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荷花池子里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末了把湿漉漉的两个手掌在秦嘉守的衬衫上缓缓蹭干。
多蹭了几下,他就顺势搂住了我,粗声粗气地说:“你又撩拨我。”
我笑嘻嘻:“那你喜不喜欢呢?”
“喜欢的。”他抵着我的额头温柔低语,“喜欢得不得了……我这一天,早上出门春暖花开,下午回家如坠冰窟,晚上你又对我热情似火……伍玖,我栽你手上了。”
我:“你这忽冷忽热的,像是打摆子的症状啊,还不赶紧上医院挂个号看看?”
他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忍不住地笑。
我揉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记得回去把监控记录删了。这点权限,你应该有吧?”
偷情也要胆大心细地偷,才来日方长。
秦嘉守作为滨海路1999号未来的当家人,删个自己家地盘上的监控,肯定易如反掌。他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漂亮,李韵也别把家业传给他了,给秦嘉安得了。
秦嘉守:“嗯。”
我说:“删干净点,不准自己偷偷留备份。”
“你当我是什么人?”他佯装怒了,“不过……备份留念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以后等你忘了就放给你看,今天晚上你是怎么蛊惑我的。”
我踢了他一脚:“滚啦。我警告你,被第三个人看到,就没有下一次了。”
“开玩笑的。”秦嘉守立刻投降,“你放心,一定删得干干净净。”
回到庄园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快到大门岗亭的位置,我跟秦嘉守刻意隔开一段距离,我先牵着两条黑背回去,他再慢悠悠地踱回来。
两个狗子加班到半夜,还要一路旁观两脚兽谈酸臭的恋爱,回到狗别墅,就累得趴下了。
我给它们开了两个罐头当加班费,换了干净的水。伺候完了两个狗同事的吃喝,我回宿舍冲了个澡。
换完睡衣准备躺平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一闪。我心想哪个商家这么没道德半夜发广告,我要把它拉黑,拿起来一看,却是半个小时前刚刚分开的某人。
秦嘉守:【把窗帘拉开。】
啊?
我一头雾水,难道他要学戏文里的小生,来个爬窗私会?
拉开了我宿舍的窗帘,我往玻璃窗外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秦嘉守的消息又来了:【往上看。】
我抬起头。
员工宿舍楼和主楼呈L型,我的宿舍在L的最右下侧。从我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主楼的所有房间窗户。
整个主楼静悄悄,像一艘沉睡的巨轮。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灯还亮着,落地窗前面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影向我挥了挥手。
秦嘉守:【看到我了吗?】
我:【看到了。还没洗漱?】
他还穿着刚才出门那一身。
秦嘉守:【洗完你就睡着了。】
秦嘉守:【想多看看你。】
刚刷完牙,又齁到了。
我忘记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谈过这样一场分开几分钟就开始想念的恋爱了。
【才分开30分钟,不是30年。快去洗漱。】我回复他。
秦嘉守:【听你的。】
落地窗前的人影消失了。
我关了自己房间的灯,坐在窗前,看着秦嘉守房间空荡荡的窗框。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房间隔两个窗户,就是李韵主卧的窗户。
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在李韵的眼皮子底下调情。
真是刺激。
从我这望出去,李韵的房间窗户更大、视野更好。
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去年、前年、李韵嫁来秦家的每一年,老伍都是坐在这个房间里,默默看着他的心上人,如同仰望天上的明月。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从少年到中年,整整三十二年,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换了是我,三天追不到手我就要换人。再久我怕连对方的脸都忘在脑后了。
第二天,秦嘉安出院。
去接他的路上,李韵心情很好,笑眯眯问我:“小伍,昨晚上吃得怎么样?”
明知她问得是老张的送别宴,我看着后视镜里的秦嘉守,嘴角扬起:“有酸的,也有甜的,很可口。”
秦嘉守侧过头,圈起拳掩在唇边,轻咳一声。
李韵对我们的小动作毫无察觉,接着问:“礼物送给老张了吗?他有什么反应?”
“张伯很感动,直说让我们好好工作,以后李总不会亏待我们的。”我说。
“老张说得对。不过,”李韵笑着说,“岁月不饶人啰,我也快五十了,预计再干个十年就顶天了。往后就是嘉守说了算了。”
李韵这么强的控制欲,想让她退休了就放权,比天上直接掉钱还不可能。
想是这么想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我说:“李总,现在这年代,就算60岁还年轻着呢。您看卖无骨鲫鱼发家的那位老板,70多岁才开始创业,您现在比他创业时还小20多岁,早得很。”
李韵笑:“算啦,我也想早点退了享清福。老是管东管西的,难免惹孩子们讨厌。”她向我抱怨,“昨天我给嘉守挑了个跟他同校的女孩,家世相仿,年龄相仿,样貌也是很出挑的,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人选。结果他莫名其妙冲我发一顿火,我一点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话是跟我说的,却不是说给我听的。
秦嘉守脸上有点赧然的神色。
“妈,我那会儿心情不好,不该迁怒到你身上。”他诚恳说,“我向你道歉。”
“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学会道歉了。”李韵斜眼瞧着他,像一个普通母亲一样念叨,“自从你开始出去上了大学,道理一套一套的,哪回不是跟我犟到底?哪个居然教会你服软了?”
秦嘉守没有回她,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笑得这么开心,你肯定又有情况了。”李韵亲昵地上手捏儿子的脸颊,仿佛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说说吧,这回是哪个姑娘?不会真的是跟程舒悦复合了吧?”
“不是。”
“是同学?”
“也不是。”
我隐隐觉得不妙。秦嘉守一个没毕业的学生,社交圈子多简单,排除了几个选项之后就只剩下正确答案了。
李韵越来越好奇,追根究底非要问出个究竟来:“不会是我们公司里的人吧?我认识吗?”
我心里一紧,瞪着秦嘉守,警告他不要一时上头说漏嘴。
刚谈恋爱,就想向全世界都宣告对方的存在,这种心情我很理解。
但我跟他不行,注定只能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地下情。
在我们的秘密被发现的边缘,秦嘉守及时收手。他回答李韵:“你不认识她。”
“那还能有谁?你圈子里就那么几个人。”李韵不肯善罢甘休。
秦嘉守慢慢地说:“网络一线牵……”
李韵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哭笑不得:“胡闹。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搞了一回网恋,死活要捧一个网络女主播,要我去把人家签下来当代言人。结果那 ‘小姑娘’来签约的时候真人一见面,天哪,年纪比我还大,滤镜一关鱼尾纹可以夹死蚊子。你哥哥当场失恋,我笑话了他一个月。你跟你哥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秦嘉守望着我说:“我不怕,哪怕她一百岁、一千岁我也照样喜欢。”
李韵说:“你爱胡闹就去试试看呗。等你见了真人,发现是个孩子都会打酱油的大婶,或者没上过几天学的小太妹,到时候别找我哭。”