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莹受不了这样。
他柔软的薄唇在她唇上厮磨,高挺的鼻梁不时轻蹭过她鼻尖,却没有更深的举动,只是在那吮吸舔舐着。
却已经足够暧昧,卿莹感觉像是有火,沿着与他相接的唇齿,一路烧到身上,烧得骨酥筋软。
他亲得她好有感觉,甚至有点腿软……
卿荷手掌着她的后脑,睁着眼与她接吻,亲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用力把她从身前推开。
他嘴唇很红,眉眼英俊,脸上却冷漠极了。
“你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以后离孤远点。”
浓郁的兰花香骤然远离,卿莹后背撞到梨花树。
“喵”的一声,那白猫惊醒,浑身炸毛,朝着二人哈了一会儿气。猫眼圆睁,见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嗖”一下地蹿走了。
花落如雪。
花瓣从她的乌发、肩头纷纷下落、又被风吹向了他。卿莹反手摸了摸背,好疼。
卿荷眼睛冰冷地瞧着她。
男子眸色恰似琉璃,极浅极淡,冷若冰霜,偏偏唇上有一抹艳色,徒增风流。
整个人交织着极致的冷和艳,性/感得令人心跳加速。
太子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又中和了父皇身上的庄重和沉静感,单论容颜气质,堪称完美。
卿莹本是想要抱怨的,只是美色当前,又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再回想他开始对自己产生几分关注,似乎……就是从看到她腿上的伤开始的。
因她腿伤送来药膏、对她额头上的伤想触碰又缩回手、还有亲吻时避开了她唇上的伤。
她需要确认一点东西。
唇上火辣辣的,应该是肿了,她满不在乎,走上前。
他看着她唇,果然目光微微一闪,好似湖面折射月色,波光粼粼。
卿莹恍然大悟。
原来,他刚刚话中的“你”,确是先皇后。只是,他为何会突然爆发出这样怨恨的情感?莫非是去见了什么人,想起了什么往事吗?
他刚刚说,常常想象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以此来偷偷接近母亲。
这种病态的依恋的感情,让卿莹对他产生了一点怜悯,然而,只有一点而已。
原来这就是你最恐惧的东西啊。太子殿下。
卿莹想东西的时候,总会无意识把手按在唇上,她带着笑,兀自在那琢磨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她弄破了伤口,血流出来,把唇面染得艳艳的红,而她脸上一点痛楚都没有。
他的手微抖。
卿荷整个人有严重的被胁迫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眼前的人跟许多年前的那张美丽脆弱的脸庞重合。女人一次又一次用刀刃划开手臂,在彼时还是孩童的他耳边尖叫,癫狂崩溃,歇斯底里。
他整个人像是要碎掉,呼吸都变轻,过了好久才咬牙说:“你不能这样。”
找到了。
卿莹好像得逞的狐狸,弯起了眼睛。她的唇在流血,他的手在流血。两个人四目相对。
“玉照哥哥,来爱我吧。”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不要你的。你如果爱我,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照顾看管好自己的身体,永远也不会用残害自己的手段,来伤害你。”
“如果你爱我,我身上的这些伤会好得很快哦。”
他看着她,目光微微失焦后又凝住:“假如,我不是太子呢?你也希望我爱你吗?”
卿莹蓦地顿住。
不是太子?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需要想一想。
他好像早就知道她会犹豫,不等她回答,就轻声道:“若是,我不会爱你呢?”
“卿莹,我不会爱你,也永远不会爱你,”他淡淡地笑了,“因为不值得,”
卿莹放下了手。
她有一瞬的僵硬,只是一瞬过后,又扬起了唇,那一抹刺目的鲜红,在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上,跟画上去似的。
她的脸微微扭曲起来,像是心底的狰狞终于破土而出,重见天日,一字一顿地问,“不值得?为什么?因为我没爹没娘,连这个公主的身份都是抢来的吗?!”
“可是我娘是为了救谁而死啊?啊?”
“你们自作主张,把我接到皇宫里来,有人问过我一声愿不愿意吗?说要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疼爱,可是,你们有一个人真正地爱过我吗?如果爱我,为什么要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甚至人品低劣的男子?”
“为什么卿瑶回来之前,你们就装聋作哑,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卿瑶回来之后,你们更是能理所当然地舍弃我?”
