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由北向南一字排开一共四个并排在一起的土灶,最北边的一个灶上煮着骨头汤,已经在咕咕地翻滚着了。
再就是从北向南的第三口灶上的六屉包子,也已经是热气腾腾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楚笼屉了。
剩余的第二跟第四口灶上只是温着热水,下边的灶膛里也并没有生火,全靠着相邻的灶火温着。
天气太冷了,虽说从井里现提上来的水并没有很凉,但倒进缸里不多久,就会变得冰凉冻手。
幸好当时一气修了四个土灶,灶膛之间还相互连通。
四个灶,一个煮汤,一个温包子,一个蒸包子,一个温水,忙的时候烧两个灶,不忙的时候只烧一个就够用。
黄老爷子进去的时候,耀哥正看着煮骨头汤跟蒸包子的两个灶底下的火,顺便烤着灶火暖手。
“耀哥去柜台那儿找老二跟柏哥儿去吧,这里我看着。”
耀哥确认了黄老爷子不需要帮忙后,就起身离开灶房,去了铺子里。
黄老爷子在耀哥离开后,坐在了耀哥刚刚坐着的位置,继续看着灶火。
往里面续了几根柴,又看了看笼屉,黄老爷子确定灶火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变化后,就起身去了倒座。
“灶上那六屉包子马上就好了,该准备下一锅了。”黄老爷子进去站在门口说道。
“马上就好了,还剩最后几个。”黄老太太说完,又看向芪娘道:“芪娘,你快别擀了,这里有我们三个就行了,你快去铺子里看着,你小叔自己在那里再不行。”
黄芪擀完手里的最后一个,一边拍手一边说:“好,我这就过去,现在也差不多该上人了。”
“哎呀,咱们是不是只把咱家定做的牌匾挂在了门外,忘记把咱们以前在包子摊那里挂着的招子拿过来挂上了?”黄芪站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道。
走在黄芪前边的黄老爷子身子一顿,也停住了脚步。
黄婶:“我记得我从咱的小车上摘下来带过来了,就放在柜台旁边隔断间里的柜子上了,没有挂上吗?”
曹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好像是没有,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没有在门口看到咱们的招子。”
黄芪跟黄老爷子还有黄婶以及黄老太太倏的一下都转头看向曹氏。
曹氏看着四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咽了下口水,舔了舔嘴唇,才道:“我不知道咱们还要挂招子,我以为……”
“没事,不怪嫂子,是我们都忽略了这件事。我去看看,找出来给挂外边去,我记得外边是有前任租户留下的挂招子的地方的。”
黄芪说完就疾步离开了倒座,去隔断间找招子去了。
黄老爷子被反超了也没在意,他本打算直接离开原地回灶房,想了想,又转回倒座捎了两屉包子,回去放在中间空着的灶上了。
刚放好新拿来的两屉包子,准备看看灶里的火,就听到北边铺子隔断间里传来柏哥儿的声音。
“姐姐,你在找什么?”
柏哥儿进来的时候,黄芪正在隔断间里挨个打开箱子翻找,闻言头也没抬就回道:“姐姐在找咱家原来小摊上竖的那个招子,柏哥儿见到过吗?”
柏哥儿点了点头,点完头想起来黄芪看不到,于是出声道:“柏哥儿跟小叔还有耀哥在这个箱子上看到了,小叔已经抱着柏哥儿挂在外边了。”
“挂上了?”黄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柏哥儿。
看到柏哥儿点了点头,黄芪把箱子恢复原样,走到柏哥儿身前,蹲下来跟柏哥儿平视,咧嘴笑着亲了柏哥儿的脸颊一下,然后就把柏哥儿揽进怀里抱住。
柏哥儿在黄芪亲他脸颊的时候,脸色突然爆红,一时愣住,直到被黄芪抱住才回过神来。
“姐姐,柏哥儿已经长大了,是男孩子,你怎么能亲柏哥儿呢?”柏哥儿一边从黄芪怀里挣扎,一边说道,说完还嘀嘀咕咕些“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什么的。
黄芪扑哧一笑,松开柏哥儿,摸着柏哥儿的后脑勺道:“好好好,姐姐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柏哥儿这次就原谅姐姐好不好?”
“好。”柏哥儿乖乖应是。
黄芪站起身,牵着柏哥儿的手道:“那咱们现在先去外边好不好?”
