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锅的六屉包子刚蒸出热气的时候，赵二狗跟曹氏来了，此时街上也渐渐地开始有了人气。
曹氏一进来就穿戴好围裙去了倒座，帮着黄芪等人包包子。
“嫂子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黄芪刚刚没有注意到外边的动静，见着曹氏进来不由惊讶道。
黄老太太看向坐在身边已经开始包起饺子的曹氏，也很是纳闷。
面剂子马上就用完了，黄婶正在和面，准备新一轮的面剂子。她刚刚倒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但也不知道曹氏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也很是好奇。
听到黄芪的话，黄婶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看向曹氏。
曹氏笑了笑：“嗨，这不是咱们黄记包子铺今天头一天开业嘛，我怕你们忙不过来，就跟相公一起早出门了一些。”
黄芪听闻之后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一边擀皮一边笑说：“辛苦嫂子。”
不像黄芪就是单纯好奇问一问，黄婶跟黄老太太两人是想多了，这会儿听到曹氏的话，放下心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下这个话题，开始一边干活一边说起了西家长东家短，闲聊了起来
赵二狗跟曹氏两人刚刚是从铺子正门进来的，进来的时候，黄琏正带着耀哥儿还有柏哥儿在铺子里挂菜板子。
黄琏跟耀哥本是忙活着从井里汲水，但水缸就那么大，两人很快就汲满了。
两人把水缸装满水之后就没有事情可做，他们既不会和面，也不会擀皮，更不会包饺子，除了耀哥儿勉强会看个火。
黄老爷子就把两人加上柏哥儿，差到了前边铺子的柜台那里挂菜板子。
说是叫菜板子，其实就是在巴掌大的木板上，写的铺子里目前仅有的几种包子名字以及价格。
上边的名字跟价格还是黄琏昨天晚上写的，黄芪想起来这件事的时间有些晚，昨天下午才从木匠铺子里拿到十六块巴掌大的小木板。
十六个，这个数字是黄老太太跟黄婶一致赞同定下来的，黄老爷子跟黄琏还有耀哥、柏哥儿都没有反对，黄芪虽是无奈，却也没有跟着唱反调。
——都是小事，取个好兆头就取个呗。
在跟柜台东侧也就是进门左手边的隔断墙上，柜台正上方，错落有致地钉了几颗木钉子。
黄芪想起来要挂菜板子的时候，铺子已经归置好了，这边的活，当时的师傅们都已经完工了，还是黄老爷子亲自去木匠铺子买了几根木钉子，又亲自用石头敲进去的。
幸好隔断墙本身就是用木板做的，木板之间留有缝隙。
黄琏跟耀哥两人正扶着柏哥儿站在柜台上挂菜板，听到有人敲门，黄琏扶着柏哥儿，耀哥去开门。
耀哥开门之前，黄琏问了声：“谁啊？包子还得等一会儿才好。”
外边赵二狗跟曹氏回了，才知道是赵二狗过来送曹氏。
曹氏去了后边，赵二狗没有跟着去，只是托黄琏跟耀哥帮他给东家跟小东家还有黄嫂子和黄大娘问个好，就打算离开这里去码头上。
耀哥机灵，刚刚开门的时候，他向外边看了一眼，路对面的码头的小广场上还没有招工的人出摊，街上也才刚刚开始有了人气，就给黄琏使了个眼色，自己借着去送曹氏的功夫去了后院。
黄琏打从耀哥刚会跑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他玩，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在黄琏心里这就是自己一直玩大的兄弟。
是以看到耀哥的眼神，黄琏一下就明白了耀哥的意思，他连忙招呼赵二狗坐下歇一歇。
柏哥儿这几个月跟黄琏还有耀哥朝夕相处，也对两人的脾性有所明白，见状也配合着。
他见赵二狗在他小叔说完之后，还是有想出去的打算，赶忙奶声奶气地道：“赵大叔能帮柏哥儿看一下，柏哥儿挂的菜板挂得正不正吗？”
虽说他还小，也想不了太多，可这么些日子跟着家里人早出晚归下来，柏哥儿还是明白这个时候码头上应是不会有人招工做活的。
现在外边天气这么冷，虽说铺子里也并没有很暖和，总归是比外边要少些风霜的。
赵二狗：“……”
赵二狗沉默了一瞬，才道：“好。”
他心里也清楚黄琏跟柏哥儿的意图，他只是觉得他又不买东西，一直待在人家铺子里不好，耽误人家做生意。
他之所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突然发现他们家跟小东家一家之间的称呼简直是太乱了。
乱得他都没有眼看！
不过，赵二狗在码头上做了这么几年活，见过得多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么个混乱的称呼。
——就是一个称呼，他们又不像想皇帝老爷跟地主老爷家里，需要论资排辈，不重要！
赵二狗稍微离远了一点，看向柏哥儿挂的菜板，一共三个，从左到右从高到低依次排列。
纠正了中间那个挂的稍微有一点向□□斜的菜板之后，赵二狗就跟柏哥儿说：“三个菜板都很正了。这上边是写的啥？”
