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个毛球啊!
人家恶鬼吸了阳魄成不了仙,如果运气好没被那群修仙的抓住,假以时日勤加修炼,照样有可能晋升大鬼。要是人家后面走了狗屎运,得到高鬼指点,很可能过两天就能成为冥界六司十二使其中的一员。
从人人喊打的恶鬼,只需那么小小的一口阳魄,便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冥界少数有编制的高级鬼官。
大把大把的阴气血肉每日都能按时奉上,说不定还能遇上自己的心仪女鬼促成一段鬼鬼良缘。
那句冥界老话怎么说来着?
当上六曹司,迎娶白富鬼,从此走上鬼生巅峰!
一切都很美好……
前提是,别碰上姜谈,尤其是,别被她逮住。
否则,魂飞湮灭大礼包鬼宾一位,慢走不送。
话虽如此,不过此刻姜谈对面前这人的渴求越来越深了。对,就是渴求,尤其是“渴”,如果算上睡在棺材里的那些年,姜谈也许已经活了好几百年。在她的记忆里,好像自打出世以来就一直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开心了就到处玩儿,不开心就抓几只恶鬼出出气。
所以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更别提会对某种东西产生特别的“渴求”。
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姜谈整个鬼已经趴在了男子的身上,她的脑袋一直靠在他胸前不断移动,边动还边用鼻子嗅闻。
“不是这处。”“也不是这处。”
“啊,找到了。”
姜谈撑起脑袋满意地盯着自己找到的那处——此刻她所“渴求”的根源,面前这个人全身上下最香的地方——脖颈。
怎么会这么香?
姜谈不懂,但她还是不受控地将脑袋轻轻挪到了那处,鼻尖抵着他脖颈那块儿皮肤使劲磨蹭,没几下便殷红一片。
现在不仅是闻起来,就连看起来也……
无比诱人。
姜谈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缓缓张开嘴唇重新抵在了原来已经被磨红那处。犬齿微张咬住了一小块儿皮肉,没有咬下来的意思,就只是碾磨,稍微缓解一下这种莫名的渴意。
不够,还不够。
姜谈几近崩溃开来,她原想着就这么半含着这人脖子那一小块儿皮肤就能稍微止住她的歪心思,结果不晓得面前这人究竟是个什么体质让她越来越上瘾,恨不得真啖他血吃他肉才能彻底结束这种恼人的感觉。
分明与他已经如此接近,没道理还能这么难受,姜谈的舌尖就这么来回游走,抵住那么一小圈儿地方不断舔舐。
就差一点,再来一点就能刺破皮肤尝到一点儿血腥味,姜谈现在已经能十分笃定,她想要的甚至于迷恋的地方来自于这个人的皮下,他全身各处跳动的血管涌动着的,喷薄的血液。
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说明他全身上下到处都在流血,这也正是他为何这么“香”的根源。
姜谈是一只大鬼,一只特别的大鬼,她凭机缘修炼,阴气只是辅助,这么多年她从未对凡人的血肉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兴趣。
且不谈这件事它损耗功德与否,就凭她能对面前这个凡人的血液如此迷恋乃至于上瘾这件事,姜谈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切都很不简单。
可是,此刻她的脑袋已经开始晕沉,两种声音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打架,竟慢慢的有了几分疼意。
姜谈艰难地准备移开脑袋,可莫名的一阵疼痛竟让她跌在了男子的肩上。
脑中剧烈且尖锐的刺痛让姜谈顿时冒出冷汗,似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将嘴唇重新移回了原处。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
雪白的犬齿“呲”的一声没入脖下,缓缓流淌的血液被尽数卷入姜谈齿间。
似一个多年不曾归家的可怜人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姜谈满意又大口地吸食着男子的血液。
因为太过专注,姜谈没有看见身下人正起着一些令人称奇的变化。
全身上下数十处伤口正以一种旁人难以估计的速度飞速愈合,破烂的衣裳也随着伤口的变化自动缝补甚至变新,就连身上几处地方覆盖着的泥土也消失不见了。
男子的面庞由一开始的惨白逐渐变得红润,微弱的呼吸慢慢平复至稳定,跳动缓慢的筋脉也恢复了正常。
眉头舒展,唇色自然,面容沉静,除了仍在紧闭的双眼,根本没人能看出来这人前一会儿气都快断了,离走进地府给烛阴报道就差了那么一步路的距离。
姜谈还是没看见,开始她只想小小地尝上一口解解渴就好,结果莫名其妙越喝越上瘾,后来直接上手按住他的肩膀大口喝下去。
怪甜的,姜谈心想。
从前去人界的时候她就惯喜欢往那些糕点铺糖果铺里走,抓鬼路上经常一手拿桃花糕,一手扯着大鬼耳朵把它拖回炼狱。幸好大多数凡人看不见那些龇牙咧嘴的犯事鬼,否则绝对要被这一幕给吓个半死。
因而从那时开始姜谈就知道,她喜甜,越甜越好,甜到发腻也无所谓。
她不靠食物修炼,吃什么都行,吃不吃也都行,可如果必须要让姜谈选择的话。
她觉得,眼前这人的血比红山镇云记糕点铺的桃花糕还甜,而且是又香又甜,还不会让她觉得甜得腻歪。
就是恰恰卡在了她所有喜欢的点上,正正好让她觉得舒服。
“姑……姑娘。”
小声而又怯懦的声音传来,仔细听还能察觉出声音的主人紧张中又带着点儿可怜巴巴。
“闭嘴!”
