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玉天生胆子小,容易受惊,突然被吓,叫都叫不出来。
她腿一软,往后倒在窗子上。
烛光下,少女目光惊恐,脸色惨白,漂亮的狐狸眼失去了往日的狡黠,嘴唇微微张起,看起来已经被吓懵了。
在谢澈肩宽腿长的身体前面,她被衬托地更加柔弱,完全就是小鸡仔。
“这是什么地方?”夜色下,少年的眉眼愈发浓郁,像惊艳的水墨画,他抬眸,端详丝起这间屋子。
姜承玉缓了好久,心跳才慢慢平下来,她捂着胸口,脖子依然热热的。
面对谢澈的质问,她尽量保持不慌不忙,动作优雅地拿出自己做的小册子,用朱砂笔在小册子上写:
睡不着随便走走。
谢澈出来巡夜时发现她一个人拐进了这间院子,心里疑窦丛生,原本想问清楚,可看到她可怜巴巴用笔写字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过于无礼了。
她只是一个说不了话的小哑巴,他没必要那么谨慎。
“哦。”谢澈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礼貌的距离。
姜承玉对他感激一笑,低头写了一段话。
“谢公子这么晚不睡也是有心事吗。”
“那倒不是。”谢澈伸出右手,用符纸点燃两边的烛灯,“我怕夜里有什么意外,每过一个时辰就出来看看。”
姜承玉很佩服他这么有精神力,夜里为了巡逻几乎不睡,白天却不会有什么困意,眼底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与之相比,自己稍微失眠就会显得无比憔悴。
“夜深了,天气冷,公子多穿一些。”
写完这段话后,姜承玉心中暗喜,自己还算挺贴心的,偶尔关心他一下,还能刷刷好感度。
谢澈走在她身边,发尾被风轻扬,整个人漂漂亮亮。
他心一软,耳根子慢慢烫起来。
这些年,他常在军营和仙门来回跑,接触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姜承玉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弱娇气,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柔弱。
她娇滴滴的,像一块安静脆弱的宝玉。
谢澈抿着唇,心里乱麻麻的。
“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
两人走到一个分岔路口,谢澈与她道别。
姜承玉没再说什么,乖巧地抱着纸笔回自己房间了。
望着她的背影,谢澈也转身快步离开,他抬起脚,跨过栏杆,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里。
见他离开,姜承玉终于舒了口气。
不情不愿回到原来的小厢房后,姜承玉妥协地躺上了那张木板床。
只要睡着了不乱动,就不会感觉到床单下铺的是干草了,她一直给自己洗脑,结果还真有点作用,这一夜破天荒终于睡了超过两个时辰。
到了第二日,姜承玉陪着叶意宁去河边洗衣服。
她抱着木锤,叶意宁抱着装衣服的盆,两人很快来到道观外面的一条小河边。
河边树木不多,视野开阔,到处都是青灰色的石头,长年累月被溪水冲刷,表面十分光滑。
姜承玉躲在叶意宁旁边,给她递衣服,看着她熟练地锤洗换下来的衣裳。
百无聊赖之际,姜承玉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观察起来。
叶意宁在旁边说:“阿玉,你家有几口人?”
她不方便说话,众人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她的身世,只能看得出她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姜承玉回忆着,按照原著中的描述来看,她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大伯家的大哥,还有一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这样算的话,住在一起的应该是七口人。
她比划了个数字,叶意宁很惊讶:“家里人不是很多呀。”
姜承玉点头,对她来说,家世再显赫,能算得上家人的也就那几个。
“有兄弟姐妹吗。”
她捧着石头,想起了自己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在原文中,姜家被灭之后,她的哥哥们也战死沙场,姜承玉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在马车里绝望自刎,姜家三个兄妹,全都魂断荒野,尸首都没人收敛。
一股难以言状的悲哀在心头蔓延开来,虽然还没走到那个剧情,但姜承玉已经开始感同身受。
见她神色不对,叶意宁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你去旁边玩吧,衣裳我来洗。”
姜承玉不会洗古代的衣服,为了不帮倒忙就去另一边待着了。
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双手撑在下巴上,静静凝望溪水流经的方向,微风从正面拂来,吹着她脖子上的狐毛大氅轻轻摆动。
很久之后,叶意宁才叫她一起回去。
回了道观,两人把衣服晾完,转头就看见谢澈换了身劲装从另一边走过来。
叶意宁问他要去哪里,少年停下脚步,回道:“去镇子上看看。”
“那你早点回来。”
谢澈应声,转身时却看见站在一旁的姜承玉。
她略一沉思,随后来到谢澈身边,用一种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叶意宁,就像在街上看见卖糖葫芦的小孩,叶意宁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你也要去?”
