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方汤剂生效后,我们统一换上了一样的服装,穆迪还从口袋里掏出了每人一只的背包和猫头鹰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剥制的雪枭标本。
我们两两分组,我跟着穆迪,赫敏跟着金斯莱,弗雷德跟着小天狼星,乔治跟着莱姆斯,罗恩跟着唐克斯,芙蓉跟着比尔。哈利则跟着海格,像小天狼星来时一样坐在挎斗里。
根据穆迪的推测,食死徒们大概会认为哈利是骑扫帚的,再加上穆迪是我们当中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傲罗,于是大约,我们这一组会首当其冲,其次是金斯莱和赫敏,小天狼星与莱姆斯紧随其后——小天狼星的危险程度大概比莱姆斯高那么一点,毕竟他是哈利最信任的人。
“你要小心。”站在黑黢黢的后花园里,真正的哈利在走向海格前拉住我不放心地说。
“你也是。”我的喉咙里发出了哈利的声音,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过会见!”莱姆斯扫帚后面的哈利朝我挥着手,很明显这是乔治,我故作镇定地回了他一个笑容。
“好了好了,”穆迪说,“每个人都做好准备。我要求大家在同一时间离开,不然整个牵制战术就失败了。”
每个人都骑上了扫帚
“抱紧点儿,罗恩。”唐克斯说,她背后的那个哈利心虚地偷偷瞥了莱姆斯一眼,然后双手搂住唐克斯的腰。海格用脚一踢,发动了摩托车。车子像火龙一样吼叫起来,挎斗也跟着抖动。
“悠着点,海格。”小天狼星在旁边拍了拍哈利的肩,真正的哈利想要向他笑一笑,但看上去更像是胃痉挛。
“祝大家好运!”穆迪喊道,“一小时左右在普威特家见。我数到三。一……二……三。”
我也赶紧抱住了穆迪的腰,在火□□令人惊叹的迅速爬升速度带来的后坐力里,我们升上了天空。
突然,几乎是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惊得我猛的一回头,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小天狼星的魔咒击落,迅速地坠入了夜幕中,而另一个人躲开了。
“斯内普!!”哈利的魔咒伴随着再一次的嘶吼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那个人躲开了,但兜帽也因为这有些狼狈的闪躲掉了下来。
我的心也狠狠往下一沉。
是他,是斯内普。
“来不及了,波特!”斯内普几乎是用怜悯的语气说道,“黑魔王早有准备,他马上就来了!”
“跑吧,波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竭尽全力。”
“快跑!”在恐惧抓住我们的心神前,穆迪大喊道,他的脊椎骨都震动着,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沒有人再去看斯内普一眼,所有人按照既定线路,开启最快速度飞翔着,
“做好准备,”夜风刮得脸生疼,眼镜也硌着我的鼻梁,让人不适,但穆迪可怕的低语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无数耀眼的绿光交织成网兜头照下,有尖叫声响起,他们停顿了吗?似乎没有,将近二十个人,几乎笔直地朝我们追了过来。
回头望去,在食死徒们的最前方,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场景正展现在我面前:伏地魔像烟一样乘风飞翔,没有扫帚,也没有夜骐,他的脸……我甚至不知道那能否被称为脸,比骷髅还要苍白,两只大眼睛红通通的,鼻子像蛇的鼻子一样扁平,鼻孔是两条细缝,而那张与蛇无异的脸现在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而他,他在笑。
“他能飞?!”我震惊地喊道。
“我有眼睛!”穆迪一边恶狠狠地吼着,一边甩出障碍咒击退了一个正急速前进的食死徒,“劳驾,别分心!”
“抱歉!”我迅速回过神来,“Colloportus(速速禁锢)!”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像是被身后的星空用绳圈套住了,整个人往后一滞,他后面的一个伙伴猝不及防撞了个结实,两个人打着旋从扫帚上栽了下去。
伏地魔的笑容消失了一些,但他的可怖却因此上升了无数倍。
他加速向我们飞了过来,身后一大群食死徒像黑压压的兀鹫。
苍白的手举起了魔杖。
“Protego(盔甲护身)!”事情是一瞬间发生的,我举起魔杖保护我和穆迪,拽着他向侧边用力,脚也在同侧使力狠狠踹了一下扫帚尾巴。
我们抱着飞天扫帚在空中急速地滚了好几圈,堪堪躲过几道绿光。
树懒抱树滚,是不是这个名字来着?我的口腔里泛起血腥气,大约是咬牙咬得太用力了。
但至少,今夜运气站在我们这边。
我今天的飞行技巧一定值得霍琦夫人和乔治好一通夸赞,因为就连伏地魔似乎都认定我是真的哈利,急速地向我贴近。
“他是我的!”他尖利地叫道,身后追击的魔咒密度因此瞬间下降了不少。
抓住这个机会,我和穆迪又甩了好几个咒语出去,昏迷咒、障碍咒、石化咒,一切能想到、能用上的咒语,悉数在夜空中绽放。
不可能指望这些击中伏地魔……他会飞,比我们骑着扫帚要灵活得多。
随着伏地魔的迫近,恐惧带来的寒冷忍不住让我打了个哆嗦,但还有一些别的……也许是福灵剂带来的……
也许,有可能吗?