他唤她,试图要她冷静:“卿莹……”
她却越说越激动,眼圈红得像兔子,“你以为就你思念你娘,我就不想我娘了吗?想想当初我就该跟她一起死掉,永远躺在坟墓里面,就不会遇到你们这些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了。”
“你至少,能够躲在这里思念你娘。”
“我呢?我却连祭拜她都不行。”
“你以为我故意毁了她的遗物,不想让卿瑶得逞,认定是我用这个算计你,勾引你。”
“可是难道,这是我的本意吗?难道,我不想守护住那最后一件属于我的东西吗……可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不值得,好一句不值得?太子殿下,你好高高在上,你好了不起啊。就你有情有义,赤子之心。其他的人,都是木头做的、石头做的吗?”
她一滴泪没有掉,只是瞪着他,“对,如果你不是太子,我根本不会喜欢你!卿荷,卿玉照,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喜欢了?”
说完卿莹就后悔了。不该这么冲动的。
好不容易撬开了一点口子。
这下前功尽弃了。但同时心中又有一种难言的畅快,大概是再也不用在他面前戴着虚假的面具了吧。
卿荷脸色煞白。
幼年留下来的阴影,让他在面对女子暴怒抓狂时的情绪时,会有一点茫然无措。时至今日,仍如影随形。他感到嘴唇干燥,仿佛唇上的每一道裂痕都暴晒在日光下,苦涩而难受。
半晌,他扯了扯唇,又觉得做这样的表情太过怪异,遂垂下眼睛,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我今后便桥归桥路归路。”
卿莹猛地咬住唇,全身因疼痛而颤抖,恨恨地看着他。
他本来已经转过身了,又偏了脸,把目光转过来落在她唇上,声音很轻:“至于你嘴巴上的伤,要是敢故意弄得更严重,孤就把你的零嘴儿全部没收。”
如同晴天霹雳,卿莹耳边听着那人冷淡的声音:
“莲子糖、蜜饯橘子、糖渍酸梅、茯苓饼、糖冬瓜……”他竟然如数家珍,“孤会将这些供给全部断掉。”
盛怒之下,卿莹道:
“你算哪门子的哥哥?你就是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吃干抹净不承认的淫贼、禽兽……”
“淫.贼?”太子脚步立刻钉住。卿莹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孤真是给你脸了,卿莹。”
男子指骨骤然捏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若是掀起衣袖,只怕会看见那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手臂亦是青筋虬结。
他微微仰起了头,脸迎着光更显得玉白,喉结不断滚动着,烦躁而恼火。
从一开始,他就跟她划清了边界,可是屡屡越界,想要破坏这段关系的是谁?企图扭曲正常的兄妹关系,坚持不懈往他身上扑的人又是谁?
“淫.贼?”他轻咬着这两个字,轻笑,“这虚名总是不能白担,是吧?”
他快步朝着卿莹走来,染血的掌侧,放在她脸蛋,上下轻滑:
“那么想给孤暖床,孤成全你。”
从未见过他这样轻佻的样子,只是那风流邪肆中又带了丝极强的威胁感觉,卿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但你想清楚后果,孤的床一旦上了,就不是你想下就能下的。”
“每一晚都要乖乖清洗干净,等孤临幸,做得到吗?嗯?”
“孤会欺负到你怀上身孕。”
“至于你与晋侯的婚约,放心,孤不会让你大着肚子嫁给别的男人。孤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孤会把你送出宫,关进一间宅子,关到你老死为止。你的余生都会在那里度过,期间你不会见到任何人,也不能跟任何人通信。慢慢的,等所有人都忘了你,或许孤会去接你进宫。”
“即使会被这样对待,也要继续与孤纠缠下去吗?”
卿莹整个人发起抖来。
她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他说得出做得到。谁能阻止一国太子想做的事?
他勾勒的这个图景也太可怕。
她后退几步,躲开他的触碰,脸色发白,口中呢喃着:“不,不要!”
他手垂落,眸光自上而下:“不要什么?”
