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老板就法律保护的关系扯了一晚上,许白鱼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开始还是个美梦,梦到爱过的纸片人全都变成活人老婆,美人环绕甜甜蜜蜜,随即就发展到了所有在游戏里誓约过的纸片人排着队要她负责。
很可怕,真的。
搞纸片人的时候要什么理性,什么阴郁病娇人外鬼畜反派白切黑……于是铁血全图鉴党在梦中被迫左拥右抱,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限定池保底歪常驻之外的绝望噩梦。
倒不是美人环绕的世界不幸福,主要是纸片xp过于复杂,让许白鱼有一种命不久矣无需挣扎的安全感。
一夜噩梦连连,许白鱼是被天降猪咪砸胸给吓醒的。
……要死了。
她气息奄奄睁开眼睛,胸口上的毛团浑然不觉自己的杀伤力,继续咪呜咪呜凑上来,试图用蓬松浓密的猫毛淹没许白鱼的脸。
挣扎着把胸口上十斤重还在翻滚撒娇的猪咪挪下去,许白鱼这才半死不活地喘了口气。
睡前诅咒加梦魇鬼压床,早上起来还不是自然醒,很好,今天也是脆弱又难杀的一天。
怪谁呢。
女孩思索几秒,觉得这都是老板的问题。
昨天晚上小老板那句话就跟古早彩铃似的,一闭眼就在脑内反复循环播放。
许白鱼左思右想,琢磨着自己这一晚上噩梦的来源应该就是小老板的警告提醒,女孩子不好随随便便给其他人开门。
……除去当事人长得帅的很牛逼的这一部分,情况就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先是成为了自己熟悉粥铺的外送小哥,然后又用私号加到了自己的微信,本人的联系方式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机里,前后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
她想了想对方回头看着自己家门牌号的小动作。
这个行为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可以理解为第一次送货出门的强迫症患者的确定动作,也可以扩展思维,想到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东西。
许白鱼前后思索半天,觉得两种可能都很有说服力。
但是单靠自己在这里乱想也没个头绪……
女孩沉思片刻,起身去翻出门的外套。
“——王叔!”
十点左右,许白鱼出现在了熟悉的粥铺门口。
她时间点卡的很好,店里正在忙碌准备午餐的东西,而附近学生和上班族也都还没有下班放学,还算得上清净。
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口早已褪色的旧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会,粥铺的老板从后厨探头看过来,习惯性的“欢迎光临”咽了回去,换成了更加熟悉的笑脸。
“小鱼来啦。”有些秃顶的小老头笑眯眯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怎么有空自己来了?”
“回忆童年嘛,”许白鱼笑嘻嘻的,“在这附近逛逛,忽然很想吃小时候的几样零食,不过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想着过来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卖的……一份小笼包一碗皮蛋粥打包,我一会回来拿走。”
她想了想,又在对方下单的时候问:“叔,你还知道这附近有哪家卖零食的店还开着吗?”
“那可不太一定,这附近改了好多回了,上面又整改了好几次,别说店了,估计做那些个小食品的厂子都黄了。”
王叔很熟练地开了瓶玻璃汽水递给她。
“但你要说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许白鱼咬着吸管,又听得老板扭头喊道:“小卫呀!小卫?”
他喊了两声,后厨的帘子被又一次撩开,露出了昨天那位外卖小哥那张令人印象过分深刻的脸。
“王叔?你叫我?”
“对,有点事情问你。”王叔点点头,表情是令人安心的放松熟稔,“这附近哪里还有卖你们小孩吃的那种小食品的,你知道不?”
