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乱葬岗,宜杀人。
“师兄,你说我们就把他这么埋在这儿会不会不太好?万一长门追查起来此事该怎么办啊。”
这个听声音年纪不大的少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此地又偏又僻,说不定到处埋伏着不少孤魂野鬼。他灵力低微,再待一会儿不说寒气入体,万一碰见了什么连师兄都搞不定的脏东西,不小心把命丢了可就亏大了。
“闭嘴,干活儿再不麻利点儿,我就把你也埋进去。”
被称作师兄的少年听年纪的确要年长些,他满脸不悦地拿着铁锹不断往坑里填土。
那是一个纵深极长的土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的大小刚好能放得下一个成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夜风拂面也比平时更加寒冷。
此处诡异,不宜久留。
于是二人加快速度,终于将那土坑完全填平。
“师……兄。”年轻一点儿的少年畏畏缩缩叫道。
“有事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其实方才我探了一下那个废物的鼻息,他……他好像还有呼吸。”
瞬间,被称为师兄的少年揩了一把身上的汗水暴怒道:“什么!我埋的时候怎么不早说?”
“我……我看你已经在埋了,于是就……就……不敢说。”
少年说罢悲伤地蹲在地上,担忧道:“怎么办啊师兄,生人还没死就被我们活埋,这样很容易形成怨念极深的恶鬼,我们平日又那么对他,他变成鬼以后肯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担心个屁,你没看这个废物都已经及冠了还没练到筑基,天生废柴一个,哪怕最后真变成恶鬼了也不足为惧。”
说罢,这个少年就拧着地上少年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
“季青临会不会变成鬼我不知道,但你看此处阴气极盛,阳气稀薄,绝对是滋养大鬼的好地方。若从哪儿蹦出个魃甚至是魈,你我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地上的少年捂着耳朵虽然委屈,但也不免好奇道:
“师……师兄,这里阴气这么重,你说会不会有可能出现魁啊。”
“魁?”
年长一些的少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嫌弃地撇了一下嘴:
“阿典,你以为魁这么容易出现吗?三百年前那个女魁消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魁了!再说了,魁又不像魃和魈,可以靠实力一级一级升上来。魁是天生的,不仅天生人体还有人血人气,它的实力天生凌驾于万鬼之上。懂什么叫血脉压制么?魁就是这种,在鬼界一出现便是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无敌?被唤作阿典的少年忽然心下一动。
“诶,师兄,你觉得若那个女魁还在的话,让她跟如今的妖王打一场,谁会赢啊?”
“如今的妖王?”
少年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你管这么多干嘛!”
下一刻,毫不意外,阿典的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
“师兄……”阿典委屈道。
“神仙打架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参与进去的,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你若还不跟我快些回宗门,错过了时辰,长老怪罪下来就不只是肿一个包这么简单了。”
阿典还在犹豫:“那……那长老问起季青临怎么办?”
少年不屑道:“一个废物,长老怎么会在意。”
“可他毕竟是掌门的儿子,还是个独子,以后无论如何都有可能继任掌门之位的。”
“放屁!掌门的位子只有可能是闻屿师兄的,他季青临算个什么东西,给闻屿师兄提鞋都不配。”
“不过确实,那几个长老不会管这事,人死了就死了,就是掌门有点难忽悠。他向来对这个儿子宝贝得很,不管得到了什么天才地宝都先给他,这些年季青临就是靠着这些好东西修炼才勉强有了晋升筑基的趋势,结果最后到死都还只是个练气。”
“至于解释嘛。”
少年眼睛一转,屈指示意阿典靠近,随后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刚刚不是遇见了赤眼猪妖嘛,那家伙可是个兵阶后期,就连筑基中期的剑修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它,再加上那家伙喜欢埋伏搞偷袭,像我们这种筑基初期的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成了它的盘中餐了。”
“虽然季青临这小子别的不行,御剑还可以,及时反应过来逃脱了猪妖的偷袭,可除了我们谁又知道呢?我们大可以说他被猪妖吃了,掌门就算再护子心切,也不可能带人把猪妖的肚子剖开找尸体吧。”
闻言,阿典眼睛亮了又亮:“师兄果然厉害,这下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猜到我们头上。”
“那还不赶紧走,也不觉得晦气。”
说罢,少年从地上拾起一把剑鞘青白,花纹繁复的长剑,他微微用力将长剑抽出,十分满意道:“这家伙的佩剑可是个好东西,其名见啼,剑身带青,远看如玉,近观如月,是个不可多得的至宝。
掌门还真是舍得,为了这么个废物给出去这么多好东西,只是东西再好,人是废物,那不就是暴殄天物嘛。还不如给我,至少我能保证让这把见啼发挥出它应有的实力。”
“师兄说得对,废物不该用这么好的东西。”阿典应和道。
“走吧。”
少年抽回长剑拿在手上,带着阿典走出乱葬岗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原先埋尸的地方。
没有动静,他回想了一下季青临浑身是血的模样,然后再估测了一下土层的厚度,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心情一片大好,少年走出乱葬岗随口问了一下身旁的阿典:“待会儿去哪儿喝酒?”