幸运女神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背,兴奋感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热血烧灼着我的大脑。
可能吗?
我举起魔杖。
“冷静!”穆迪大喊。反击的光芒从我脸颊擦过,把一个食死徒击下了扫帚。
伤口火辣辣的痛楚让我清醒过来。
伏地魔狞笑着抬起手——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操作的,乌云突然遮住了星光,但更多光芒在云层中闪烁起来,瞬间,雷声大作,闪电和暴雨一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一时间,方向和人影都变得难以辨认,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眼镜上仿佛倒悬着瀑布,我不得不抽出空来给自己的眼镜施一个防水防湿,我们只能艰难地闪躲着前行,而那块继续播撒雷电的乌云始终漂浮在我们的正上空。
“方向错了!”穆迪大喊,“北方!北方!”
“哪里是北?”连身上多出的好几道伤口都来不及处理,我一边回击着咒语一边下意识地大声抱怨,“说左右!”
这像是一句隐藏的咒语,许多食死徒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减缓了速度,伏地魔更是直接停下了。
“杀了他们。”伏地魔丢下这句冰冷的句子,立刻调转方向追击金斯莱和赫敏去了。
骤然间,咒语织成的光网再次像漫天箭雨朝我们袭来,甚至让我想起邓布利多葬礼上马人的致敬,只不过那场箭雨是为了哀悼一场死亡,而这次的咒语是为了导致一场谋杀。
“抓稳了!”穆迪吼道,在我刺耳的尖叫声(准确地说是哈利的尖叫声)里,我们极速地上升下降,在光线里穿梭,我像是坐上了失控的过山车,简直要怀疑穆迪到底是打算甩掉食死徒还是甩掉我。
“懦夫!跟屁虫!无耻的小人!”穆迪大声咒骂着,“来追我啊!”
——我想,在幸运女神眷顾的晚上,或许不要瞎许愿比较好。
留下的四五个食死徒对我们穷追不舍,似乎打算将他们主人的最后命令贯彻到底——当然也不排除这都是穆迪之前亲手抓进阿兹卡班的老朋友,来报私仇。大约因为知道了我们中没有真正的哈利,后方的食死徒们越发肆无忌惮,几乎每一道都是杀戮咒或钻心咒。
他们越来越近,我们也显得左支右绌。
“你来控制方向!”穆迪喊道,“就现在这个方向,一直飞!”
我从他身侧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扫帚——原本应该是做不到的,感谢哈利长了个大高个——穆迪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对着斜后方嗖嗖地发射着魔咒,原本用来监控后方的魔眼现在前后左右地转着,一边盯着敌人一边盯着我的方向,而我不得不趴着才能勉强掌控扫帚。
即使有福灵剂,在低头的瞬间我也因为这高度和视角心惊。
穆迪的全力输出为我们减轻了一些压力,但也使得他自己成为了集火的对象,我先是感觉到扫帚突然一轻,紧接着看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然后才听到了背后食死徒们的欢呼。
穆迪!
我的心脏被猛然捏住了。
咒语还在源源不断地坠落,有的像是故意戏弄一般擦着我划过,有的则直接指向了穆迪坠落的方向。福灵剂还在起效……虽然身上小伤口不断,但那些致命的咒语都被我堪堪躲过。
我一个人难以对抗……最保险的做法应该是现在立刻幻影显形,从这里离开。
被福灵剂强化的直觉这样指引我。
然而,然而——
下定决心不去走福灵剂指示的捷径并不是容易的事,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你要走哪条路,容易的,还是正确的?
我选择我想要的,我应当的。
强有力的铁甲咒在我身后空中横亘出现,我将火□□的方向调转垂直向下,俯冲,加速。
强烈的失重感像是要撕裂我。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看到了!
“Arresto Momentum(减震止速)!”我举起魔杖朝着就快要坠到地面的、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穆迪大喊。
他的下落速度骤然减缓,而我却来不及将速度下降到安全的区间,只能回想着飞天扫帚使用手册里那些紧急制动的方式,直直地朝地面冲去。
一棵巨大的树伸出的树杈不留情面地将我身周划出无数深浅不一的伤痕,却也有效地成为了穆迪和我的缓冲,进一步缩小了我们的距离。
抓到了!
