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宁映看她说话也很正常,语气中有些歉意,“原来是我误会了。”

梅玥被堵地不知该说什么,她气急,狠狠道:“我身体很正常!”

宁映对旁人身体是否健康不怎么在意,,为了礼貌,她随意地“哦”了一声。

问:“那你方才为何哼笑?”

“我!你!”梅玥甩了甩衣袖,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因为瞧不起宁璃手上的簪子。

她憋了憋,“你听错了。”

说完,她一甩袖子,带着丫鬟离开。

见人走远,宁璃惊喜,赞叹,“二姐,你好厉害,这就把她气走了。”

“......”她真的只是好奇。

下午,宁府书房。

书房案桌正上方铺了几幅字画,从成色上看皆是上品。

“宁尚书大人,我听说户部侍郎正好缺了一个人,宁大人您看......”

来人笑得一脸谄媚。

宁茂勋拒绝,“罗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官员任职皆由能力分配,陛下做主,老夫自是帮不上什么忙。”

罗大人摇头:“诶,话可不是宁大人这般说的,宁大人身为吏部尚书,只要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事自然是能成。”

宁茂勋继续劝说。

罗大人进一步将书画推给他,试图说服他。

到最后他见宁茂勋还不答应,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宁茂勋被人缠在书房缠了一上午,耐心本就不多,如此心中更是气恼,衣袖一甩,“若是令郎当真能力出众,自是不需要我美言,若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即便是我在怎么美言,陛下又岂能同意?”

罗大人面色一顿。

这句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儿子是个废物。

宣京纨绔众多,其中那梅家少爷更甚,那梅正初都能进朝堂,他无非是看不上他罗家罢了!

“宁大人做人倒是正直得很呐!”

宁茂勋只当没听见,并未理会。

罗大人阴阳怪气,冷哼一声,吩咐随从道:“东西带走!”

宁茂勋皱眉,直到人抬着东西走出宁府。

他随后也走出了书房,正好碰上一直在书房外的宁璃。

宁茂勋疑惑:“你怎么在这?”

宁璃默了默,看着那几人带着东西离开的背影,她低着头:“爹......我们家并不富裕。”

宁茂勋看着眼前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沉默半晌:“你想说什么?”

宁璃纠结许久,终究难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刚刚您为什么......”

宁茂勋懂了,感叹道:“璃儿,相较于那些平民百姓,我们已经很富裕了。”

宁璃不懂:“可是,我们凭什么要往下比,而不是往上比!”

“我们又不是那些人!”

“你这说得什么话!”宁茂勋气急,作势扬手扇过去。

宁映刚好走过来,见此连忙拉过宁璃,缓声劝道:“父亲,璃璃她一时冲动,您别生气。”

“你以为我宁家先祖生来便是皇亲国戚!我说过多少遍,人不能忘本,你都听到那里去了?!”宁璃有宁映护着,宁茂勋抬手指着身后的宁璃,骂道。

宁璃不满,躲在宁映身后,“我没忘,可是先祖随着先皇打江山,为的不也是荣华富贵,也就只有你死守这什么清白。”

“你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们被人嘲笑,”宁璃顿了顿,突然笑道:“爹爹,你知道昨天我和二姐从宫中回府,都拿不出打赏的钱了......”

宁茂勋拧眉,“他们做事有宫中发钱,就你们惯着他们,才让宫中这种风气盛行!”

宁璃这番言论气笑了,“所以还成了我们的错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不服,眼眶泛红,“凭什么他们都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们就不能!”

宁茂勋看着小女儿要哭不哭的样子,也下不了手,默了默,“宫中不当风气,我会像陛下禀明......”

宁璃说了半晌,心里一阵无力,她转身离开。

宁映还站在书房前,沉默许久。

她抬头看向别处,没敢看面前的父亲,目光迷茫,“父亲,如果当年家中没有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生活就不会这样......”