赵二狗不识字，并不清楚，那三个菜板从左到右依次是骨头汤免费、白菜豆腐包子、胡萝卜包子，三个牌子都是竖排，左边是后两个字，右边是前三个字。
柏哥儿闻言，还是就着黄琏扶着的姿势，站在柜台上指着牌子上的字，挨个指着读给赵二狗听。
赵二狗点了点头：“以后都是这个顺序吗？”
他已经记下了这几个字，就是还没有记熟，要是小东家的这三块菜板子的顺序不变，他天天中午来吃包子的时候就可以记一下，总有记住的那一天
他不识字，但他羡慕那些识字的读书人。他也不清楚以后他能不能挣够送儿子去读书的银子，他现在想着自己有机会儿就认个字，也能回去先教教儿子。
听码头上路过的大官人跟同行的人说，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从会说话的时候，就有奴仆引着听书识字了，有的人六岁就能出口成章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出口成章是什么意思，但从大官人口里说出来，总归不是什么粗言粗语。
柏哥儿听到赵二狗的话，看向黄琏，他也不清楚菜板是不是一成不变地挂在这里。
黄琏想了想，觉得只要铺子里卖的东西不变，应是一成不变的。他刚想开口回答，就见黄老爷子端着一碗汤进来了，上边还飘着油花，应是骨头汤。
黄老爷子在隔断的时候就听到了赵二狗的话，不过他并不清楚赵二狗问的是什么。
待一询问，黄老爷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赵二狗的想法。
把汤碗放到赵二狗身旁的柜台上，他开口道：“赵大兄弟，你要是想认字，老头子我还认识几个常用的字，你可以从家里带些巴掌大的木板过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铺子里找我，我每天给你写个字教你认识。”
赵二狗：“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东家您了？”
黄老爷子摆摆手：“哪有什么麻烦的，写个字的功夫又不费什么事。”说完，又指着汤碗道：“现在包子还没有蒸出来，只有这骨头汤已经烧开了，就只能给大兄弟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了。”
赵二狗连忙摆手推辞，表示不行，这汤是买包子配的，他又不买包子，喝这汤不合适，连说自己在家已经吃过了。
黄老爷子：“嗨，大兄弟放心，这汤也就是多添瓢水的事情，凭咱们的交情，我还不能给你碗汤喝了？放心喝！”
赵二狗推辞不过，方才接过喝了起来。
喝汤的间隙，赵二狗跟黄老爷子说了自己想认字的初衷。
听完之后，黄老爷子拍了拍赵二狗的肩膀，叹息一声才道：“大兄弟说得对，咱们平民百姓有机会还是得想法子认识些字，不然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赵二狗连连点头，接着又说了一些自己的打算，黄老爷子很是认可，他也从黄婶跟黄老太太口里知道零星赵二狗家里的情况。
再看赵二狗夫妻平日里的表现，黄老爷子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实在人，有上进心，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本分人。
黄琏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柏哥儿也皱着小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二狗喝完汤的时候，铺子外边渐渐传来码头上的人声，已经有人在码头上招工了，他连忙把汤碗还回去，跟黄老爷子还有黄琏和柏哥儿告辞离开。
黄老爷子把人送出去后，没有着急回去，索性把铺子外边的挡板都拆卸了下来。
耀哥现下正在灶房里看着火，他来的时候包子还差些火候，这会儿差不多就快熟了，他们该开门迎客了。
黄琏帮着黄老爷子把铺子外边的挡板拆完之后，见黄老爷子走向后院，忙问出心里的疑惑。
“爹，你怎么知道刚刚赵大哥问那话的意思？”
他就没反应过来，还当赵大哥有什么其他意思。结果，他爹过来问清楚后，就直接说了后边的话，说得还真对。
黄老爷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现在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些结论了吗？别急，等你长到你老子我这么个岁数的时候，也能一下明白。”
说完，黄老爷子就背着手摇着头开铺子去了后院灶房，继续看着火去。
他才不会告诉臭小子，他早就从老婆子那里知道了赵二狗跟曹氏，两人想攒钱置地供儿子读书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收藏，感谢各位！
PS：还欠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