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言掉入万妖混沌之境，死了数十年的大师兄还活着，这件事没过夜就传遍了整个蓬莱。
连不问俗事的三位师尊都被惊动，用以探寻的灵力或化作飞鸟，或变成灵蝶，纷纷涌向后山，各色灵力碰撞交织在蓬莱上空，一时间热闹至极。
外门弟子所在的间外之地倒成了最清静的地方。
黎芊芊从药斋出来，怀里抱着满满一盒续灵丹。
灵草被毁一事尚未告破，药斋损失巨大却已成事实，为多吸引弟子前往，正心林推出限时半价疏通灵脉的业务，连向来抠门的问鼎草堂也搞起了活动。
就比如她手里的续灵丹，原价一百灵石一瓶，买十送一，相当于一瓶没花钱，简直不要太划算。
按照二人约定，每隔十天鹤舟会指点她一次，一次的价格是五瓶续灵丹。她今日一下子买了百瓶灵丹，算算时间，她起码半年都不用跑药斋了。
黎芊芊心情颇好，步伐轻松地往舍院走。
“其实你不用花这么多灵石。”
稍低的少年声音从头顶传来，黎芊芊站住脚，往上看。
遂玉站在炼丹房的梧树上，见她抬头，飞身跃下落回到地面。
“是你。”黎芊芊表情意外。
自从那晚他和众人一起被鹤舟传送后，除了在课上见过几面，私下里黎芊芊和他几乎没有交集。
像这样主动来搭话更是第一次。
遂玉的目光落到她怀里的续灵丹上，道：“选择满三百灵石减三十的方案，会更划算。”
黎芊芊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解释方才那句“不用花这么多灵石”，笑道：
“我自己算过的，两个方案算下来单瓶的价格就差了大约一颗灵石，没区别的。”
“有。”
遂玉毫不犹豫点头，“你买得多。”
十颗灵石就足以买一柄不错的剑胚，更何况她买的数量是一百瓶，如此算下来的话就有...
遂玉有点肉疼。
黎芊芊向来不是精打细算的人，释然道：“无所谓啦，三百减三十那个活动我得来药斋跑上好多次，太麻烦了。”
遂玉不再说话。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下次还有活动我再算算，”黎芊芊冲他挥手，“没事我就先走啦。”
一百瓶竟然还不够么。
遂玉叫住她：“等一等。”
黎芊芊回头，好奇他有什么事。
遂玉默了默，还是道：“长期服用续灵丹对筑基无益，少吃为好。”
黎芊芊又是一愣。
经过几次相处，她大约也算摸清了一点遂玉的性格。
她重新走回去，歪头思索着看他：“所以...你是为了劝我少吃续灵丹，特意在这里等我？”
遂玉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声音轻轻的：“若你着急提升实力，我可以教你。”
他真的在等她！
甚至还要帮助她这个未来的对手提升实力。
以后不得后悔死。
想到这个，黎芊芊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你能教我什么呀？”她弯弯的杏眼里满是戏谑。
遂玉却误解成黎芊芊嫌弃他实力弱。
“剑气化形。”他道。
“欸？”
黎芊芊笑容一下子收住，仿佛自己听错了。
遂玉以为她没听清，极其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教你，剑气化形。”
黎芊芊有点懵了，以至于她忘了按照正常逻辑，应该先对遂玉会剑气化形这事表示惊讶。
“为什么？”她脱口问。
上一次直到弟子大会开始，他都没透露自己这一“绝招”，为什么现在突然坦诚，甚至还主动要教她。
他们...不该是竞争对手吗？
黎芊芊不解。
遂玉低垂下眼：“当初是我请你帮忙去后山，才害你惹上嫌疑。”
“就因为这个？”
遂玉点头。
当众被堂主询问，被同门嘲讽，还差点被押去沙怯地，他欠了她很大一个人情。
得还。
黎芊芊大致听懂了。
“所以你想补偿我，然后和我一拍两散，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拍两散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合适，遂玉下意识想否认，但仔细一想，他的意思似乎与它也差不多。于是又点了点头。
“我不要和你学！”黎芊芊鼓起腮帮子，往前走了两步。
“为何？”
遂玉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因为...”