“不要那样对我……”
卿莹真的被吓到,连靠近他半步都不敢了,“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怂怂地开始求饶,“皇兄……臣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臣妹就是太害怕,一直以来……臣妹什么都没有,就是太想抓住什么才会对皇兄那样做的。都是皇兄对我太好……”她屏住呼吸,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摇头,“不,不,都是臣妹拎不清,是臣妹得寸进尺。”
“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会乖乖做皇兄的妹妹的!”
当他的妹妹并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不能彻底得罪了他了。
卿莹安慰自己,虽然不能经常跟四哥哥见面,但也比永远见不到要好。
让太子爱上她这件事,真的好难,太难了,她觉得太子这辈子应该不会爱上任何女人的,哪怕是太子妃。
自己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再在他这里自讨苦吃了吧……
她心乱如麻,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发现卿荷已经走远了。
他甚至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待。
看来真是厌烦透她了。
卿莹感到有点沮丧,却不知道沮丧的情绪从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钓了好久,好不容易钓上的一条鱼,结果鱼儿猛地一摆尾,甩脱了钩子潜入水底不见了,她终究是一无所获。
寒星台
“太子殿下。”
“话都传下去了?”
成苍低声道:“按照殿下的吩咐,传下去了。想必不久之后,皇后为三公主定下的这桩婚事,就会议论得满城风雨,届时必会引起陛下的注意,重新考量这桩婚约。”
话音一落,一名紫衣暗卫,忽在主仆面前现身。
“户部尚书与晋侯过从甚密,属下已经寻到证据。”
暗卫恭敬跪地,奉上名单,由成苍接过呈给太子。名单写满受贿人的名字,以蒋家人为首,洋洋洒洒不下数十人。
晋侯以巨利勾结朝廷重臣,又在封地与魏商往来,大批购入马匹铁器,反心昭然若揭。
卿荷不久前刚刚掌握了对方囤兵的证据。
再加上面前的这一份……
御赐婚约,轻易解除不能。
但若一方暴毙。
卿荷玉白的指尖在桌面轻叩,思量着,忽有一侍卫推门而入:
“殿下,三公主求见。”
“不见。”
待他批完折子,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烛火渐暗,门外更是寂静一片,偶尔只听得几声虫鸣。
那侍卫再度进来,回禀:“殿下,公主还在外面侯着……”
卿荷坐在阴影中,沉默着。
片刻之后,少女跪于房中,素衣披发,脑袋低垂。
“此为何意?”卿荷的眼皮子底下是一个托盘,里边摆着白玉笔、念珠,还有那件鲜艳的百鸟裙……
他神态薄凉。
卿莹在外面,端着托盘站了许久,手臂举得酸疼,此刻也不抱怨,乖乖地跪在那里,“无功不受过,这些都还给皇兄,”
“皇兄,你消消气。”
许久不闻言语。
抬眼看去,白衣男子端坐上位,与她目光相接,忽然笑了,只那笑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卿莹搞不懂他到底想怎样。一时怒一时笑得,简直比皇后还要阴晴不定,压根猜不透内心的想法。
“拿走,滚出去。”
他冷声道。
是可以不还的意思了吗,卿莹心中一喜,只是不太敢表现出来,仍低着头,其他两个笔啊珠子啊的无所谓,主要是那件裙子她很需要,毕竟母后是不会为自己精心置办及笄礼所需的衣裙和首饰的。
而及笄礼对帝都每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都是大事中的大事,甚至可以决定前程未来。
她起身往后退,想了想,还是略带局促地小声说:
“谢谢皇兄。臣妹的及笄礼算是有了着落了……”
卿荷压在眉心的指尖,一顿。
目光扫过那少女按捺不住雀跃的背影,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跃出一幅画面。
少女眼眉带笑,旋身如莲,纤腰款摆,玲珑浮凸。
一双玉足,纤纤作细步,勾魂摄魄。
她竟要在及笄礼上穿那身裙子,穿给谁看?
……
卿莹刚到门口,重物坠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她脚下打滑,好歹稳住了身形,惊疑不定地低下头。
只见脚边是一个砚台,摔在门槛上,早已摔得裂成了两半。
这是……?
卿莹不敢回头,战战兢兢地抬腿,跨了出去,走着走着竟似跑了起来。
满心的敢怒不敢言,她都已经洗心革面,决定安分守己,好好做人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还冲她发火,把好端端的乌金砚给砸了。
他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