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杜庭州此人年纪比裴昭小几岁,人生得白净,单从相貌上来看也算是个翩然公子,不过长时间沉迷酒色使他浑身抖散发出轻浮与猥琐的丑态。

温宁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可心里却恨极了他和好姑姑。上辈子如果不是太后要撮合自己和这个废物的亲事,父亲为了保护她不惜违抗旨意得罪皇权,不然也不会被陷害入狱,一家人离散,阴阳相隔。

重生一世,她不想报仇吗?

做梦都想!

可她要拉下来的人是坐拥天下的太后,这条路堪比登天梯,让身于谷底的她急切却又无力,最好的结果便是尽全力避开不让旧事重演。

且不说那位裴大人不吃美色便是吃,也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宠臣罢了,借太后的势舞弄权术又岂敢掀起风浪?便是眼下,裴昭也只作壁上观,断不会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开口。

温宁怔愣的片刻,杜庭州伸手探向她的肩膀。

那只手的靠近让温宁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被别人控制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恨让她来不及多想,她后退一步,这阵功夫头上的碧蝶簪子抓在手上,毫不犹豫地挥出去,压抑的嘶吼中又带有几分颤抖:“别碰我!”

尖锐的簪尖沾上一抹猩红。

只见杜庭州的手背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他表情瞬时变得狰狞暴怒,咬牙切齿地上前似钳子般的手紧锁住温宁的喉咙:“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嫌你这条狗命太长了是吧?”

没顶的痛意让温宁眼前一片模糊,现在她犹如一尾离了水的鱼苦苦挣扎,眼看这片天地间在视线中失色。

唯有双手本能地死死地抓住那只行凶的恶手,只恨未将指甲养长些好扣入那恶手的肉中挖骨。

她只能拿这条命赌了。

杜庭州的友人也被吓到了,出声道:“这娘子指不定是朝中哪位大臣府上的千金,真闹出人命于杜家、太后都脸上无光,杜兄快放手吧。”

杜庭州的手稍稍松了松,让温宁得以有片刻喘息。

秦妙被吓傻了,见好姐妹满脸泪痕,一幅破碎绝望的脆弱模样,美得让人害怕,这才想起救人,她扑过去想帮忙推开杜庭州的手,不想一把被推开,杜庭州再次收紧手,暴怒难消:“那就让他去阴曹地府找他女儿吧。”

另一边早已白了脸的徐大娘子直骂“混账”,抓着裴昭的胳膊哭道:“弟弟,你快救救她,我们幺幺就是……”

裴昭深如深渊的眼中风浪翻涌,薄唇紧抿,向身侧的蒋英使了个眼色:“杜大人教子无方,你代劳让他长长记性。”

温宁觉得自己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却不想脖子上的钳制松开,新鲜空气争先涌入胸腔,让她呛得咳嗽不已,撕心裂肺的痛让她连哭都哭不出声。

突然有人将她揽入温暖的怀中,轻轻为她拍打着背部,耳畔是温柔的劝慰声:“不要怕,没事了。”

这道声音没有被杜庭州杀猪般的哀嚎声盖过。

温宁抬头看向她,忍者痛道:“多谢您愿意救我。”说完又瞥了眼在地上翻滚的杜庭州,一脸为难:“他……将来找我算账该如何是好。”

徐大娘子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人:“人是裴大人打的,于你何干?”转头吩咐下人去找主人家找活血化瘀的药来,“脖子上的痕迹太明显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温夫人那边我代你传话便可。”

温宁道了谢,余光却注意着那个男人,他本就生得高冷,一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是唬人,杜庭州污染秽语的咒骂不能伤他分毫。

“裴昭,你等着,我要进宫面见太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杜庭州的朋友缩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不久前还嚣张的杜家公子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

“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蒋英冷哼一声:“杜公子学会该怎么说话了吗?”

鼻青脸肿的杜庭州再不甘心也得忍着痛和裴昭赔礼:“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裴大人,还请裴大人原谅小的,再不敢口出狂言。”

“杜公子还进宫去告状吗?”

