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腥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林氏,乃巡盐御史林铎之女也。性秉温庄,度娴礼法。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①”

冗长的立后圣旨念完后,林星若叩首、接旨、起身。

传旨太监将圣旨恭敬地交到她手上,而后一整袖子,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随后,整个玉梨轩的奴才奴婢,以及来传旨的仪仗太监也全都跟着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娘娘千岁。

林星若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她真的成皇后了?

虽然早就知道,可是直到这一刻,她仍然没有几分真实感。

秦鉴真的做到了。

可问题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皇上和她连面都没见过,就在秦鉴的安排下封了她做皇后。

难道皇上已经彻底被秦鉴架空了?

......

立后圣旨一颁布,前朝后宫都沸腾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皇上都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怎么忽然就立了一个区区四品官的女儿做皇后呢?

其中德妃和贵妃受到的打击最大。

要知道她们两个为了后位几乎争斗了半辈子,可是一转脸,皇上就立了一个小秀女做皇后,这让她们情何以堪?

德妃本就记恨着林星若,正想着要怎么报复了,可是一转脸,那小贱人成了皇后,以后她再见到对方,还要行跪拜之礼?

这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

而凤仪宫中,贵妃的脸色同样阴沉的可怕。

最近这段时间,贵妃都低调的很,就连选秀的事情也没怎么掺和。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上连人都没见,就选出了个皇后。

若说这背后没有秦鉴的手笔,贵妃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秦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秦鉴这样做目的为何?

难道秦鉴是想扶持一个新皇后,让皇后生下嫡子,而后再来争储?

可皇上已经三年没有碰过后宫的女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修道修得不能人道了,这皇后真的能生下嫡子吗?

......

威国公府。

秦家众人听到立后的消息也同样震惊。

林皎荟听到自己向来看不起的庶妹居然成了皇后,她第一时间不是欣喜,而是恐慌和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庶女能做皇后?

她堂堂嫡女却要在秦家处处受气?

想到自己曾经对林星若的所作所为,她又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林星若还记恨着她,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而秦家的三个姑娘听后,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秦五姑娘被打击得彻底崩溃。

她扑倒在母亲的怀里,痛哭质问。

“她凭什么?三叔为什么捧她做皇后?难道我这亲侄女不好吗?我们秦家人做皇后不比外姓人好吗?母亲,三叔好糊涂啊!”

唯一还算理智的,就是老太君了。

她老人家听后,先是好一阵惊讶,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她知道镜海是想捧小林氏的,只是没想到会直接把她碰到皇后的位置上。

她是老了,越来越看不懂这世道了。

只希望这对秦家来说,是福而非祸吧。

......

而远在姑苏的林家听到林星若封后的消息之后,简直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蒙了。

林铎身为生父,当即便做了决定,要亲自去给皇后娘娘送嫁妆。

原本他只想着用五千两打发了这个庶女的,可没想到的是,这丫头居然这么有造化,一步登天成了皇后。

这可真是林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就算是搬空了整个林家,也要把一百六十台的嫁妆给闺女凑出来!

而林铎的发妻,也就是林皎荟的生母,她看着丈夫为凑嫁妆,真的要把家底都搬空了,整日里撒泼耍闹。

说庶女不配。

可这回林铎不惯着她了,直接一巴掌把她抽一边去了。

“别给脸不要!那是庶女吗?那是当朝皇后!你再敢非议娘娘,我就直接休了你!”

数日之后,林铎带着林星若的生母徐姨娘,从姑苏启程,带着那一百六十抬的嫁妆前往京城。

......

立后大典需要选一个黄道吉日,除此之外,大典所需的各种器物,各种繁文缛节,甚至是皇后礼服都需要时间赶制,所以钦天监那边最终算出来的日子,是次年十一月初九。

林星若暗自算了算,那时候距离她孩子出生都有三四个月了,她整个人应该也已经恢复好了。

所以钦天监这么体贴,应该也是秦鉴暗中的意思吧?