姜承玉点头。
谢澈不让自己跟他们去捉妖,去镇上总不会拒绝吧。
她穿过来这么久,天天待在深山老林,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受不了这种枯燥的生活,姜承玉太想出去看看了。
谢澈说自己要办正事,不是出去逛街,叶意宁很护着姜承玉,替她道:“带阿玉一起去吧,有你在我放心。”
对啊!去镇上逛一逛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姜承玉保证自己不会耽误他的。
拗不过叶意宁的要求,谢澈不情不愿道:“好吧,那你跟着我。”
姜承玉面上一喜,拿起自己的小金库,开开心心和谢澈一起出门了。
一路上,谢澈对她的态度都很疏离。
两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彼此也不熟悉,谢澈一心想着正事,有时候都会忘记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他们御剑停在一座石桥上,石桥两遍都是商铺和住户,岸边摆满了小摊贩。
谢澈一身玄衣,衣袍团着一簇金色祥云,高贵又仙气,来往的人谁都忍不住要回头看他几眼。
“我先去办点事,跟不跟过来都随便你。”
姜承玉对这里不熟悉,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转了几条巷子,很快来到一户员外家,进去后,姜承玉才发现,这户就是昨日老道士提起过的孙小姐老家。
老道士说,先前镇上有位姓孙的员外,最是乐善好施,有一天,他唯一的女儿突然说要上山修行,于是带着几个婢女,立即动身去了最近上清观。
无奈道观贫苦,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姐哪能受得了,当天晚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几人在饭桌上听了皆没当回事,若是谢澈不来,她恐怕都已经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姜承玉心想,那老道士只是随口一说,听着也没什么可疑的,他为什么非要亲自来调查一番,这么严谨吗。
这家人的描述与老道士说的一样,没有任何与之相左的地方。
管家说,小姐当天夜里就回到了镇上,再也没去过上清观。
谢澈问他们能不能见一见这位孙小姐,管家笑说,早在前几年,他家小姐就嫁到定州了,回来的路程快马加鞭都得三五天,怎么可能想见就见。
眼见问不出什么,谢澈干脆退了出来。
管家很热情,想留他们吃顿饭,谢澈摆摆手拒绝。
姜承玉和他回到大街上,终于忍不住问:你发现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调查孙小姐。
看见她在小册子上写的话,谢澈道:“上清观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寻常人去那里,怎么会在半夜离开。”
姜承玉写道:“他们说孙小姐吃不了苦,住不惯那种地方。”
谢澈抬眸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从上清观到镇子里,骑马都要三个时辰,路程艰险不说,夜里还不安全,真要是怕吃苦,她才不会选择半夜离开。”
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
谢澈坏笑道:“你这样娇气,不也待了许多天么。”
姜承玉一怔,被说的哑口无言,她低下头,赌气在纸上写:“谢公子好眼力。”
收起对话的小册子,姜承玉转头就往反方向走,谢澈抱着手,悠闲的跟在她身后。
“你去哪儿?”
姜承玉笑笑,写道:“我比较娇气,要去买香皂。”
看了这话,谢澈不仅不生气,反而心情大好,姜承玉刚在一个小摊位旁停下来,就被他拉着去了另一件香铺。
少年步子迈得飞快,腿又直又长,踢着黑金色的衣摆,走起路来十分好看。
他说:“这家看起来不错,进去逛逛吗?”
姜承玉闭上眼睛,片刻后,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写道:闻起来确实不错。
两人一同进去,转了一圈才发现店里主要是卖香料的,老板说澡豆没多少,问她喜欢什么味道。
姜承玉试了几个,觉得味道都很好闻,没有工业香料的刺鼻味,花香味很淡。
一番挑挑拣拣,她最终选了个栀子花味的香皂,拿起一块给谢澈,他拒绝道:“我不用这些。”
姜承玉想,一般的皇家公子小姐都很爱香料,不仅洗澡要新鲜的花瓣,连衣裳都得每日熏香,生活十分精致。
谢澈从小离开家乡,被皇帝收为义子养在身边,他幼年在仙门修行,长大后南征北战,虽是皇室宗亲,却没有过于养尊处优。
什么香料玉佩,衣裳首饰,他不懂也不感兴趣,每天像个糙老爷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只不过因为这小子长的比较俊秀,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姜承玉越来越觉得神奇,谢澈生得一副花花公子不安分的模样,性子却如此粗糙不拘小节,不与他相处的话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细细想来,大约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从小就没人照顾他,所以生活才如此随意。
好吧,他不要,那自己买两块就行了。
付完钱,谢澈又去了一家珠宝铺子,姜承玉眼睁睁看他买了一根牡丹发簪,宝贝地收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送给叶意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