宁茂勋一怔,似是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们都这样过来了,今日只是璃璃胡闹,别多想了,你也去玩吧。”

宁映垂下眸子,点点头,“好。”

当夜。

清辉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冰凉。

屋中并未点灯,宁映借着丁点月光,在纸上画着什么。

……她将画纸拿起,欣赏片刻。

然后面无表情的团成一团,扔到地上。

她画的这是什么东西。

许久,半弯的月亮渐渐向西移,窗边的月光渐渐消失。

光线昏暗,看了许久的纸,宁映的眼睛酸疼的闭了闭,最后折起纸,上床往被子里缩了缩。

宁映躺在床上,眼睛干涩,她闭上眼睛缓缓。

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中陷入梦中。

......

阳光正好,照在雪地上,白色的光线异常刺眼。

那是宁映七岁,从边疆回京住在宁府的第五天,新的一月,府上发了月钱,宁映当时还和宁璃一起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她拿了月钱,觉得有些烫手。

宁府收养她,把她从边疆接回来,给她吃穿住,她已经很感谢了,再要月钱,她觉得不太合适,所以打算去主院找宁夫人商量一下。

宁府的人并不少,一大家子人,加上她,有五个孩子,而且宁府并不算富裕。

五个孩子的月钱也是一笔大的开支。

她想说,以后不用给她发月钱。

她想好说辞,便朝主院去。

不过刚踏进主院,就听见一阵哭声。

听声音像是宁璃在哭。

“娘亲,为什么我这个月的月钱少了那么多?”

宁璃发到月钱,发现少了许多,想买了许久的首饰,本来今天只要发了月钱就能去买了,可到手的月钱根本不够。

她便找宁夫人闹了起来。

“娘亲,你把我原本的月钱还给我......”

宁夫人叹了一口。“和你说了多少遍,家中多了一位姐姐,你的月钱自然要分给姐姐一份。”

“我不!为什么!她凭什么要拿走我的月钱!”

“那是我的!我就不要分给她!”

“她又不姓宁,又不是我亲姐姐,我才不分!”

“她怎么不回自己家啊!”

宁映站在外面,垂着脑袋,握着银子的手僵硬起来。

或许是这冷风吹得刺骨,手也冻僵了。

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自己没有家吗!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

“来我们家住,还要把我的东西分她给她,我不想让她来!”

宁夫人被宁璃的话气道:“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话,你下次别想再要一份月钱!”

宁璃不听,还在和宁夫人继续闹。

宁映抿了抿唇。

现在和宁夫人商量此事似乎不太合适。

她想,她应该改天再来,现在应该先回去,不让别人发现她来过。

可是不知怎么,脚怎么也挪不动,就连身上也冷得发抖。

她垂着脑袋,可能是寒风太冷了,连脚都冻僵了,她应该再穿厚些才是。

正想着,旁边突然有人看见她,唤了一声“二姑娘。”

宁映抬头,看见宁夫人领着宁璃一起出来。

宁夫人动作一顿,白了宁璃一眼,连忙上前。

“晏晏怎么来了?”

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她有些发音困难,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话,她笑笑,“我刚刚正好路过这。”

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凉的吓人,“怎么脸那么凉?”

宁映握紧了手,想了想,“今天好冷......”

看见她低垂发红的眼眶,宁夫人心尖一疼,嗯了一声,“是啊,今天很冷,晏晏别动,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宁映点头,站在原地没动。

看见宁夫人进屋拿衣服,宁璃站在她旁边。

宁映顿下身,伸出一直握在手心的银子,“给。”

宁璃没动,也没拿。

宁映有些艰难地温和的笑笑,“快藏起来,等会母亲就出来看见了。”

说到这,宁璃才慢吞吞的拿起她手里的银子。

刚一碰到她的手瞬间感觉到了冰凉,这块冰凉的银子被捂得暖和。

她忽然感觉手心被烫了一下。

宁璃低声喃喃,“谢谢......姐姐。”

“对不起......”

宁映听见,慢慢抬手,试着摸了摸她。

见她没躲,宁映眼眶发红,慢慢笑了笑。

......

宁映从梦中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方才梦中一切,醒来仍然清晰地记在脑海中。

离她进宁府,已经过了快十年了。

有时候想起这些事,她还是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存在。

如果......

