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暖阳

少年郎身姿英挺,宛若修竹,玉指拭去嘴角血色,星眸中暗沉无光,“黄泉之下,儿臣相信母后会明鉴,父皇既要娶儿臣性命,儿臣无他话可言!”

双手交叠举过头顶,他微微躬身,并没有过多的话。

“你!”庆帝训斥的话一顿,喉中猩甜之味涌起,略微浑浊的一双眼已被怒火占领,

诺大的太和殿显得宋演过于渺小,小到不过是他一句话便能取了他的性命。可若是取了性命,又有何人来与他提前半生的故事?

他忽而看见眼前涌起一层迷雾,而在雾中有一女子,噙着淡淡的笑意,满目温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心疼溢于言表。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在问询他,是否早已将过去忘怀。

……

“给朕滚出去!”

他握拳挥手,“滚回冷宫去!”

宋演不动,依旧仔细的盯着他:“父皇留儿臣一条性命,他日儿臣便会取皇后性命。”

“殿下!”

王公公惊呼,上前搀扶他,老泪纵横的劝慰:“您就少说两句,回去罢。”

宋演并未拂开王公公,眼神如利爪紧紧钩在庆帝身上:“您知道的,儿臣生性目中无人,且非池鱼笼鸟。”

庆帝深吸一气,指尖深深嵌入手心,他并未回答,只是回身看着笼中鹞鹰。

“儿臣告退。”

他推开王公公,跪的酸麻的腿走两步也艰难,可他却咬着舌尖逼着自己好好的走出太和殿。

殿门推开之际,一抹亮光横扫而来,随之还有飞雪飘落,积满了整条宫道,在红墙绿瓦的映衬下意外的融洽。如同那看不到边际的远方,却被困在狭窄的宫道之间,委屈盘旋。

而在他的身后,庆帝回首相望,那投来的光亮恰好顿在了他的脚前,将他隔绝在外。

空旷的殿内只剩下他低低的呢喃声。

“云韶,朕是不是又做错了?朕明明……只是想好好与他说说话,关心他,可又活成了先前的模样。”

鹞鹰不知怎的急了性子,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鸟笼,直到羽毛如雨落、头破血流。

软轿行过坤宁宫前,里边儿声声惨叫吵得人心烦。

轿中人掀开半卷珠帘,“阿福,怎么个事儿?”

阿福站在宫外往里瞧了两眼,而后转身行至轿旁:“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再教训张公公。”

宋演松开珠帘,遮住美人面半张,“哦?怎的听着有气无力,皇后娘娘宫里边儿的人若是下不去手,你便去盯着,可不能漏了一下。”

阿福噙笑,“奴才明白。”

他推开坤宁宫半掩着的门,气势凌人的往里去。

不宁远远便见他走来,悄声与皇后说了声,袅袅与他走去。

“福公公,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她笑。

谁料阿福直接掠过了她,见张雾被人架在长凳上,正受着杖刑,后背血肉模糊。他这才满意了些,朝着皇后躬身福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庆皇后面露不悦,“什么事儿?”

阿福看了眼张雾道:“殿下要奴才来看看张公公如何了,提醒奴才两声,协助娘娘监督。”

庆皇后冷哼。

面前之人为何而来她很清楚,张雾能躺在那边儿也全权是因为宋演,如下他又派了人来,明是要将羞辱她写在面上。

“娘娘。”

眼见皇后郁结于心,不宁低声道。

庆皇后这才回了神,勾唇冷笑,视线落在长凳上的张雾,“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好好瞧瞧,本宫是如何整治这不听话的宫人。”

阿福顺着点头,应道:“娘娘宽厚,张公公无非是鬼迷心窍了。”

他说句好听话做做场面,庆皇后自然不会当真,轻嗤一声,转而又盯着半死不活的张雾。

院子里泛着些许饭香味儿,嗅着是熬了许久的暖粥,香味四溢。

宋演顿住步子,下意识想要拿出帕子将嘴角流出的血迹拭去,却仍旧是慢了半步。

少女一身淡紫色衣裙,软毛织锦的白色披风松松挂着,头上扎着小巧的双髻,别着竹簪两只,上有铃铛点缀,微微摇头便会发出清脆声响,她托腮凝视着院中堆了雪的槐树,露在外边儿的双手已经退了红冻,却还是有些肿胀。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头看来,见他立在门前,忙招招手:“子文兄,快来!”

鬼使神差,他缓缓走近。

李姝茵这才看清他肩头堆的白雪,想来他立在门边良久。

难不成他方才就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敛声,心底儿打鼓似的慌张:“子文兄,你回来了多久?”

宋演垂首:“才到。”

才到?

肩头堆砌的雪,可不像是才到的模样。

李姝茵并未戳穿他的心思,鹅蛋脸上藏不住笑意:“今儿嬷嬷煮了红豆粥,我想着为你端些来,却不见你院中人。”

少女娇憨如冬日暖阳,远远盖住了他复杂低沉的心绪。

李姝茵本是坐着的,见他走来也随之起身。宋演身量长,她不过堪堪及他的胸口,抬首便能碰见他的下颌,她一眼便捕捉到了少年脸颊上的红印,还有那唇边还未完全拭去的血痕。

她顿时慌了神,忙问:“你这是出了何事?是不是因为我,皇后娘娘罚你了?”

宋演紧紧攒住手心帕子,狼狈的避开了她关切的眼神,冷冷的吐出四字:“与你无关。”

李姝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意外碰到了他冰凉的手,随之一震:“先进屋子里,小心得了风寒。”

宋演低头看去,她的手并未好全,拽着他的袖口显然有些费力,只怕他轻轻一扭便能将她轻而易举的甩飞出去。

“走啊,可不要愣在这儿了!”

李姝茵还不忘将置在一旁的温碗拿上。

她在前边儿走着,双髻伴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只是那两根竹簪实在素净,多少有些不融洽。

等宋演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子,屋子里并未有人来过,空荡的毫无生气。

李姝茵心中实在急,手下没控制力道,将他按在圆凳上,一只手顺势掐在了他的脸上,担忧道:“怎么下如此重的手?”

二人离的实在近,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畔,乱了他的心神。

李姝茵松开对他的桎梏,从身上拿出了一小瓶药膏,舀出了些,喋喋不休道:“幸亏我带着药膏,本是想擦手的,还是给你忍忍痛吧。”

自始至终宋演一言不发,眸色深沉,满眼都是她。

她问:“疼么?”

宋演眸子微动,不应不答。

她心急:“我帮你上药,你若是疼便忍忍。”

眼前之人瞧着实在细皮嫩肉,也不知这打下来的时候他是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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