,射中双头鸟的右胸,见双头鸟只是愤怒尖鸣,江依芽清楚赌错了,双头鸟的心脏在左胸,人的心脏尚能确定,可这是妖兽她只能赌一把。

臂弯处的血痕开始隐隐作痛,在拉完弓后渗出了鲜血,绿裳与血肉粘连,而这血气引来了雾林内其他的兽类。

有虎狼,还有没有化成人形的黑雾。

它们将江依芽围在中心,虎视眈眈的想要吃掉这个外来客,江依芽迅速扫视四周,呼吸越发凝重,只有赌双头鸟脚下的空隙。

她什么没经历过,赌好了是生,赌差了就死。

江依芽有了目标后,快速收起弓,见所有的兽类全都向她围攻之时。她仰头双足下铲,与速度相搏,成群的妖兽越来越近。

双头鸟抬脚震地,江依芽乘机划过去,臂弯处的血痕再次挣出血,但她成功了。

又赌赢了一次。

江依芽来不及庆幸,向前飞身而去,在身后妖兽的追踪中,淡定的分析该如何绕出去,绿色的身影在雾林中来回跳动。

就算是这点微弱的灵力用尽,她也不要死在这里。

任何人都能杀她,但她绝不会失去求生的意志。

临于雾林上空的青色身影垂眸看着这幕,却迟迟未曾出手相救,张怀若不是没有想过去救江依芽,只是在垂死危难之际,江依芽似乎都能再生。

如她所说,她很想活着。

张怀若立在桃木剑上,他要看看江依芽是如何拖着这点微薄的灵力在南山的雾林中活下去。

江依芽在黑林的树枝间跳跃,身后追她而来的妖兽越来越多,她的血里有蛊虫,有毒,可对于有些妖兽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一不留神江依芽踏在了有裂口的枯枝上,整个人晃荡后落在地上,长时间的奔走,加之手上她没有力气再往前跑。

跑得快的恶狼早已猛冲张牙试图吞下江依芽,她侧身翻滚在地上一次次的摩擦被尖刺划过的伤口。

即使很疼,江依芽也要忍下去,恶狼再次扑过来之时,江依芽费劲力气,找准时间踢了上去,眼神中没有怯懦,但烙印着深深的后怕。

江依芽头发散乱,她咬破虎口处的肉,渗出的鲜血,顺着嘴角留下,眸中一闪而过狠厉的神色。

“以吾鲜血,借天,问路!”江依芽唇边带血,朱唇轻启念动血咒,染血的拇指食指与小拇指同时触地,阵法在她的周边而起,层层金光矗立,一层层的筑起城墙。

“你疯了吗?谁教你这个咒的。”张怀若厉声斥道。

他跃下桃木剑飞升上前拦下江依芽,只是她已然发动,生死存亡之际,她管不得别的。

血咒,以凡体肉身,借天的力量筑起一道无人突破的墙。

然而这个咒的代价是,燃烧十年以上的寿命,甚至有的人会承受不住天道的力量,立刻暴毙而亡。

江依芽看向突然而至的张怀若,一直在天上看着她,看着她的生与死,全在张怀若的一念之间,真是让人胆寒。

“张怀若,你拿捏我,只是因为我中毒与筋脉紊乱,你只能杀了我,但却没办法让我彻底的折服。”江依芽一反常态,拖着绵软虚弱的声音与张怀若对视。

那时其实只要江依芽愿意倒在地上不动,只要她愿意认命,张怀若就会出手救她,可是她没有,她宁愿以命换命也不愿意认命。

“小绿芽,前面是青芽花,去看看吗?”张怀若眸光一转看向前方的一片空地,雾林之中只有前半段危险横生,但后半段确实种有长生不败的青芽花。

才刚筑起不久的血咒,只是因为张怀若来了,这些妖兽全数都散了,没人敢在这里停留一步。

江依芽说不起话,呼吸越来越沉重,面前的青色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江依芽轻闭双眼倒在了地上。

张怀若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江依芽,衣袖上的血渍格外的脏,就连脸上也沾满了灰土与血。

她真的和青芽花一样,她有些可爱。

只不过那些都是假的,张怀若长身玉立,他半阖着双眸,仔细的打量江依芽,是救还是不救呢。

张怀若在思考这个问题,救与不救的差别是什么,他换了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算了,你这么想活,那我看看你能熬住血咒几年。张怀若打横抱起江依芽,在他的怀中,她如同失翼的蝴蝶,翩然在他的怀中。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张怀若的心似乎被什么掀起了波澜,如同蜻蜓点水般,不轻不重但足以让他铭记。

他并没有带着江依芽回到院子,而是来到了青芽花丛,一片片青绿的青芽花盛放在最黑暗的雾林之中。

花瓣如同昙花,绽放着永久不会衰败的生命,在风的摇曳下,花同海有了波澜的痕迹。

张怀若将江依芽放在盛放的青芽花中,她轻闭双眸与青芽花映衬,本就一身绿裳,躺在其中毫无违和感。

而江依芽的血顺着青芽花一点点的往下流,青芽花沾了血,除了生机外的另一种颜色,血丝垂挂在青芽花的花瓣上。

张怀若眸中直勾勾的看着鲜血,他生出了一个想法,唇角勾起笑意。

他想永远看着江依芽,她的血会一直流,她的生命会和这些青芽花融在一起,那她也就可以永远的活下去。

“这是你的愿望,小绿芽。”张怀若的指腹划过江依芽嘴角鲜血,他认真的注视江依芽的样貌,喉间一时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