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姑娘走出了树荫。
“我平生最憎恶妖怪,但凡是敢进这个地方的妖怪,我绝不会让它活着出去。”
末了,姑娘转头还补了一句:“对了,要吸男子阳气的女鬼我也不会放进来。”
正守在别人屋顶上盯着下面动静的茱萸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这姑娘人看着娇娇小小的,怎么说话却这么霸气,季青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姜谈。
他一路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姜谈那边怎么样了。
“呼。”
用尽妖力快要虚脱了的任南禹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大佬,你这么用法术也不是个办法啊。那妖怪天天被鬼气侵蚀,早就不怕冥界任何掺杂鬼气的攻击了。我看你不如直接用等级压制算了,解决起来又快又轻松。”
任南禹原以为那头妖怪顶多能控制风来进行攻击,没想到它竟会喷火,而他刚好又是水系灵兽。
如果他没被封印之前对付这种家伙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可现在他只有被那火焰烫得哭爹喊娘的份儿。
“别废话,你再不跑我就把你丢在这儿,我可记得妖界有互相吞噬的传统。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头妖怪没有神智,一个没注意把你生吞活剥了都说不定。”
姜谈其实也有点烦,这种没有神智和意识的家伙最难打了。她原想着随便甩点鬼兵就能把它困住,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轻松就破了她的鬼气。
再加上这个地方有点邪门儿,她在刚用法力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的实力在此处被大幅度削弱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排斥她的存在。
不过她的状态还算正常,只是可怜任南禹,他的妖力本就不强,这下削弱得比她还狠,就连消灭那些小妖都不得不用上了水麒麟的血。
或许任南禹说得对,此刻对付这头妖怪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级压制。
可她不能,绝对不能!
“我靠,大佬你说得对啊!”
任南禹以一种姜谈从没见过的速度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刚爬起来他就向前窜了至少有十米远。
“大佬,我知道这家伙跟那个院子有关系。虽然不知道它敢不敢进去,但咱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去那儿说不定能解决它。”
任南禹边说边继续朝前跑,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回头。
“就这出息……”
姜谈尽管无语,但那妖怪刚刚被任南禹的妖力伤到以后,现在还不知道正躲在哪里埋伏他们。相比漫无目的地乱跑,去任南禹口中那个女鬼绝对不敢进去的院子,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办法。
“对了姑娘,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季青临见姑娘坐在了院中的石梯上,本想提醒她今夜风大,石梯上面一片的空地必定都十分寒冷。
可姑娘已经抬头看向了月色,于是他便也只好作罢。
“玉笙。”
姑娘的声音极其柔和,似春风像细雨。
比起那些,季青临反而觉得姑娘就像她名字中那个“笙”字一样,曲风悠长清雅,曲调婉转绵长中却又不缺那一抹少有的坚韧。
玉锲而成的笙,想来应当动听至极。
“玉笙?我之前到这个镇子上的时候听那些居民说,这个院子就叫……”
“玉笙院。”
玉笙开口接过了季青临的话,然后淡淡地垂下了眼睫。
“这是你的家?”季青临微微感到有几分惊讶。
“很久以前,这里的确是我的家。”
月夜转冷,玉笙轻轻抬手,恰好接住了一片被夜风吹散本该就此飘落在地的柏树叶。
迎着夜风,她看不出血色的脸颊被几缕轻盈的发丝温柔裹住。
“可现在。”
玉笙“呼”地朝那片已经有些泛黄的叶片吹了一口气。
原本已经染上深色边缘的柏树叶顿时变嫩变绿,如同初生的幼片一般乖巧地躺在玉笙的手心。
“已经不是了。”
叶片蓦的腾空而起,似流沙般从玉笙的指间穿过,一路飘飘荡荡,最后竟径直飞回了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柏树身上。
玉笙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极深的笑,月色下,那头俏皮的麻花辫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
“大佬,你感觉到了吗?”任南禹猫着腰伏在玉笙院门口踟躇道。
“嗯。”姜谈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点了点头。
“此处的阴气浓郁到了离谱的程度,不说这是人间我还以为到了冥界。”
姜谈听罢却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纠正道:“你错了,比起冥界,此处的阴气还差得多。”
“我这是比喻,比喻!”
