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跟踪她。
不一定是人，但一定是跟踪。
牧鱼若无其事找了家小餐馆点餐，桌面凳子同样一副缺少打理的模样，震一下灰尘抖三抖。无奈之下，她问老板要了块抹布简单清洁，又用携带的抽纸擦了擦木筷。索性食材新鲜，农家菜自有滋味，不至于难以下咽。
手机一直没响，想必导游已经抵达大巴，为工作组其他人带路。否则搁置几个小时，他们不可能安安静静。
当然，到了不说也是常事。
牧鱼重新翻开宣传册，一页一页打量。
木偶村三面环山，这些年大概地势变化，进村道路愈发崎岖难走。村里最著名是木偶制造工艺，其次是山清水秀自然好风光，人为特色建筑屈指可数。
比如纯木头打造的木偶塔。
传闻木偶塔最初用以抵御外敌，后来村民才搬迁而出，改成放置木偶之地。木偶村上百年手艺传承，每个人都在木偶塔拥有自己模样的木偶，定期清扫维护、上供香火，保佑村子平安，可谓万分珍重。然而距离最近的一次十五年前报道，说木偶塔遭遇火灾，相当一部分木偶损毁遗失。不知道多年过去，木偶塔有没有修复。
除了木偶塔，还有木偶天梯和木偶广场。前者是依靠木偶塔修建的上百米梯子，顶部平台据说可以俯瞰附近山林；后者纯粹得个名头，木板铺建，供大人闲聊闲逛以及小孩玩乐撒.泼。
撇开广场不算，其他两个却是要看看的。而且不仅看看，最好再蹭一下导游讲解。
宣传册不可能比导游说的更详细。
而出发之前……
“你是谁家小孩，跟着我干什么？”
牧鱼俯身弯腰一气呵成，从木椅下面揪出个肤色惨白的小男孩，提着后衣领半空摇摇晃晃。他先是挥舞着小短腿小短手，小脸儿十分沮丧，似有讨饶之意。见牧鱼无动于衷，他干脆把自己的头拧了下来，鲜.血.四.溅。
“我的天啊！”
牧鱼瞬间站起，一秒捞过头颅按回小男孩脖颈，有血顺流而下，沾湿他自己的衣服。“太过分了！你看看，店铺里面就有垃圾桶，怎能把血喷得到处都是？你这是环境污染，必须清洗干净！”
“……？？？”
小男孩无力蹬蹬腿表示抗议，再次惊觉以自己力气竟然无法挣脱，简直气急。牧鱼恍若未觉，顺手把刚刚用完的抹布塞小男孩手里，活像拎猫儿。
“快打扫！”
“我不！”
小男孩梗着脖子，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实则满脸你奈我何。他拒绝拿稳，抹布就被塞进领口，将未干的血迹一并擦除。
“……”
店老板站在角落看，非但不阻止，瞧着还有点幸灾乐祸。
“我给你买桶红色油漆。”
刷墙那种，倒在身上一股特别明显的刺鼻味道，连厉鬼也不好轻易摆脱。
除非换一张外皮。
不过看这小男孩和购买木偶一模一样的相貌，想来是不愿意更换的。
“有本事你买啊！”
小男孩不知听懂没，朝店老板投了个阴冷眼神，嚷得理直气壮。
“我买到了怎么说？”
“买到了就买到了，关我什么事？”
虽然半点不觉得牧鱼能购买成功，小男孩表情轻蔑，姿态欠扁，嘴上还挺严实。
才不上激将法的当！
牧鱼挑挑眉，没说什么，付钱后提着小男孩离开餐馆，凭记忆找上一家室内装修的店铺。
【警告：人物形象ooc程度百分之二】
木偶村里没多少贴瓷砖之类花里胡哨，油漆也少，但不至于没有。要不是之前挨个店铺各种打听跑过几条街，还真不好找。
小男孩刚出门时抬头瞥一眼太阳，很快垂下，乍然碰见阳光照射有点蔫蔫的。仿佛顺应他的喜好，天色很快昏暗下来，厚厚云层遮蔽，满街阴.凉。
影响副本环境，抑或操纵副本环境。
牧鱼看了看小男孩比一般孩童幼小的体型。周身气息虽不是极其特殊的非人非鬼，阴气萦绕，又有种奇异的纯粹，叫她数次想起上一个副本的陶初渝。
会有关联吗？
“……你叫什么名字？”
“打听我？”
小男孩嘴角咧得很开，咬字略显阴阳怪气，没安好心。拒绝的话到嘴边，他转转眼珠子，又改了主意。“我叫木星尘。”
“木星尘。”
“……哼。”
木星尘没否决，也不肯回应。就算被提起来模样可笑，他姿态照样摆得很高，有种发自骨子的骄傲。牧鱼想了想，放缓脚步，把他放在店铺门槛；后者立马半个身子藏进墙壁，趴着探头，得意又不解。
“你不买油漆了？”
“忽然觉得没意思。”
“哈！虚伪的家伙，给自己无能找借口！”
“那你有什么特殊能力，就钻墙？”
牧鱼撩撩眼皮，口头并未退让。
她确实觉得没意思。
木星尘不是普通孩童，甚至厉鬼。红油漆威胁仅仅吻合一下原身性格言语设定，放放空话，实际不会真的动手。木星尘同样清楚这点，有恃无恐。