黎芊芊忽然想捉弄他，勾起坏笑，凑近了些许，“我不想和你两清，我想你永远欠着我的。”
这下轮到遂玉愣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黎芊芊却不给他机会：“我有事得走了，回头见。”
遂玉留在原地，望着她飞快远去的背影，略拧起了眉。
好麻烦的人。
路上黎芊芊越想越觉得遂玉的反应好笑，回到房间终于忍不住乐出了声。
“什么事这么好玩，也说给我听听？”
蓦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黎芊芊一跳，手上劲道一松，怀里的盒子哐当下坠。
“我的药！”
黎芊芊惊呼，当即去捞。却没有抓住，盒身擦过手掌，里面的瓷瓶东倒西歪，眼看就要砸到地上——
一道白光闪过，灵力交织成的线网稳稳托住药盒，在离地两寸的地方停住。
鹤舟挑着茶杯坐在桌前，手指微微一勾，药盒顺势飞起稳稳落于茶桌，发出一声轻响。
他扣住药盒，从容不迫地呷了口茶，挑眼看向她，启唇一笑：
“我的。”
黎芊芊蹙眉，没好气道：“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的屋子？”
这话耳熟。鹤舟眉梢略挑。
话才出口，黎芊芊面色便有些不自然。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闯了两次他的家门。
“鹤舟前辈今日怎么下山了？”理亏在先，黎芊芊佯装无事，迅速转开话题。
有事师兄前辈，无事你来你去
鹤舟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却也懒得计较，顺着她的话说：“掌门叫人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了云水间，我只好下山来——试试你的剑！”
一语未毕，墙上的挂剑出鞘，直直袭向她面中。
屋内空间狭小，他出手又快，黎芊芊来不及聚气，只好急步后退至院中，下腰堪堪避过剑锋。
尚未喘息，鹤舟已握住剑柄回首向她逼来。
避无可避，黎芊芊索性站定，踢起脚边树枝向他掷去，两手飞快结印。
奈何树枝太脆，不待她使出灵力，剑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黎芊芊欲退，下一瞬冰冷的长剑架住了她的脖子，在皮肤两寸之外停住。
剑气有形，发尾的红色飘带刺啦一声裂开，和几缕碎发一起飘落在地上。
“啊，我的发带——”黎芊芊惊呼一声，不顾利剑在侧，蹲下身去捡。
鹤舟眸光微动，利落收了剑。
黎芊芊满眼疼惜地看着断成两截的发带，气得往前走了一步，冲他伸手：“你赔我发带！”
鹤舟不为所动：“是你太慢。”
黎芊芊无话可说。
鹤舟觑她一眼，又问：“上次教你的剑招记得如何？”
“差不多吧。”黎芊芊声音闷闷的,“就是以我现在的灵力凝不出几道剑气。”
她到底还算有点天赋，看鹤舟演示了几次，比划剑招已经不成问题。
鹤舟说：“灵力的积攒需要时间，急不来。”
黎芊芊不太开心地应声。
鹤舟又道：“剑气化形本就不是给外门弟子修习的剑法，能练好剑招已是不错，灵力练到哪便算哪吧，不重要。”
什么意思？
黎芊芊仰头看他。
鹤舟转身回屋：“要用好剑气化形，以你们的修为需要大量灵力，外门弟子修行时间太短，不可能积攒出与之相配的灵力。”
黎芊芊追上去：“那依你看，我如此修习到弟子大会，剑气化形能到达几层？”
鹤舟毫不犹豫：“半层。倘若再懈怠些，兴许连半层都是我高估。”
“可你明明就做得很好，”黎芊芊嘟囔着说，“两颗续灵丹哪能攒出如此充沛的灵力。”
没有续灵丹，他如今的灵力甚至和普通人差不多。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鹤舟停在茶桌前，转身道：“对于真正的强者而已，灵力只是其次。”
说着，他药盒中挑出一个瓷瓶：“而你们就好比这个瓷瓶，灵力是外层釉彩，看起来光华夺目，实则一碰就碎。”
“方才——”黎芊芊想反驳
鹤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方才我可没吃续灵丹。”
对付你照样易如反掌。
“如果是这样的话，”
黎芊芊盯着他手上的瓷瓶忽然想通了点什么，她击掌道，“我不该学剑气化形！”
“嗯？”
鹤舟稍显意外。
“方才你说真正的强者可以不依靠灵力，此话不假。但对于才受开化的外门弟子，绝对压制性的灵力才是得以击破所有剑招的答案。”
包括遂玉的剑气化形，黎芊芊眸光亮若星辰。
她曾经也疑惑，为何所有授课的堂主都夸她天资聪颖，但在她提出想学高阶术法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微笑着摇头，告诉她不可操之过急。现在她理解了，没有足够的阅历与修为，即便教给你上乘的术法，所学的也不过是皮毛。
她悟不了不属于她的道。
眼前好似有一朵看不见乌云，在她未曾发觉的时候偷偷遮蔽了视野，如今拨云见日，前方皆是坦途。
阳光从半掩的门边照进来，落在黎芊芊半边身子上，她的周身闪过一层淡青色的灵光。
“从现在起，我会认真修炼灵力，直到可以击落你手中的剑。”
黎芊芊嗓音清亮，傲气凛然，以双指作剑势，炯炯目光直直望进鹤舟眼里。
这话应该说给他听的，但又仿佛不是。
鹤舟饶有兴味地看她。
尚未成为内门弟子却有冲破灵阶之兆。
她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稍微有趣那么一丁点。
只可惜——
鹤舟叹惋似的在心里摇头。
注定与仙道无缘。
作者有话要说：遂玉：人情世故好难 ???
某神：看戏ing
芊芊：一人一棒槌打晕丢掉。
ps：偶尔会捉虫，看过的可以不用点，一般对剧情没有影响（有影响会提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