立后大典虽然可以推迟,但皇后的金印宝册却已经交到了林星若的手中。

同时,她的住所也从玉梨轩换成了坤宁宫。

身边除了原来的人,还多了一位太监总管,一位管事嬷嬷。

其余还有总共上百人的太监宫女侍卫供她在坤宁宫差遣调配。

可以说,如今的她已经是实至名归的皇后了,那个立后大典有没有都无所谓。

毕竟她在乎的是皇后的实权。

之前后位空悬,一直是德妃和贵妃协理六宫,如今林星若成了皇后,这权利自然也要收回来。

但这也需要走一个过场,就好比杯酒释兵权一样。

林星若按照齐嬷嬷的建议,举办了一场宫宴,宴请后宫所有有品阶的嫔妃。

这等于是在向整个后宫宣示主权,若是德妃和贵妃不想作妖,就应该趁势把她们手中的权利都交出来。

当然,若是她们不配合,林星若这边也多得是办法可以惩治她们。

毕竟,她的靠山是秦鉴啊!

德妃和贵妃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还是忍气吞声地参加了这场宫宴。

宴席上,看着满面春风却雍容有度的林星若,德妃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想到刚刚和其他人一起跪拜皇后的屈辱,她就恨不得把唐简这个昏君给拍死。

她都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要跪拜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她也更加不解,唐简到底为什么要封这个丫头做皇后?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秦鉴的谗言?

不过很快,德妃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可不是有人撑腰就可以的。

秦鉴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林氏,到时候她有的是办法可以除掉这个臭丫头。

林星若高坐上首,面含雍容端庄的微笑,只觉得这宴席真的是无聊极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快点结束的时候,陈氏站出来了。

陈氏面上恭谨地笑着,端着酒杯,说了一堆溢美恭贺之词。

德妃看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陈氏算是她捧起来的人,这次被封了嫔,如今已经是陈嫔了。

可是她的人却对着林皇后不停谄媚,这让她多少有些膈应,同时也搞不清这陈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陈嫔说完一堆贺词,又笑着道,“嫔妾自幼善舞,今日想为皇后娘娘献一支舞,不知娘娘可愿一观?”

林星若正觉得无聊,听到美人要对她献舞,欣然应允。

于是舞乐奏起,换了一身蓝色舞衣的陈嫔变装登场。

陈嫔的舞居然是颇具异域风气的胡璇舞。

她身姿婀娜,舞步灵动,旋转跳跃之间,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勾人心魂。

林星若第一次感受到做昏君的快乐。

怪不得唐明皇那么宠爱杨贵妃呢,若她是皇帝,有陈嫔这样的宠妃,她也不乐意早起上朝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陈嫔的身上,但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们彼此打着眼色,一个个流露出既震惊,又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林星若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光顾着看美女的舞姿了,等到她察觉德妃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之后,这才看出端倪。

原来问题出在陈嫔的鞋子。

胡璇舞是个几乎要不停转圈的舞,所以陈嫔的裙摆飞扬,几乎就没有落下来过。

如此一来,她的舞鞋就毫无遮拦的曝露在了众人面前。

而那双舞鞋之上,赫然嵌着一对荔枝大小的东珠,就和当初林星若鞋上嵌着的那对一模一样。

谁不知道还是秀女的林皇后就曾用一对东珠狠狠地打了德妃的脸。

而如今,德妃一手捧起来的陈嫔,却做了同样的事情。

如此的明目张胆,如此的昭然若揭。

陈嫔投靠了林皇后。

林皇后赐给了陈嫔一对东珠。

陈嫔也把东珠嵌在鞋子上了,还特意跳胡璇舞,生怕大家看不见。

这又是狠狠几巴掌抽在了德妃的脸上啊!

众人惊叹之余,都很好奇德妃接下来的反应。

她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她会直接和林皇后翻脸吗?

这一切都是林皇后在背后指使的吗?

后宫中要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了吗?

与此同时,陈嫔的心中也是忐忑的。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破釜沉舟的。

打从林皇后送给她那对东珠起,她就惴惴不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夹在林皇后和德妃之间摇摆不定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不如赌一把。

高座之上的林皇后忽而笑了,似是看明白了所有,被陈嫔的小心思逗笑的。

而后所有人也都跟着笑,笑得和和气气,甜甜美美。

哪怕还有些人不明就里,也不敢不笑,毕竟皇后娘娘都笑了,你还敢板着一张脸吗?

只除了两个人,德妃和贵妃。

就在陈嫔刚刚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目的达到时,变故忽生。

近来十分低调的贵妃忽然望向林星若,语气严肃,调门儿抬高地问,“本宫有一事不明。”

林星若垂眸看她,不语。

气氛霎时凝住。

贵妃自顾自继续说道,“姑苏林氏女,尔父不过区区四品巡盐使,尔何德何能登皇后金座,享万民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