当然，如果真的交手，情况难料。
太多事尚且未知，与其跟他纠缠，不如去木偶塔。小信里面的工作群从旅游开始就安静得很，半句闲谈不存。牧鱼猜测工作组另拉了一个没有她的群聊，但她又没开天眼，缺乏线索不好判断他们进度。
轻视对手是大忌。
而且指望木星尘像陶初渝一样莫名帮助自己，不现实。当前互相混个认识，记得相貌，已经可以了。点到即止。
更进一步需要其他东西，现在时间节点也不够适合。
木星尘跟踪她，大概率为躺在她衣兜的陈旧木偶而来。不过，对方既然没有主动提及，她不会傻到自.爆.锅.底。至少要研究一遍，琢磨出什么才行。
“我的特殊能力，当然是做木头。”
木星尘说：“很多很多木头。”
牧鱼就随口一问，得到回复反而讶异。“做木头”这个特殊能力也很耐人寻味，不知是指创造木头，还是指雕刻技艺。
“村里大家门前的木头都是你做的吗？”
“……”
木星尘闻言，第一次正视牧鱼般盯着好一会，仿佛确认某种真实。牧鱼任由打量，他又很快移开视线，收敛情绪，挺直腰板双手后背，一副小大人姿态。
“不是。那些是很旧的木材，我做的要崭新很多，由此出品的木偶质量更高、更精良。”
他的语调本就自信自傲，现在又拔升了几个度，兴致勃勃，似乎提及了擅长领域。
崭新的木头。
更好的木偶。
牧鱼默默记下新讯息。可惜她只知道通过数树桩年轮获悉大致年份，不懂得如何分辨木材新旧好坏，以及木偶品质等级。
先听着。
“那你很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
木星尘理直气壮。话匣子开启一点，他状似抱怨，又说：“今天来了一帮外来游客，当自己大爷似的，一路指东指西，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想看。又嘴碎、八卦，从街头问到街尾，吵吵嚷嚷叽叽呱呱，抱怨不绝。严重破坏村里的安静气氛，烦得要命。”
“虽然我年纪不大，但作为村民之一，碰到这种人实在令人糟心。花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多厉害，我看什么时候把他们赶出村子……对了，你好像也是生面孔。你也是外来游客，跟他们是一伙的？”
“对啊。”
牧鱼应得十分爽快，活像抢着背.锅，半点不为自己辩解。
“？？？”
这反应过于直白刚硬，完全超出木星尘预料。他懵了一下，咬牙试图二次明示：“还有个打电话言辞犀利不客气的女人……”
“那应该是我没错了。”
牧鱼淡定一笑，反过来说：“既然你知道我的同伴在哪，还请给我指个路，方便我跟他们会合。”
不知这句话哪里刺人，木星尘神情骤改，鬼气肆虐，深寒刺骨。他摸摸自己尖长的指甲，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转，一字一句咬得很沉。
“你带她去木偶塔。”
“知道了。”
暗处应声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满脸皱纹，眼皮耷拉，眼珠灰蒙。他一步一步慢慢走，拐杖顿地声很有节奏，搁话时虽然步伐暂停，视线根本没落在牧鱼身上，连带将木星尘完美略过。
仿若世间其他皆空气。
“请跟我来。”
木星尘肉眼可见嫌弃之色。仿佛不忍再看，转瞬消失了。
老者一无所觉，沿一条隐形路线专心前行，遇到固定障碍物才稍显偏移，顺利通过又恢复原状。他拄拐的频率，行走步伐的大小，多属老人力气不足的身体微颤……精准如同丈量而出，别无二致。街道来往村民见人避让，主动打招呼的一个也没有，仿佛素不相识。
“老人家，我扶你一把。”
“不必。”
牧鱼说着，马上伸手搀扶。尽管老者口头拒绝，固定的动作速度压根拦不住牧鱼，身体也不曾做出躲避姿势，被扶个正着。只见表面皱褶干瘪的皮肤触感冰冷光洁，找不到半点绒毛毛孔，轻微呼吸声次次清晰，胸膛却毫无起伏，十分坚硬。
这是一个木偶。
灵活，又过于逼.真的拟人木偶。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2020.6.15手滑按错章节，把这章原本内容换没了，只能重写，内容可能会有一点变动，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