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泰四奶奶穿着十分富贵,头戴五凤挂珠钗,齐眉勒着蝶恋花式样的金抹额,遍身绫罗,花容月貌。
她未语先笑,将目光从林星若身上移开,而后给老太君见礼。
老太君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对着林星若道,“这是我娘家侄孙女,自小就养在我身边的,你随着你姐姐,叫她一声婶婶就是。”
“不敢不敢,星若给泰四奶奶请安。”林星若笑着起身就要行礼,却被泰四奶奶拦住。
“可别这么见外,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子。将来你入了宫,成了贵人,少不得咱们一家子还需要你提携,哪里敢让姑娘给我见礼。”
这话是用玩笑的口吻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星若总能听出几分阴阳怪气来。
但她如今的身份,让她只能低头装害羞,什么都不能说。
老太君笑骂泰四奶奶是皮猴子,专门打趣小辈儿。
一时间,暖阁中都是主子丫鬟们的欢声笑语。
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君乏了,自去歇着了,却让泰四奶奶留下陪着林星若。
林星若一点也不想,但没办法,这种场面应酬有时候是躲不了的。
“我娘家姓王,闺名素心。”泰四奶奶笑看着她。
林星若点头,称赞道,“好名字,正衬四奶奶的容貌人品。”
“你的闺名也好听,一听就知道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这种商业互吹实在令人尴尬,可是林星若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姐姐是个不懂事的,居然在入宫前把你从府里挪了出去,还说什么你八字与秦家不和,要我说,你这姐姐可真是个糊涂人。”
泰四奶奶一边说着,一边送入口中一颗剥好的桂圆。
林星若没想到林皎荟用的居然是这样的借口,简直是让人无语。
同时也更加召显了对她这个庶妹的不喜。
林星若尴尬笑笑,并不解释。
泰四奶奶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听说你是从三爷庄子上被接回来的?”
林星若点头,按照之前齐嬷嬷教她的说辞解释,“姐姐给我安排的院子失火了,刚好被三爷遇到,便救下了我。”
“那怎么没直接送回府中?”泰四奶奶的目光紧盯着她,仿佛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林星若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想必三爷自有思量。”
泰四奶奶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齐嬷嬷打断了。
“泰四奶奶见谅,时候不早了,我们姑娘还要去给二房那边的谦大少奶奶请安。”
泰四奶奶的脸色有些不悦,但是碍于齐嬷嬷是秦鉴身边的老人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瞧我,忘了时辰。快去看你姐姐吧,等晚些时候得了空,我再去看你。”
林星若心想大可不必,毕竟她对这位泰四奶奶观感并不好。
告辞之后,林星若在齐嬷嬷等人的陪同下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
在去往林皎荟院子的路途中,林星若想齐嬷嬷打听泰四奶奶的事。
齐嬷嬷给她解释道,“主子想必也猜出了一些,这位泰四奶奶自幼与咱们大人相识,一心想嫁给大人。”
果然如此,林星若好奇道,“那后来怎么又嫁给四爷了?”
“自然是大人看不上她。您不知道,她可是惦记了大人好些年呢。老太君当初也有意撮合,她为了赖上大人,各种手段都用尽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嫁给了四爷。”
齐嬷嬷说起这些的时候,仍旧带着淡淡的不屑,可见是真的很不喜欢泰四奶奶这个人。
林星若想着,大房这边大爷和二爷都是庶出,且二爷早逝,并未娶亲,大爷庶出的身份决定他并不受宠,且夫人身份也不高。
三爷秦鉴一直没有娶妻,所以泰四奶奶是这一辈唯一的媳妇。
如今威国公府当家的是她的嫡亲婆婆,她作为唯一的儿媳妇,自然也是帮着婆婆管账管家,想必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身后跟着的侍书听了笑了出来。
“她也就是表面光鲜。用民间俗话讲,那就是驴粪蛋子外面光。”
侍墨抬手就要撕她的嘴,“你个小蹄子,在主子跟前说什么粗话!”