杜庭州连连摇头,还未出声,只听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蒋英,你现在送他去宫里见太后,让他将自己做的事原封不动呈给太后,若不老实……”

杜庭州忍不住打了个摆子,连连道:“不敢。”

蒋英将软成泥的纨绔子拽起来,拖着往前走。

“等等,吓到了温家千金,该给人陪个罪才是。”

温宁正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冷不丁被点名,木然地看向裴昭,眼睛小脸红红的,樱桃口微张,像是被吓坏了,傻傻的呆呆的。

裴昭将她这副模样收入眼底,嘴角不自知地勾了勾。

杜庭州打心底里认定裴昭是故意羞辱自己,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着痛说言不由衷地好听话。

在真正的权贵眼中自然不会将寻常人当回事,这事本就可大可小,无奈对面是个不好惹的裴昭罢了。温宁心里有怨气,恨不得亲手将杜庭州暴打一顿,只可惜她没有张狂的底气。

杜庭州痛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耐着性子向一个小娘们赔礼却得不到回应,刚要发脾气那小娘们吓得往后缩脖子,纤瘦柔软的身体抖成筛子。

徐大娘子冷着脸不悦道:“女儿家本来就弱,哪儿受得住被人这么欺负?杜公子若真有心该命人备些补品以显诚意。不过男女有别,外人说闲话坏名声,这样吧,你让人将补品送到我家府上。”

杜庭州到底还是咬着牙根应下来。

没多久拿药的丫头领着赵国公夫人来了,瞧见温宁这般妙人儿在自家府上受了委屈甚是自责,好一番嘘寒问暖后,看了眼裴昭,话锋一转:“我吩咐人将往这边来的女眷劝离了,不会将事闹大,只是杜家十分宝贝这个孙子,万一要是怪罪下来,只怕不好交代。”

温宁这次来没带侍女,帮她上药的是徐大娘子的贴身丫头。

徐大娘子站在裴昭身侧,闻言道:“国公夫人不能怕得罪不起杜家就不讲是非,咱们太后娘娘是宠这个侄子,可也没宠到任他乱来。”说完一脸心疼地看着温宁:“这么细嫩的皮肤留了这么个印子,看得我怪心酸的。弟弟,你顺路送温小姐回家吧,免得给旁人瞧见了多嘴。”

温宁这会儿好多了,赶忙婉拒:“不麻烦裴大人了,劳烦国公夫人派人带我从后门出去。”

国公夫人连声应好。

温宁取了身上的手帕叠了几番围在脖子上,挡住了那道刺眼的痕迹,向在场的人行了一礼便跟着带路的下人离开了。

温宁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让父母担心为难。

偏就这时,沉默许久的男人慵懒地吐出一句:“劳烦国公夫人帮裴某转达一句,先告辞了。”

紧急着传来男人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温宁饶是不回头也能想到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该是充满好奇与震惊。她只能强装镇定,跟他一前一后去往国公府后门。

裴府马车已经等候在外面,裴昭越过她上了马车,她正犹豫,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等声音:“上来。”

温宁咬了咬牙,颇有一副英勇就义的勇气。他的马车又大又高,男人腿长轻松就能上去,她却显得笨拙,尤其方才受了一番惊吓,浑身乏累,在外面磨蹭了一阵,反倒让他不耐烦的掀开帘子,见状,“啧”了一声,一脸烦躁地把她揪了上来。

“你倒是能耐,还敢玩弄心眼。”

她还没坐稳,一句话兜头砸下来,砸的她晕眩不已。

她确实抱有侥幸心里,也拿准了他们会去,更确定徐大娘子不会见死不救。

上辈子杜庭州和那个纨绔友人欺辱两位七品小官之女被徐大娘子撞见吃了好一番教训,她这才知道徐大娘子还未嫁到梁家前,与梁家的小女儿梁爱幺关系要好。然而梁家在这满是显贵的京城太过卑微,一次两人游玩结束,分别后梁爱幺在回家路上被觊觎她许久的权贵之子掳去糟蹋,被辱了清白后一个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温宁在远离他的位置坐下来,眼帘下垂,声音淡且沉:“小女走投无路,只能赌一回。徐大娘子仁慈,多谢裴大人救命。”

裴昭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女子狡猾有心机却胆小惜命,即便不想被占便宜也有的是法子搪塞过去,却偏偏走了这一步险路,被一个小女子算计自是不快,但敢拿命出来赌,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裴昭两指捻动,缎子般滑腻的触感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不得安宁。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厌恶不相干的女人靠近,而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他的领地,不过一个侍郎之女,他有的是法子将她驱赶除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一而再地纵容。

“既然如此,你要如何报答?”

温宁疑惑地抬起头,她未来得及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就被一股大力抓了过去,整个人摔进泛着冷意的男人怀里,被一股淡雅的馨香围拢,还有一道不甚温柔的力量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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