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腹。眼落前方。”
细碎阳光落在天台上,清晨的雾气在渐渐消散。湿气弥漫在练武场中。
银铠女骑士正教导年幼的学生。她那双狠戾的长眼,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冰冷肃穆。其教学方式则彻底落实了其严格的教学理念——守护着霍尔德教国教国的幽暗骑士团,奉黑暗神教为国教,辅佐其多年,以戒律僧一般的严格纪律闻名。
这位幽暗骑士拥有一身骁勇力量,以及钢铁般坚硬的意志。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动静,包括轻缓有力的脚步声。
“呼——”
汗水溪流般淌下,阿芙拉咬牙坚持着,身体摇摇欲坠。
她消耗了大量的体能,在天没有亮之前,她就保持这个姿势站在原地。
第一次的近战授课,和徐徐渐进的法师不同,这位不拘言笑的女骑士直接将她提到了练武场上。
“你基础太弱。”
“正常情况下后备骑士在八岁就得进行基础训练。”
女骑士毫不留情指出了她的不足:“你和别人的差距已经很大。近战需要长时间的日积月累,你的身体甚至承受不住武器的锋刃,如果要放弃的话,最好趁早。”
“近战和其他职业不同,需要大量艰辛刻苦的训练。躯体才是近战真正的底牌。”
“半吊子是不可能获得真本事的,魔力不是一切。如果不刻苦,你会在战斗中吃够敌人的苦头。”
她的话语充斥说服力。
阿芙拉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空荡荡的左臂,本该是胳膊的地方一无所有——骑士吉蒂没有左臂,量身定做的银色铠甲见证了她与众不同的缺憾。
在一次虫族狩猎中,她不幸失去了整条左臂,从此退出前线,成为骑士团的一名女性教官。
据说,咬残这位幽暗骑士的,是虫族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暗足蝗虫,在正面交锋时穿过挡在身前的剑盾嚼碎了她的胳膊,而它最后的结局是被女骑士用仅剩的手捅穿了头部。
太强大了,真的太强了!
阿芙拉看出吉蒂没有懈怠修炼,像锋利的刀刃,依旧处于出鞘的状态,她崇拜地仰视着这位骑士——和之前仰视那些近战别无二致。
况且,吉蒂这样持之以恒地精进,以后说不定会重新生出新的手臂。
毕竟近战修炼到一定进阶,自身也会进化出强大的修复能力。
不仅断手,哪怕四肢截断,只要不立刻死去,身体都会迅速地自我修复,那是真正的血肉,绝非法师们用魔法浇筑的拟态假肢可以比拟。
近战这种显形的,肉眼可见的威猛和力量,都让阿芙拉敬佩着迷。
但现状是残酷的,她整逐渐承受不住失力和失衡感。
空气闷热得要命,脚下的土地滚烫,骑士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
阿芙拉完全靠着毅力勉强坚持到现在。
她面前的地面一小片水洼,都是她淌下的汗水。
但吉蒂并不满意,在她严厉的审视下,阿芙拉不敢放弃,只能咬牙继续忍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苛刻,不够友善?”
“……怎么会!”阿芙拉立刻否定。
吉蒂面无表情,俯视着小小的孩子:“没有体力,但你的魔力水平很高,就算不服气也在情理之中。你根本不必进行锻炼,你的血肉可以承受住你的魔力就足够了——在我眼里,你的力量,你的反应速度,你的协调性,都不合格。”
阿芙拉咬牙:“没有。”
“……绝对没有。我只是……为之前生出的得意感到羞愧。”
她诚实述说了自己的感受。连续几天被其他职业者和蔼可亲地对待,很多职业的入门难度在似乎也是轻而易举,阿芙拉今天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弱得可笑,这点实力就翘起尾巴真是不自量力。
她的体能在特里镇的同龄人中是佼佼者,无论反应速度、平衡杆、协调能力以及灵敏度,都远超其他人,加上常年采药,具备强悍的耐力。
但现在,汗水模糊了视线,心里也在呐喊尖叫着要放弃。
吉蒂缓和了神情,她轻易看穿了阿芙拉的体力透支程度,残酷平静地说:“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休息,既然没有异议,那就继续吧。”
过了三个纪元那么远的时候,阿芙拉终于可以休息了,她顾不得烫的地面,一屁股坐到地上。
感知中好像已经没有下半身的存在,长时间的核心锻炼完全麻木了神经,眼睛流下了应激的眼泪,阿芙拉用手背擦掉。
女骑士从始自终都挺直着背脊,像雕塑般立在一旁,安静看着。
普通成年人都不一定坚持得住,没想到阿芙拉表现得很不错。
有毅力,有恒心,算是可造之材。
高层对圣银之种投入了异常的关心,教国将她派遣过来,要她亲自教授这个孩子神教的理念与传承。
骑士在评估阿芙拉,阿芙拉也在观察骑士。不说别的,其身上厚重的铠甲,和背后的那把战刀,怎么说也得有数十公斤重,但她利落立在原地,像挺拔的松树,也像一柄笔直的兵械。
别说疲惫,连站姿的弧度也未曾改变。
“这只是基础,保持现在的速度。”
吉蒂拿出了一瓶透明药水,扔给了阿芙拉。
“喝下这个,它能让你好过点,没有计划的体能透支只会损耗你的骨头和神经,注意这一点。”
这瓶药水无色无味,口感微涩,阿芙拉喝完后,立刻感到体力有所恢复。
她神奇地转动手中的瓶子,上面没有标签。
“这是教团量产的低阶体力回复药水。”
普通药店虽然也会售卖药水,但一旦跟神明沾上关系,价格就会更加高昂一些。像阿芙拉手中的回复药水,教团内部专供骑士团。
“老师,”阿芙拉举起瓶子,“实战中可以一直喝这些药吗?这个低级体力药,如果有……很有钱的人一直喝高阶的药水,难道没有任何副作用吗?那他的对手不会很吃亏。”
