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在内城的一座礼堂进行。
黑袍法师等待许久。
他面色肃穆,面颊削瘦,面相刻薄,看上去不太亲切。见到下车后哭哭啼啼的两个女孩,眉头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
护送的骑士低声向他描述了情况。
他点头,看向了阿芙拉,阿芙拉一脸坦然。
阿芙拉当然可以装哭,把事情蒙混过去,但她只是坦然看过去。
她确实有故意惹哭她们,就算得到训斥也没关系,她并不后悔这点小冲动引发的后果。
艾琳和丹尼丝眼巴巴望着法师,以为眼前的法师会为她们维护正义。发红的眼睛埋怨向最前方黑发黑眼的女孩,用神态和动作就说明了一切。
但法师注定让她们失望了。
他没有质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温声询问:“阿芙拉,这两天休息得还好吗?”
阿芙拉有点惊讶,她从未见过这位法师,对方看起来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者。
“早上的面包有点咸,其他都照常,”阿芙拉回答,“我太紧张了,把盐当做糖撒了上去……谢谢您的关心。”
法师眼里多了笑意:“你是个好孩子,知道该怎么做。”然后严厉看向另一侧,语气平静:“马上就要开始魔力测试了,你们最好端正仪态,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察觉到没有人要为她们出头,艾琳和丹尼丝的抽泣渐渐消失了,不敢再哭,敬畏地望向法师,偷偷地瞪一眼前方的阿芙拉:
不管怎么说,她们挨了指责,她却获得了关心,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阿芙拉望向法师身后的礼堂入口,那里一直传出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在交谈。
“你们进去后,我会依次喊出你们的名字,喊到了谁的名字,谁就走到法阵前,听从指示。”法师叮嘱道。
“现在跟我走,不要四处张望。”
种子们鱼贯跟在他的身后。
阿芙拉走在最前面,两个女孩不愿意走在她的身后,在她身后的是冈特——这孩子很有花心的潜质,他明显不想让任何女孩伤心,在路上一直安慰两个女孩,他甚至没有指责阿芙拉,因为阿芙拉也是女生。
礼堂内漆黑一片,墙上微弱的火炬根本照不尽礼堂的内部。
只有最中间的巨大法阵,那些轮转的公式和图纹缓缓散发出清亮的光芒,将整块地板映照得清晰明亮。
阿芙拉动了动耳朵,在黑暗中她的五感无限放大,变得更加敏锐——礼堂大约有三层,再往里瞧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可以感受到很多视线。
阿芙拉低着头,跟在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袍法师身后。
高台上一片沉默,所有人悄无声息。
法师在祭台前停下,那里已经有一位青袍法师在等待,她有着高高的颧骨,长发束在脑后,对黑袍法师颔首示意。
黑袍法师恭敬地躬身:“拉斐尔大人。”
她的视线越过昏暗,钉向阿芙拉,扫过紧张的冈特,横走红着眼的艾琳和丹尼丝,冰冷的眼风威慑力极佳,仿佛看穿人心。仿佛被人施展了一发冰冻术,阿芙拉咽了口唾沫,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
“开始吧。”
这位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女法师漠然开口。
黑袍法师欠身,随即取出了一卷羊皮纸。
“丹尼丝。”
第一个就是丹尼丝,她颤巍地走上前。
青袍法师冷漠地伸出右手,巨大的法阵在脚下地浮现淡淡的光辉,与之前术士制作的,只能容下一名幼童的简易法阵不同,这个巨型法阵大到足够塞下一头翼龙。
“进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惊慌。”
丹尼丝拖着千斤重的双腿,缓缓走进了法阵。
在立定的一刻,法阵霎时亮起刺眼的浅蓝色光芒,照亮了礼堂内部的一切。
阿芙拉趁机抬头看了一眼,礼堂的二层和三层是大量的观众席,略显空旷的观众席中,靠近栏杆的一侧,有很多或正襟危坐,或散漫依靠在栏杆上,或饶有兴味的模糊身影。
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窥探,若有若无的目光转移了过来,阿芙拉立刻收起视线。
丹尼丝一脸懵懂,黑袍法师难得对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艾琳。”
满面红光的丹尼丝在青袍法师的示意下站到她的身边,得意看了眼一脸不高兴的艾琳,这回她不担心艾琳的坏脾气了。她的视线又移到阿芙拉身上,眼里夹杂着稚嫩的嫌恶。
小孩子对大人的态度总是异常敏感,现在有为她撑腰的存在,丹尼丝心中的勇气就成倍增长了。
比起骄傲自大的艾琳,丹尼丝现在更讨厌阿芙拉,她认为阿芙拉有在故意栽赃自己,明明她对她不错,还热情招呼她了……,这个讨厌鬼真是个撒谎精!都是因为她艾琳才会生气!