“云翠楼!那儿的酒可香了。”
“好。”
二人的声音完全消失在了尽头。
乱葬岗无字碑,土坑正下方的棺材里。
姜谈动了动指尖,其次是手肘和胳膊,然后是肩头。
她的双腿也开始慢慢活动了起来,腰腹不再冰冷,全身渐渐开始暖和起来。
血液顺着泥土缝隙慢慢渗进棺材里,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了姜谈的唇瓣上,舌腹不自主伸出将它卷入口中。
一阵腥甜,格外熟悉的味道,姜谈睁开了眼睛。
这是何处?
棺材里没有光,姜谈却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一方软枕垫在她的脑后,身上穿着鲜红的衣裳,衣裳造型华丽精致,是她喜欢的样式。手腕上戴着个血色的玉镯,不清楚质地,却是在棺材里唯一发着光的东西。
棺材?对,这里是棺材。
可她为什么会在棺材里,明明……
姜谈头痛欲裂,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着这身衣裳。
她好像……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姜谈想要仔细回忆,可不知为何越想头越疼。
罢了……
姜谈深深叹了一口气。
管它是什么,能被她遗忘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不起来也好,省的让她烦心。
“无魂无名,横身饮风,聚我咒契”
“破!”
棺材周身泛起奇异的血光,下一瞬,木制的棺材从里到外粉碎个干干净净。
姜谈破土而出,周围尘土飞溅却未落在她的衣裙分毫,她轻轻伸了个懒腰再转了转脖子。困在这破棺材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姜谈感觉浑身骨头都不舒坦,稍微用点灵力都费半天劲,麻烦死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姜谈一脸疑惑地喃喃道。
作为一名优秀的大鬼,姜谈对自己的感觉一向自信,她慢慢走到无字碑前看了又看,还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东西啊,难道真是我看错了?不过就是在棺材里睡了几年,怎么五感下降这么多?”
说罢,姜谈还是没发现任何活物,甚至连死物都没见到一个,于是稍微活动了几下手腕。等到终于感觉舒服多了以后,她便打算走出这个鬼地方回到修罗殿,找孤直公把一切全都问个清楚。
“救……救我。”
有动静!
“谁?!”姜谈左看右看,并没发现有任何人或是妖鬼经过。
“有本事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夜色深沉,寒风凌冽,姜谈的发丝在半空中无端飞舞。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任姜谈夜视能力再好也照样没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真是奇了怪了,非人非妖非鬼,又不可能是仙,明明听到动静了却什么也没看见。难不成是我睡着的这些年里,四界又出了什么新的物种?”
“算了,回去问问孤直公,它肯定什么都知道。”
说罢,姜谈不甘心地再往远处看了一眼,确定还是什么都没有以后便准备转身离开此地。
“姑娘,救……救我。”
声音更大了,姜谈确定这次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好像还是个男……人?妖?鬼?,反正不可能是仙。
姜谈朝四周大声喊道:“喂,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在……咳咳……在你脚下。”
脚下?姜谈目露疑惑,然后仔细盯着自己脚下。
“你在……土里?”
跟她一样?
“咳咳……对。”
气息好弱,感觉快死了,姜谈趴在地上听着地底传来的心跳。
不过既然有心跳就说明是人,顺手做些好事积点功德,这样万一以后化劫遇上天雷也不至于被劈死。
她姜谈成为冥界第一个飞升成仙的大鬼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