任南禹本来又想出口成“脏”,但就在开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对方不是季青临那个废物,骂是肯定骂不得。况且大佬脾气不好,他现在身上的妖力几乎一点儿也无,万一大佬生气给他揍得人形都化不出来就完了。
于是他及时地止住了嘴。
“是谁站在我的院子门口?”
柔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的院子?
可任南禹分明记得此处睡着一只大鬼,按理来说……
“不说话我就将你们赶走了。”
任南禹敲了敲院门焦急喊道:“姑娘,我们并无恶意,可否放我们进门找一个朋友。”
“朋友?”玉笙笑了笑。
“告诉我,你的朋友是谁,又叫什么名字?”
这么好说话?任南禹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叫季青临,是个没什么灵力的凡人。”
“凡人?”
玉笙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妖和人怎么能做朋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这些妖既贪婪又恶心,自私自利,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没有良心无恶不作,怎么配跟人类成为朋友!”
“姑娘,其实妖也分好妖坏妖的,你不能一概而论啊,比如我就是一只……”
“还敢狡辩!所有妖都该死,你也不例外!”
一语落下,数根有孩童小臂般粗的树枝突然冲破了院子直逼任南禹面门。
“闪开!”
姜谈一把拉过已经被吓愣了的任南禹,那些树枝没有射穿任南禹的头颅,于是便转过方向朝姜谈袭来。
“无名,空字离刃!”
姜谈扔开任南禹往他身上甩了一道保护障,她的两只手则分别握住了两把周身冒着黑气,刀身染满血色的弯月刃。
“那就比比,是你这些烂树枝的速度快,还是本殿的刀快。”
姜谈的眸子晕开了淡淡的血色。
矫健的身姿轻如夜中的狸猫,三两下便砍断了数根枝条,断掉的枝条跌落在地,瞬间便变成了颓败的腐木。
“原来是这样。”
姜谈飞身站在其中最粗壮的一棵枝条正上方。
“你口口声声说妖都该死,可你却是因为有妖的帮助才能成为如今的魃鬼。不仅如此,你甚至时至今日都还在吸食它的力量,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棵柏树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胡说!全都是一派胡言!去死!全都给我去死!”
玉笙站在柏树荫下如发狂般朝姜谈喊道,她脚下的泥土开始塌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绿偃,再帮我一次吧,我要她死,要这个女人给朝柏陪葬!”
“什么东西?”
姜谈脚尖轻点,稳稳在柏树上方站定。
那东西的身体似乎十分庞大,玉笙院的四周如地动山摇,姜谈冷冷盯着玉笙脚下握紧了手中双刀。
臃肿而又肥胖的身体,直立起来比柏树还要高上许多,圆滚滚却长着巨盆大口的脑袋,通体看起来像一只恶心的绿虫子,不过移动速度还算挺快。
“去死吧!”
肥虫子张开满嘴獠牙朝姜谈咬来。
太臭了!
姜谈狠狠皱了皱眉头然后在肥虫子即将要咬到她脑袋时纵身跳了下来。
她在地上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季青临的身影,但这女鬼应该只讨厌妖怪,再加上季青临口中的救命恩“人”应该就是她,所以他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肥大的虫子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发出了不满的嚎叫声,听得姜谈耳朵一阵生疼。
“喂!”
姜谈朝站在肥虫子头上的玉笙喊道。
“找死!”
肥虫子立刻朝姜谈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东西吗?”
肥虫子的嚎叫声还在继续。
“最讨厌”
姜谈握紧了长刀。
“虫子”
姜谈冲了上去。
“而且是”
借着柏树的树干重重一踢,姜谈飞身一跃上了虫子的头顶。
“恶心的臭虫子!”
血色双刀从中间横身斩下,浓烈的鬼气与血气相碰撞,凛冽的破空声几乎要震碎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刀尖所到之处
尽是废墟。
“轰隆”一声,肥大的身躯从中间断成了两半,前后一摇一摆地,重重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铺了一地,院子的空气充满了腥臭的味道,姜谈重新站在茂密的柏树枝上俯视着这一切。
早在姜谈出刀的时候玉笙就已经退开了,可刀尖的血气太重她避不开,于是在虫尾的末端垫了一下,无可避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液几乎没过了她的脸,很臭,可她知道,她是全天下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