吉蒂严峻的表情似乎微微一笑了下,这个女人很少笑,笑容一瞬而逝。
“可以。”
她竟然回答:“但没有必要。”
“对职业者而言,除了圣品级别的药水,没有药水可以做到完全恢复。高阶药水也只能恢复部分魔力和体力。况且在服用药物期间,喝药这个举动本身就是将脆弱暴露给敌人,反而容易遭受致命袭击,所得利益抵偿不了所受的损失。”
“当然,如果双方力量都很弱,这个想法不错。”
说到弱字,吉蒂言简意赅。
“至于金钱。”
吉蒂说:“你刚才喝的体力药剂,虽然只是低阶,但一支售卖五枚金币。”
阿芙拉顿时觉得这个想法糟糕透顶。
在她贫穷的观念里,买不起的道具都是厕所里的纸。
“现在感觉怎么样?”吉蒂询问。
“已经完全恢复了。”
阿芙拉说着从地上站起来。
至少她应该展现出五金币的价值。
吉蒂点头:“黑暗神教的体力剂,虽然只是稀释过的最低阶,应付你的体力恢复也是绰绰有余了。接下来我们谈论你的训练目标和计划……”
在教国,为了补充骑士团,每年都会挑选优异的人才成为骑士候选,但很多孩子受不了吉蒂冰冷的态度和噩梦似的训练,哭嚎着放弃了。
很快他们就被神教中的其他职业者带走——优异种子也是牧师、祷者、神术师等职位的有力人选。
普通孩子,甚至是成人,都受不了吉蒂的训练历练。
吉蒂看着阿芙拉,铠甲在阳光下覆上了一层浅金光辉。
“首先你应该了解,普通候选骑士的训练一般是从七岁到八岁最佳。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学习锻炼的基础。不仅是体能和招式的训练,对自身的了解也非常关键——包括控制力和判断力。”
“近战最强调心态,近距离厮杀对于没有稳定心境的人来说,在遭遇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或者失去反抗的能力。那样只会徒劳丢掉性命。”
阿芙拉点头。
她想起之前遭遇石蚯蚓时,游侠和同伴们在树下战斗,而她在树上抓着树干惊慌失措。
人类是恐惧死亡的,这种本能,往往会影响战斗的发挥。
“所有近战职业都需要实战经验。”
吉蒂的铠甲发出轻微碰撞声。
她高挑地俯视阿芙拉,耐心为她讲解。
“当然,基础的体能训练也需要同时进行。对你而言,没有时间浪费在准备阶段,在我看来你唯一速成的方法只有真正实战。”
“在战斗中思考,你才会知道你的不足,主动寻找提升的方法,甚至超越你的体能极限。”
阿芙拉听到实战,下意识想到鲜血。
“可是老师,”她还是问,“在哪进行实战呢?”
经历过一次暗杀后,又有几次规模不大的偷袭,阿芙拉现在基本绑定在天空庭院中,就算教学……都是专门的职业者亲自上门。
直到她具备基本自保能力之前,都无法出去。
吉蒂露出一丝微笑:“确实如此,因为各种原因,你暂时没有自由空间。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阿芙拉立起耳朵。
“数万年前,法师们在某处遗迹中发现了一个无主的位面,人族正在那时决定共建族群的繁荣——凡是人族和人族同盟的职业者都可以通过定位进入这个位面,只要在附近有定位坐标……”吉蒂轻描淡写道。
“位面中有座试练塔。”
……
“真的是阿芙拉,真的是你的妹妹?”
斯诺沉沉叹气,放弃抵抗地扶住额头。
奥蒂列特第一次看到斯诺这个模样。
她拿起羊皮纸,上面写了最近炙手可热的圣银之种的名字,大概的年龄,眸色和发色,至于其他的讯息,即使是她的父亲也毫不知情。
毕竟她的父亲虽然是骑士,隶属的却是法师塔而不是宫廷。
她想安慰几句,但很快被他们的同僚打断了。
瓦特从门口探进了一个脑袋,他身高不高,黑眼圈较重,整个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脖子似乎有前倾的倾向。
“我要请假。”瓦特声音也有点低沉,咕噜咕噜的,喉咙里似乎滚动着浓痰。
奥蒂列特有点奇怪:“可是下午艾萨克导师会过来开研究室会议。”
“我不舒服。”
瓦特不想多谈,似乎真的不舒服,他说话的方式像嘴巴生了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这……奥蒂列特更奇怪了,瓦特热心研究,比斯诺还要崇拜艾萨克导师。以他以往的表现来看,就算发烧到昏迷也要人给他抬到会议室,用艾萨克导师的声音降温。
她想多提两句,但一直抱头的斯诺突然说话:“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说出来,奥蒂列特顿时觉得研究项目的成员都生了病,她非要拦人也不太好。
她想了想,说:“好吧,你好好养病,我会跟导师说一声的。”
瓦特没有反应,将头缩了回去。
他的脖子真的是有问题了,看起来像一只老迈的乌龟横着缩走了脖颈。
奥蒂列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瓦特他……?”
她话说到一半,斯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后背有点发凉。
斯诺仔细听着声音,一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
“走后门,”他小声说,“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开副本了,这次绝对恢复日更了,基本上没事了。
这段时间现实中稍微有点忙,我写字又不是很快,让各位久等了。
这章下的前五条留言都会发红包,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咕咕后的歉意)。
刷试练塔就跟刷手游一样……话说连手游我都咸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