如果,她没有被宁大人从边疆接回来,没有住进宁府,宁璃有足够的钱,去买自己喜欢的首饰,去打扮自己。

她目光落在熄灭的炭火上,如果没有她,宁府的人也不会不到月底,碳就不够用。

应当也不会在冷天受冻……

宁映手脚冰凉的蜷缩在一起。

被窝冰凉,一整夜她都没捂暖被窝。

这几天天气一直都很冷。

但是。

她很幸运,她遇见的人,很多人都很爱她......

她很感谢,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

宁映推开窗户 ,昨晚的月亮明明十分亮堂,今日冷风阵阵,厚重的云层压下来。

看起来不是一个好天气。

锦书从衣柜中拿出大氅给宁映披上,“姑娘今日突然冷了许多,穿厚些,别着凉了。”

宁映点点头,“我今日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我。”

锦书眨了眨眼,委屈,“好多次了,姑娘怎么又不带奴婢出去……”

宁映问:“那么想和我一起啊?”

锦书点点头。

宁映走在前面,很好说话,“走吧,一起。”

锦书惊喜,连忙跟上,“姑娘,你去哪啊?”

宁映思考了一会,认真道:“哪里有人贩子吗?”

“……”

锦书停住脚步,磨蹭道:“姑娘我觉得我方才听到了夫人叫我……”

宁映疑惑,“真的假的,我也去看看。”

锦书连忙,“不用了姑娘,姑娘您还有事,我去就好……”

说完逃似地跑了。

宁府对家中子女管得不严,只要未出过什么意外,一般不会管束孩子们出门。

宁映出府,像是出门游玩一样,随便逛逛,最终停在了临江酒楼。

……

皇宫。

不见太阳,但室内上光线也算明亮。

少年帝王低头,墨发散落在肩头,薄唇紧抿,目光认真,修长分明的手指从一堆奏折上拿出一张,翻开。

一眼——

“微臣奏请陛下圣安”

——啪!合上。

又是什么都没有的请安废话。

“……”

成仁走进来,“陛下,文指挥使求见。”

“嗯。”

贺时停头也不抬,翻开下一张奏折。

“微臣见过陛下。”

“什么事?”

文钰笑了笑,“陛下,您上次让臣找的女子,今天会出现在临江楼。”

“啪——”

贺时停又扔下一张奏安折。

“走,出宫。”少年帝王总算是从这些工作中抽身,“去看看。”

文钰惊讶,随即一笑。

“陛下请。”

马车缓缓起步,从宫门离开。

文钰骑马跟在马车身旁,和马车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穿过大街,马车停在酒楼钱。

贺时停出宫,特意换了一身玄色修身长袍,衣袖处衣领处秀着明显的金线。

一看就很贵。

少年的墨发用金冠高高束成马尾,一柄简单的金簪固定,好一个富家少年朗。

贺时停在酒楼环视一圈,目光定在正中央的台子上。

他唤来小二,抛下一锭银子,“一间包房。”

话落,小二只见少年已经走在前面了。

成仁跟在身后,看那一锭银子欲言又止。

银子?

没钱?

贺时停出了宫,便没了一副正经样子,懒散的往座位上一靠,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来人推门而进。

“来了?”少年掀了掀眼皮,将酒瓶一推,“想喝自己倒。”

文钰笑,也随意地坐在少年的对面。

他问:“陛下请。”

贺时停自然抬眼,然后自然拒绝,“不请,朕没钱 。”

“......”

他只是想说,陛下你先请。

“没钱怎么不去自己的酒楼,”文钰啧了一声,“城外那处……”

“……那又不是朕的。”贺时停抿了一口酒,“也倒不了朕手里,这酒不好喝。”

文钰:……

酒楼里突然想起来一阵哄闹声。

文钰端起酒杯侧目,“那位姑娘出来了,陛下。”

贺时停抬头。

楼下的女子一身白衣,明明这样冷的天,却穿的单薄,一张面纱遮住脸。

女主抱琴而做坐。

不知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正巧——冷风在半空中打了旋,半掀起楼下女子的面纱。

贺时停稍稍坐直,认真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