在马上就要栽进地里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了穆迪的袍子。
随着“砰”的一声的回响,我们摔在了松软的泥土里。
“茜茜!是你吗?茜茜!”有熟悉的尖叫声和叫喊声,是金妮吗?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当我苏醒过来时,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什么柔软又凌乱的东西上,那些被树杈划出的伤痕已经愈合了,衣服也被人换过了,但咒语带来的伤害还在,有谁正在给我上药。
头顶上的灯柔和得恰到好处,我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认出来,这是陋居的起居室。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明明没有下雨,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别乱动!你的胳膊骨折了,脚也受了伤,颈椎差点就断了,”金妮收起了手里装着白鲜香精的药瓶,给我拿来了一杯水,“妈妈帮你治好的。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有伤吗?”
我扶着沙发靠背勉强坐起来,感觉身上没有一处关节舒适——这当然不是沙发的问题。
“穆迪呢?”我哑着嗓子问,发出的还是哈利的声音。
“他受了很重的伤……妈妈说我们治不好他,但现在这样也没有办法送他去圣芒戈,”金妮捧着水杯坐在地上,仰起头担忧地看着我,“你们发生什么了?”
“穆迪预料得没错,有食死徒守着哈利家,”我有些头晕目眩,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住嗓子眼里的恶心感,“斯内普,还有另一个人,报了信,伏地魔带着一大群食死徒赶来了,先追的我们。”
金妮一下子捂住了嘴。
“她醒了吗?”韦斯莱夫人从楼上下来,匆匆赶到我旁边,一把抱住了我,“你还好吗?其他人呢?神秘人亲自来了?”
“妈妈,”金妮有些责怪地提醒她,“一句一句问,她才刚死里逃生呢。”
“是的,他亲自来了,我想我们努力地拖住了他一会……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我不是真的,紧接着去追金斯莱了,那组里的‘哈利’是赫敏,”我像是为自己开脱一般越说越小声,“抱歉,韦斯莱夫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们逃脱了吗?也同样遭遇了伏地魔吗?他们安全抵达了吗?
韦斯莱夫人再次将我揽入怀中,像抱着所有她的孩子那样地拥抱着我,她抽泣着说:“没有关系,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你没事……茜茜……”
“费迪南德将你托付给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和他交待。”韦斯莱夫人总算放开了我,她又哭又笑地抹着眼泪,“你休息吧,你们来得不晚,还要再过10分钟左右才到门钥匙的时间,只不过穆迪不一定方便今天转移,你一个人去吧,我们来照顾……我再去看看穆迪,可怜的老家伙……”
她擦着眼睛上楼去了,也许是为了不面对我,不去想象坏的结果。
起居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我低着头,有些不敢看金妮,她的四个哥哥和一个嫂子都在队伍里,韦斯莱家一半的孩子。
“别责怪自己,”金妮直接地说,“不管什么方法都一样冒险,你自己也差点没命。”
“我知道,”我下意识地接道,“我只是……”
“习惯?”金妮打断了我,“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也不是……”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把这视作理所当然。但看到金妮那双和韦斯莱夫人一样的棕色眼睛,我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你知道吗,你刚刚那样,真的很像哈利,”过了一小会,金妮小声说,“不是说复方汤剂,是说神情……很像他过来和我提分手的样子。”
“提分手?”我声音提高了八度,金妮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小声点。
“当然啦,我没同意,”她有些得意,“我发现,只要一学着你的样子,说什么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这样是不是在看不起我’‘即使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是韦斯莱家的孩子’,他就没辙了。”
“足够我好好嘲笑他了。” 想到哈利吃瘪的样子,我笑出了声。
“不用客气,”金妮大方地说,“去吧。”
她递过来一把小勺子,努力轻快地说:“这是你的门钥匙,应该快到时间了。”
我拿过它,站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钟——不过不太管用,对面墙上的挂钟只有一根针,没标数字,钟面上写着“煮茶”、“喂鸡”、“你要迟到了”之类的话。
不过一般当我们提到韦斯莱家的钟表,想起来的总是另一座——
我转过身去,另一边的老爷钟上有九根金针,每根针上都刻着韦斯莱家一个人的名字。钟面上没有数字,却写着每位家庭成员可能会在的地方。有“家”“学校”和“上班”,也有“路上”“失踪”“医院”“监狱”,在普通钟上十二点的地方,标着“生命危险”。
金妮和韦斯莱夫人的指针现在正指着“家”,韦斯莱先生的针和珀西一起对着“失踪”,其他所有指针都指向十二点的“生命危险”。
“他们会没事的。”我喃喃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金妮还是我自己。
“我要和妈妈提议把你的针也加上去,”勺子开始发出光亮,金妮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向他们问好,好吗?”
“我会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秒钟,肚脐眼后面有一个无形的钩子猛地向前一钩,我忽地一下离开了金妮和这座可爱的陋居,在一片虚空里旋转着向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