林星若被逗笑了。
齐嬷嬷也跟着凑趣,“话糙理不糙。她痴恋大人,成亲后也贼心不死。四爷虽然是个不上进的草包,可也并不傻,心里门清。
她进门第四天就抬了两个姨娘,如今他们那院子里已经是姬妾成群了。”
林星若点头,“那老太君就没管管?毕竟这是她娘家的侄孙女。”
“管啊,怎么不管?可每次都闹得要死要活的,老太君年纪大了,管不动,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侍墨补充道。
侍书:“我看这泰四奶奶警觉得很,说不准在怀疑您和大人有什么呢,您往后不用顾惜着面子应付她,直接不搭理她就是。”
这么一说,林星若心中也警觉了起来,“好,我往后尽量不搭理她。”
齐嬷嬷看出她的紧张,安慰她,“您也不用太把她放心上,万事都有大人在呢。”
林星若再次点头。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林皎荟的院子外。
通禀过后,林皎荟派人请了林星若进去。
齐嬷嬷等人要跟着,却被林皎荟身边的丫鬟拦住了。
“我们奶奶想和妹妹说说心里话,劳烦几位去茶房等一会儿吧。”
齐嬷嬷很犹豫,但是林星若却安抚道,“无妨,那是我亲姐姐,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你们且去等着我吧。”
说完,独自一人跟着丫鬟去见林皎荟。
此时,林皎荟正靠在暖阁的花窗前,她头戴昭君帽,怀中抱着一只三色狸花猫,躺在摇椅中,一脸冷淡地看向林星若。
林星若给她行了个礼。
“多日不见,姐姐可安好?”
林皎荟冷笑,“托你的福,好得很。”
一边说,一边轻抚怀中的猫儿,“你现如今可出息得很,竟然搭上了大房三爷的线,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姐姐还知道自己不是人?”林星若不再收敛锋芒,直接用话刺了回去。
林皎荟气得猛掐了一把怀中的猫,一声惨烈的猫叫响起,那猫狠狠挠了林皎荟的手背一下,而后一道闪电似的逃了出去。
林皎荟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厉声咒骂起来,又命小丫鬟去追猫,追到了直接打死。
待她发泄完,却发现林星若正在旁边唇角含笑地看笑话。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庶女也敢顶撞我?”
“怎么不敢?反正我快入宫了,有三爷提携,我飞上枝头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能奈我何?”
这番话说出来,林星若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想必是原主残留的压抑情绪在作祟,气气林皎荟,那些压抑散去不少。
“你......你......”
林皎荟气得直哆嗦。
林星若故作惊讶,“诶呀姐姐,你的脸皮怎么一直在抖?难道是中风了?要不要叫大夫啊?”
“放肆!”林皎荟终于吼了出来,“你不过就是三爷相中的棋子而已!就算入宫之后有三爷给你撑腰,就算你能得宠封妃,但那又怎么样?你终究是个棋子!三爷不可能真正看重你!”
“姐姐这话酸的,真是让人牙都倒了。该不会姐姐也和泰四奶奶一样,暗中仰慕三爷,想上赶着做棋子,三爷却压根看不上你吧?”
林星若为了帮原主出气,彻底把自己代入倒了恶女的角色中。
就像她刚刚说的,现在她不再是无依无靠,就算真的把林皎荟气个半死,对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她却能让自己心中畅快。
天知道她穿过来之后有多压抑,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可以让她泄泄火了。
林皎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那是一种心事被人戳破之后的窘迫与羞耻。
林星若扬了扬眉,一副被我猜中了的小表情。
“你滚!”林皎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与羞耻感,她无颜面对伶牙俐齿的庶妹,只想一个人挖个地缝躲起来。
林星若点了点头,“那妹妹就告退了,姐姐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样......妹妹以后就没得玩了。”
她这话说的隐含暗示,仿佛她还有很多花样没拿出来玩,一时间,让被她‘玩“的林皎荟汗毛倒竖。
“哦,对了,姐姐一定要看好姐夫,若是再让他到我面前来放肆,我敢保证,这次他断掉的可不只是肋骨了。”
她巧笑嫣然,却让林皎荟恨得牙关紧咬。
齐嬷嬷三人见林星若平安出来,全都松了一口气。
林星若笑着安慰她们,“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我以前忍气吞声,那是因为身份地位无依无靠,如今有了依仗,我当然是要耀武扬威找回场子的。正所谓,吃了我的吐出来,拿了我的还回来!欺负了我的,我自然也要欺负回去!”
齐嬷嬷三人难得见她露出这样小孩儿情态,纷纷笑着打趣。
回到了林星若暂居的院子,几人伺候她梳洗休息。
到了晚间的时候,有一名女护卫进了内院,给林星若送来了一封信,秦鉴给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