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住房是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三间低矮正房,人多不够住,又盖了东厢房,院子西边种菜,还搭了鸡窝,平时原主收拾得多,还算干净整洁。
颜安平忙活起来,生火烧水,煮四个鸡蛋,两个给颜老实,两个给颜若。
一只母鸡撒进鸡窝过两天吃,一只现在就杀,大锅里煮鸡蛋的沸水刚好拔毛用。
等鸡蛋煮好,颜安平把鸡蛋过了凉水,让颜安定端给老爸跟颜若。
颜安定也担心大姐变疯变傻,边剥鸡蛋壳边仔细地看着颜若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大姐,你还好吧。”
“有鸡蛋吃能不好吗,给我拿点酱油去。”颜若吩咐颜安定。
他们家四个兄弟姐妹,颜安平跟颜若同父同母,他们母亲去世后颜老实再娶,李秋霜带来了个闺女叫颜柳,继娶后没多久两口子又生了个儿子,就是颜安定。
颜安定看大姐的现在的状态挺正常,听到吩咐,赶紧屁颠屁颠去灶房拿碗倒了点酱油端出来。
颜若蘸着酱油吃鸡蛋,农家土鸡蛋可真好吃,蛋黄浓香,蛋白紧实。
“你吃吗?”看颜安定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颜若问。
颜安定舔了舔嘴唇,努力把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咽回去,摇摇头说:“鸡蛋是给你压惊的,我这就去捞泥鳅,给你跟爸补身体。”
他一溜烟地跑进院子里,拿了笊篱跟背筐出来,准备去河边捞泥鳅。
颜若边吃鸡蛋边看颜安平撕扯鸡毛,滚烫的水浇上去,鸡毛轻松扯下,看着很解压。
“大哥,咱不能指望刘运发送赔偿款,万一他赖账呢,现在咱家一点钱都没有,咱们得想办法挣点钱,爸的腿不能耽误治。”颜若说。
颜安平正蹲在地上干活,闻言朝颜若看过来,看妹妹神情平静,眼眸明亮干净,看上去精神很正常,但又觉得妹妹跟以前不太一样。
能考虑家里的经济状况,说明她神志清醒正常,这让颜安平心头一松。
今天他的神经随着颜若的精神状态不断紧绷、松弛,再紧绷,再松弛,他累坏了。
“不用你操心,我想办法,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的挣钱的办法。”颜安平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颜若抬头看着院子里的香椿树,红色的香椿芽冒了出来,生机勃勃很有春天的气息。
她已经吃完鸡蛋,把鸡蛋壳丢进鸡窝里给鸡吃,又去东厢房房沿下摘下带钩子的竹竿,站到香椿树下勾香椿芽。
颜安平以为妹妹想吃香椿,说:“晚上拌香椿芽吃。”
颜若调用原主的记忆,思索了一小会儿说:“山上有挺多野香椿树吧,要不咱们去城里卖香椿吧,城里人挣工资有钱,我想应该能卖不少钱。”
她说的城里是京城,他们这儿是京城周边的县城,还是县城农村。
颜安平认真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说:“咱们去一趟京城来回路费得一块呢,再说坐车也带不了多少香椿。”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妹妹的精神状态,只要妹妹精神没问题她想做什么他都跟着,颜安平说:“咱们可以试试。”
“那明天就去吧。”颜若提议。
春天香椿芽会疯涨,很快就会长成一片浓绿老得不能吃,既然觉得卖香椿那就马上行动,他们很快定好明天一大早就去山上摘香椿,坐早上八点的班车去城里卖香椿。
颜安平在小锅里蒸了小米饭,大锅里炖鸡,担心颜若不知道小锅什么时候熄火,等小米饭蒸好才对颜若说:“我出去一趟,你看着火。”
颜若点点头,坐到锅灶旁的板凳上,颜安平这才放心出去。
大锅里飘了一层金黄浓稠的鸡油,颜若往锅里放了一大把粉条跟山上捡来的栗蘑、松蘑跟木耳,刚盖上锅盖,继母李秋霜跟颜柳下工回来进了家门,颜安定跟他们一起回来,闻着鸡肉喷香的气息大喊:“鸡肉可真香,大姐,我捞了泥鳅,有一斤多呢,放着吐一天泥,明天晚上就能吃。”
颜若走出灶房朝三人身上看,颜柳身上特别干净,一看就不像是干过活的,于是说:“颜柳,你又假装去上工了吧,是不是又一个公分都挣不到,要不你以后就别装样子,就在家呆着。”
颜柳愕然,颜若平时不爱说话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今天一见面就伶牙俐齿抢白她!