柏哥儿牵着姐姐的手点了点头。
黄芪牵着柏哥儿走到外边的时候,黄琏正跟耀哥一起摆放放置骨头汤的凳子以及存放陶碗的小碗柜。
一个四方的小凳子约莫到黄芪膝盖高,一个共三层抽屉约莫到黄芪腰高的小柜子。
“放好了,咱们两个去把骨头汤抬过来吧,一会儿客人该来了。”
黄琏放好之后,跟耀哥说了一句,扭身看到黄芪跟柏哥儿从隔断出来,笑道:“我还道芪娘在那里翻找什么呢,原来是在找招子啊。”
耀哥道:“柏哥儿在隔断玩耍的时候发现了,二爷我们一看是咱家的招子,就想着书铺门口挂着的招子,就拿过来比这样子给挂上了。”
黄芪颔首夸道:“耀哥真棒,小叔也很棒,当然,最棒的是我们家柏哥儿。”
黄琏:“……”
耀哥:“……”
柏哥儿:“……”
三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芪娘自从病好之后,就总是这么夸他们,把他们夸得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芪娘的夸奖总使他们高兴中带着一丝别扭,别扭中还夹杂着一丝高兴。
黄琏跟耀哥在黄芪注意不到的地方,对着柏哥儿使了个眼神,两人借口去搬汤离开了。
“姐姐,这会儿还没有客人过来,你要不要再抽空学几个字呀。”柏哥儿收到两人的眼神,牵着黄芪的手抬头看向黄芪转移话题道。
黄芪想了想,这会儿确实还有点儿早,就点头应下了。
两人一起走到柜台后边,黄芪把柏哥儿抱上柜台里的椅子上,自己站在一旁。
柏哥儿跪在椅子上,拿了一张包包子的草纸,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一下早先黄琏磨好的墨,写了几个字。
写完之后,柏哥儿有些羞涩,小叔才刚教他用毛笔写字没几天,他现在写出来的字很丑,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嫌弃。
黄芪怎么会嫌弃,她见着柏哥儿写出来的这几个字,虽然因为是写在了质量最差的草纸上,有些晕墨,但仍比她写得要好。
对,比她写得要好!
黄芪现在天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拿着以前做给柏哥儿的那个沙盘练上一会儿,她写得太丑了。
“柏哥儿写得真好看,姐姐一下子就记住了。”黄芪看到柏哥儿的耳朵尖有点红晕,连忙出声夸道。
这时黄琏跟黄老爷子抬着骨头汤过来了,耀哥在前方跟着,帮忙开门打帘子。
耀哥侧身让黄老爷子跟黄琏过去把汤放下,自己则是凑过去看柏哥儿写的字。
“嘿嘿,柏哥儿写得比我写得要好很多,我写完就糊成一团墨了。”
放好骨头汤,确定没有晃动之后,黄琏跟黄老爷子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一小段路,两人紧张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黄老爷子走过去看了看柏哥儿写的字,摸了摸柏哥儿的头,笑着说道:“柏哥儿比你小叔小时候写得好多了。你还小,不要跟大人比,要跟昨天的柏哥儿比,只要比昨天的柏哥儿写得好就行。”说完就离开了。
黄琏:“……”他爹夸柏哥就夸柏哥儿,为什么要把小时候的他给拉出来比较,他不要面子的吗?
黄芪看了看老爷子的背影,又看了看盯着老爷子背影的黄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店里来客人了。
“小东家,生意兴隆啊!”来的客人一进来就说着吉祥话,身后还背着一捆柴。
黄芪打眼一看,是往常码头上的熟客,赵二狗的老乡赵老七。
赵老七在家里排行第七,跟赵二狗同村,比赵二狗长一辈,三十出头,跟赵二狗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黢黑粗糙,黄芪目测得有一米八高的一个精瘦的汉子。
“七叔来了啊,今天还要包子吗?”
黄芪家的摊子当初柴火不够烧的,镇上卖柴的又不能经常碰到,赵二狗知道后,就介绍了同村的朋友赵老七给黄芪家送柴。
赵老七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他家跟赵二狗家还不一样,他家纯粹是因为人太多了,地里的收成交完税后完全不够吃的。
一捆柴六文钱,黄芪的包子摊一天用一捆,赵老七送完柴,有的时候会换两个包子。
“换的,给我换两个包子吧。”
“七叔,今天新铺子开业,买三个包子送一个包子,你要不要再多要一个包子?”
赵老七惊喜道:“真的?”
黄芪:“真的。”
赵老七:“小东家,那给我换三个,这次能不能先给我一个包子,剩下的三个包子我下工了来拿?”
黄芪数出来三文钱递给赵老七道:“当然可以了。七叔又给家里带回去吗?”
赵老七接过铜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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