“忽然问这个做什么,倒是知道几家,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继续开着……”卫绍之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为难,他从后厨走出来,转身过来的时候目光很自然地先是落在老板王叔的脸上,然后才转向了店内唯一一位客人。
那双令人记忆深刻的桃花眼此时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诧异,随即眼尾弯弯,露出个很温和的笑弧。
“啊,是您。”
许白鱼对他摆摆手,神色不变。
她感觉自己那颗原本被未知和违和感细细吊起来的心脏正在重新下沉,回归到了它应有的位置。
虽然疑点还有,但至少陌生的外卖小哥和王叔的相熟程度不像是临时踩点才有的生疏,好像可以稍稍放下心的样子。
“你们认识?”王叔左右看看,似乎不太意外的样子,“哦不过也是……你们两个还是同一个小学的呢,之前我家老太和他聊天,你们老师好像还是同一个,说不定还是同一个班呢。”
许白鱼一呆,表情有些猝不及防的怔愣。
卫绍之目光转过来,很温和的补充道:“我当年也是李老师带班,就是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的那届。”
如果说许白鱼先前是因为和电子初恋高度重合的漂亮脸蛋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话,那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小学老师大多两年或是三年一更换,但是许白鱼上学时那一届学校骨干被挖走不少,自身师资力量短缺,她的班主任正巧是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的,也是那几年学校里唯一一位带班带了六年的班主任。
……这个也,真的是非常精髓了。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卫绍之,对方弯弯眼睛,露出一点体贴宽容的笑弧。
女孩轻咳一声,有点尴尬的垂下了目光。
“很巧吧,”王叔笑眯眯地说,“这学校出去的小崽大部分走了就没几个能回来的,初中高中倒是好聚会,小学同学能再碰到,这缘分不好碰呢。”
“嗯……”许白鱼嗯嗯两声,有些微妙的心虚,她不是记性不好,只是完全没兴趣记得这些无用的东西。
她小学班里连有几个人都记不住了,更别提精确到这里面有没有哪个人是叫卫绍之的。
……所以真的是她记忆错乱了?
许白鱼咬着吸管,不由自主地绞起眉头,是自己玩的游戏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她早就没印象的小学同学混成了自己同样记忆模糊的纸片人?
卫绍之在此刻转头看她,女孩的手指捏着她喝了一多半的汽水瓶子,目光虚虚停在一处,有些发呆。
她的手很好看,细白的指尖被低温的玻璃瓶浸得有些发红,指甲是健康的浅粉色,因为常年接触键盘的关系,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卫绍之看了一会,注意力似乎并未在她身上停驻,也并未完全转开自己的视线。
许白鱼还在思考两者之间的关系,她下意识想要拿起手机转移一下注意力,比如说看一下时间,或是找个借口离开一会,手伸到一半悬在空中,玻璃瓶上凝结的细小水珠贴在她的指腹上,湿漉漉的,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还没等她去摸桌上的纸抽盒,另一只修长宽大的男性手掌已经递来了一小摞,并没有直接递到她的手里,而是很体贴的放在了她的手指旁边。
“……”
许白鱼默不作声地擦擦手,顺势抬眼看着对方的侧脸,此时的卫绍之没有看着她,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王叔的身上,大概中年男性在这个年纪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强烈表达欲,他没注意到那点细微的气氛变化,正滔滔不绝地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遥想当年,也亏得面前这位小卫耐心很好,可以无比配合的从头听到尾。
许白鱼目光游移,一团纸在她手里揉来揉去,已经想准备离开了。
此时在厨房忙碌的老板娘一嗓子把他叫回后厨,王叔一脸的意犹未尽,还在补充说等会继续,许白鱼放下手里的纸团,却又听得身边椅子先一步吱嘎一声,是卫绍之稍微放松了一点绷紧的身体线条,慢慢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不记得王叔是这么唠叨的性子……”他很随意地转过身来,肩膀很松弛地下垂,目光没有望向许白鱼而是盯着后厨的方向,语气听着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自言自语,“咱们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又隐隐透着某种怀念且熟稔的亲昵,以至于许白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开口接了话茬:“我也忘了,上年纪了吧。”
话音刚落,许白鱼就找回了一点奇怪的尴尬。
……这话接的,像是两个人多熟似的。
女孩一双澄净杏眼还带着点猝不及防的茫然无措,强自镇定,若无其事。
卫绍之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其实知道你的,许白鱼。”
卫绍之微笑起来,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带着怀念而满足的笑意,他这样大大方方,反而削减那种突兀的陌生和亲近感:“小学你一直坐在我前面来着……不过你想不起来我也能理解,我当年成绩一般也没什么特长,同桌是空位,老师都不怎么叫我,唯一的前桌又不是个爱回头聊天的,记不住也正常。”
许白鱼眨巴眨巴眼睛,只能回以迷茫的微笑。
卫绍之眼睫一垂,神情故作无奈,唇角笑意却分明加深几分。
“先不说这个——不过看在我记性比你好一点的份上,前桌,能不能先简单帮个忙?”
她面前的年轻男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形掩住了后厨看向这边的目光。
卫绍之向着门外指了指,脸上也露出一点鲜活的苦恼:“王叔啰嗦起来很麻烦的,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但你看,快到饭点了,我只要出去磨蹭过这一阵子就好……正好你不是要找小店?我还记得几家,可以顺便带你去逛逛。”
许白鱼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