她看向颜若,眼中有几分不甘,大家都是农村人,颜若长得特别标致,柳叶眉,桃花眼,皮肤粉白细腻,根本就晒不黑,她是不想干活吗,她是怕晒,怕皮肤变得粗糙,她就在阴凉处呆着。
她怕被村里人说奸懒馋滑名声不好听,去上工就是做做样子,被颜若戳穿后脸上挂不住,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可李秋霜见闺女被怼有点恼火,再加上路上遇到颜安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大声呵斥颜安定:“今天谁叫你跟着去公社了,你才十二管得了那样的破事吗,以后大人的事儿你少掺和。”
颜若弯唇,说:“颜安定,听到了吧,你妈训话呢,以后我的事儿你别掺和,我根本就用不着你。”
颜安定跑到井边拿水桶,从水缸里舀水,把带回来的泥鳅放进去养,闻言委屈地说:“大姐,我是你弟弟,你的事儿我怎么能不管呢。”
屋里炕上躺着养伤的颜老实一直在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很担心家庭不睦,大声说:“都少说两句。”
颜若往搪瓷盆里盛鸡肉的时候颜安平刚好回来,他满脸兴奋,走进灶房跟颜若说:“建华明天拉预制板去城里,咱们可以搭他的车,比坐班车方便多了,带多少香椿都行,就是早上七点就得走。”
颜若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兴奋,就说:“那咱们明天早点起床,四点多起吧。”
炖鸡足足盛了冒尖一大盆,农村养的土鸡就是好吃,肉质紧实,香而不柴,再加上鲜嫩的凉拌香椿芽,每个人都吃得很饱。
颜若这一天可真是累了,她做了晚饭就不可能再管洗碗,吃完饭就回房睡觉。
她跟颜田都睡东厢房的第二间屋,房间里摆了两张单人床,此外还有一个板柜,一把椅子,此外没有别的陈设。
原主的床单被褥倒是挺干净,一沾到床颜若就觉得困意袭来,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颜若就起床洗漱,一打开房门借着月光,看到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三个巨大的筐还有挂在筐边的麻绳。
颜安平正在水缸边洗脸,正房门咯吱又响了一声,颜安定打着哈欠走出来,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颜若没有推辞,十二岁的小子,在农村是可以跟着干农活的年纪。
不出五分钟,他们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颜安定朝着屋里喊:“二姐,我们上山摘香椿,你不跟着去吗?”
颜柳才不想睡呢,她装睡不回应。
“二姐,你也跟着去吧。”颜安定坚持又喊了好几声。
颜柳快烦死了,只好大声说:“我就不去了,我跟妈一块做早饭。”
简陋的早饭不过是玉米粥跟咸菜,压根就不需要俩人来做,颜若可不想惯着颜柳,说:“你把院子香椿树的香椿都摘下来,码放整齐,等我们下山回家你要是没做好我就揍你。”
颜安平背起一个筐,手里又拎了一个,另外一个帮着背到颜安定身上,他诧异地看了颜若一眼,心说柔弱沉默寡言的妹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还是因为昨天受了刺激!不过还是厉害点好。
“二姐,你听到了吗?”颜安定喊。
颜柳不应声,听到颜若说:“她可以装听不见,反正她要是不摘香椿等我回来就揍她。”
在屋里装睡的颜柳:“……”
各户人家房前屋后基本都有香椿树,山上的野香椿树的香椿根本就没人摘,他们到山上时天已经麻麻亮,借着微弱的天光刚好干活。
颜安平用竹竿勾香椿,姐弟俩人捡掉落到地上的香椿,用麻绳捆成捆,颜若计划卖五毛钱一大捆。
采摘完一棵树,他们转战下一棵,路上遇到一棵野生核桃树,颜若惊诧野生核桃树居然这么繁茂,树枝绵延横向舒展,目测能覆盖他们家整个小院。
“这是麻核桃树吧。”颜若问。
“是啊。”颜安平回答,“这是一棵长了几十年的老树,我玩儿那一对麻核桃就是这棵树上摘的。”
颜若敲了敲脑袋,边想着后世文玩核桃的事儿,三人已经转移到另外的香椿树下。足足摘了三大筐香椿,收工回到家才六点多。
既然颜若发出威胁,颜柳不敢怠慢,家里香椿树上的香椿也都采摘下来,码放得整整齐齐,等李秋霜盛饭的功夫,颜若姐弟把这些香椿也捆好分别码到三个筐里。
吃过早饭,他们把三只筐搬到乡村土路上等预制板厂的驾驶员陈建华,没一会儿,陈建华就开着辆拉着预制板的皮卡驶过来。
陈建华下车,跟着颜安平一起把筐往车上搬,又用绳子扎牢。
皮卡是双排座,除了驾驶位还有三个座位,颜安平本来不想让小弟跟着去,但颜安定想去,颜安平就依了他。
三人麻利地上车,陈建华开车往村外走,颜安平感谢他说:“这次可多谢你了。”
陈建华语气爽快:“咱俩是哥们,你可别跟我客气,我绕点路,把你们送到人多的地方。”
“你顺利的地方有没有大型工厂,能赶上工人下晚班或者中午下班就好了。”颜若问。
“我想想。”陈建华回答。
县城距离市区远,开车都要两个多小时,他们到的时候接近九点多,陈建华对京城比较熟悉,不愧是颜安平的好哥们,把他们放在一家大型纺织厂门口。
“这家工厂有上万职工呢,三班倒,上夜班的人马上就下班,肯定有人来买香椿。”
陈建华还给他们指了路,告诉他们万一卖不完该去哪儿摆摊,不过他多虑了,他们刚把筐摆好没一会儿就有职工陆续出厂。
纺织厂女工多,很容易就被鲜嫩的香椿吸引。
“头茬香椿,看香椿芽都是红的,早上从山上摘来的,可新鲜呢,五毛钱一大把,足够吃四五顿。”颜若热情推销。
大姐大妈们也没吝啬夸奖:“真新鲜,叶子都支棱着。”
“可比菜站便宜多了,菜站这么一大把得一块多,还都是蔫吧的。”
这个地方可是来对了,他们的三个筐很快给想尝新鲜的职工围了个水泄不通,兄妹三人忙着收钱拿香椿。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着别人抢购香椿,本来不想买的也都过来凑热闹,下夜班的时间,他们的香椿被抢购一空,三个人的挎包鼓囊囊的都是零散钞票。
颜若如释重负,说:“这下给爸治腿的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