法阵很快速地检测,这时对艾琳而言不幸的情况发生了。
比起第一次明亮的光亮,这一次法阵只是象征性变亮了一点,光的亮度和一把火炬相差无几,即使同龄的孩子们懵懵懂懂,也看得出来两者之间的差距。
艾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里充满了祈求和眼泪。
黑袍法师漠视道:“不通过。测试结束了,下一个,冈特。”
艾琳不情愿地移动出了法阵,站在离丹尼丝稍远的地方,丹尼丝不禁没有贴过去,反而得意地看向相反的方向,这回换艾琳眼眶转着眼泪了。
阿芙拉叹了口气。
冈特稍微好些,沉稳的土黄色照亮了内厅,想必从刚才起就一直都紧绷着心弦,这名岁数最大的男孩舒了口气。
前方的三位种子结束了测试,总算轮到——
阿芙拉心情很平静,尽管在到达这之前,她设想过……
如果她的资质是假的。
法阵一点光芒都未亮起,法师们发现一切都搞错了——
“阿芙拉。”
法师沉声唤出她的名字。
所有的想法在听到名字的一刻平静了下来。阿芙拉五感随着紧绷的神经越发敏锐,她感知到越来越多的视线,好像所有试探在这一刻集中在一起。
阿芙拉迈出了第一步。
阿芙拉又轻又稳地向前迈步,好像在用别人的脚行走。
法阵近在咫尺。
阿芙拉却突然飘了思绪。
她想到哥哥斯诺。
斯诺不是一开始就很成熟,他小时候也很幼稚,看一个人不能光看长大后的成熟正经样,小时候他被父亲提着棍子追到满山跑,阿芙拉就在后面偷偷泄露他的逃跑方向,把斯诺气得跺脚。
有一瞬间阿芙拉很想回家,但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迈出了最后一步。
阿芙拉踏进了法阵。
她很感谢安德森,一切发生得太快,导致她现在还有身在梦境中的错觉,没人会拒绝这样的冒险情节,快得有些不真实。
她读过冒险小说,这种剧情起码得铺垫出逻辑,但现在的节奏很不妙——说不定等她一睁眼,她仍旧躺在自己的小被窝里,母亲催促她起床洗漱,重新充满实际的充实感。
鸦雀无声。
阿芙拉站在法阵中央,没有银色的光,也没有其他光亮,法阵陷入了沉默。
但礼堂内并不沉默,高层竟然传来了细碎的交谈声。
出了差错,最重要的种子仿佛是个一文不值的哑炮,黑袍法师收敛了笑意,青袍法师凝重了神色。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法阵中央的小个子身上。
围观者中不乏兴高采烈的人。
艾琳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提着的巨石。
有人衬底再好不过,但强烈的反差让她倏然学会了低调,看着法阵内一动不动的阿芙拉,罕见多出了同情;担忧者有之,比如冈特,这位大男孩不忍心愣在原地的女孩,左瞧右看,想有人把她带出来。
再比如丹尼丝。
她想要高兴笑出来,但青袍法师就在身侧,取而代之的是快乐的声线。
果然,她心想,这个南方佬弄虚作假,幸好法阵拆穿了她的真面目,现在不用再气恼啦,大人们一定会生气地惩罚她,把她赶回家!
小女孩迫不及待开口,前三次的测试证明了法阵的效率,再待在阵中只是败者对时间的浪费:“阿芙拉,测试结束了。不要难过啦,快出来吧!”
阿芙拉低头,像一颗石头。
她目露奇怪之色,看着脚下的法阵,仿佛想看出一朵花来。
事实上,阵法中有一头蓬勃的野兽想出来,但或许遭遇了延迟,她紧紧盯着地面,耐心等待,但周遭太聒噪了……
“阿芙拉……!”
“嘘。”
阿芙拉猛然抬头,食指压住唇扉,像安德森曾经那样,示意噪音收敛住声响。
不识抬举的阿芙拉让人生气。
丹尼丝愤愤,继而幸灾乐祸:阿芙拉再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在一旁看戏,等她彻底惹恼法师们。
黑袍法师也觉得不应该再等下去,他的眼里是难以言喻的可惜,思量着该如何收场,低声向青袍法师示意:“大人……”
青袍法师凝重注视着法阵,也露出些许奇妙之色。
她在黑袍法师意料之外摇头。
这意味着要继续等待,黑袍法师纳闷,但还是耐心等待。
就在此时——
奔涌。
冲破桎梏。
璨若星河的银色自法阵间奔波而出,就像黑暗夺去了视野,银光猛然炸裂,吞噬掉目能所及的一切人和物。
炫目夺神。
这一刻亮无天日,亮到闭上眼也能看见一片没有边际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持续开挂,心狠手辣。
问谁最叼,唯我阿芙拉。
但是这篇文有人在看吗,作者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