姜谈扯着对方脖子猛地一把摁住,修长带着尖的食指抵住男子的喉咙,只差一毫便能彻底刺穿咽喉。
“……好。”
像根霜打了的茄子,更像只被大雨淋湿了尾巴的小狗,男子不敢看她,只好转过头躺着数天上的星星。
对了,此刻夜色浓重漆黑一片,哪里来的星星?
不管了,季青临紧闭双唇,像下一刻就要赴死似的盯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天空。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季青临小声嘀咕且不断重复着这几个词,他努力尝试放空一切,学着像师父教过的那样进入修仙士的新境界——禅定。
“念叨什么呢,吵死了。”
“叫你闭嘴,听不见么?”
“聋了,还是听不懂鬼……人话?”
一连串暴躁的粗话攻击砸懵了季青临,虽说在宗门的时候他也经常被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简称被所有同辈师门明里暗里责骂殴打。
可大家能进入宗门不是家世非富即贵就是天资超群,他们大多不屑于用很直接了当的话来说他,反而更多会采用某些“怀柔”战术,比如委婉的嘲讽和极具讽刺作用的语言艺术。
像脖间这位姑娘能这么粗暴且直接地骂他还真是……
头一位啊。
季青临莫名还有点高兴,他知道自己的命是被她救的,虽然不知道这位女侠用的是什么法术能将他这一身伤口全治好了,但毕竟大恩大德,过命的交情自然当涌泉相报。
喝点儿血而已,谁没有个癖好了?人家方长老喜欢女子胭脂的事情他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呢。
四界之大,无奇不有。
于是季青临心安理得地望着一团漆黑的天空等着姜谈喝血。
其实姜谈也早察觉到身下这小子醒了,只是没想到他能醒这么快。刚喝血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他的脉搏渐渐变得愈发强健,血液流动的速度也比最开始快得多。
直到……
“你的伤口怎么全好了?!”姜谈惊呼。
感觉到齿间已经离开了脖子的季青临还觉得有点不适应,但也确实被姜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不……不该好么?”
季青临呆呆地看着颈侧面色凝重的姜谈,一颗心仿佛掉到了嗓子眼儿里。
怎么这个人看起来比刚才更可怜了?
感觉就像刚刚在雨里淋湿尾巴的小狗跑回家找主人,结果主人嫌弃他浑身都是水,于是把它关在门外不要它了。
姜谈无语,他是不是理解错她的意思了?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这突然好得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几乎不太可能。”
“啊?”
更呆了!他是怎么用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做出这么呆且蠢的表情的?
像什么来着?噢,对,人界话本子里那些妖魔鬼怪最喜欢掳回家吃掉的白面书生,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
这是当然,毕竟她血都喝过了,甜的,想来肉质也肯定极为肥美。
呸呸呸,想什么呢。
姜谈捧住自己的脸开始不断对自己灌输:“姜谈,你是一只高贵的大鬼,你不食人血肉更不吸人阳魄。刚刚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尝过鲜就够了啊,如果再有下次,你的成仙梦就碎了,明白吗!”
“姑……姑娘。”
相似的语气,熟悉的怯懦。
“干什么?”姜谈转头睨着他,语气不善。
“其实……其实我的伤口没有好全。”
“没有好全?我看你浑身上下明明……”
姜谈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男子像个即将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紧张却又不容置疑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然后,下一刻,在姜谈面前露出了他雪白的皓腕,腕子上系着一截红绳。
“你想让我看什……”
季青临缓缓拉下红绳处的那一截袖子,姜谈看清了,那里确实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只是,说它是伤口并不恰当。
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烫金般的花蕊点缀其中,深沉的暗色藤曼交织缠绕,密密麻麻地覆盖了男人手腕之下的几乎整个手臂。
直到此刻,姜谈才终于是气笑了。
彻彻底底地气笑了。
“难怪啊,我就说为什么你一个废物凡人的身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得这么快,原来靠得不是你自己,而是”
“我啊!”
姜谈迅速扑向季青临,全身所有力气压在他身上,双手一把攫住他的脖子,下了狠劲。
“姑……姑娘,你做什么?”
季青临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他双手覆在姜谈手背上奋力拉扯,想要挣脱却又被紧紧摁回。
青筋暴起,几乎脱力。
“臭凡人,说,谁指使你来迷惑我的。”
姜谈施力,季青临脖间压迫感十足。
“没……没有人指使。”
季青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没有人指使?好啊,那就是你自己耍伎俩骗我跟你订下契约对吧!”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废物,你知道本殿会在今日出世,所以你假装受伤在此处等我上钩。为了达成目的,你甚至不惜自毁识海来降低我的戒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为了此刻的成功,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姜谈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不仅没减,反而越收越紧。
“……什……什么契约,我真的不知道,我……我没有骗你,请……请相信我。”
季青临面色惨白,原本还想抵抗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腰间,他的眼角也不受控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相信?谈什么相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装,你明知道跟鬼订下生死契以后,除非自然生老病死,不然不可能被任何外物杀死。
更何况,跟你订下生死契的是我,也就是说除非我死了,你才有可能被四界任何一方杀掉。甚至如果要杀你的是我,那最终我就会受到反噬,魂飞湮灭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受尽狱火折磨。”
“所以。”
姜谈轻蔑地伸出两根手指,没有任何怜惜地捏住季青临的下巴。
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道:
“收起你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怜样儿,现在,立刻,马上。”
“告诉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